第一卷_第11章 錦衣千歲

“大膽,八千歲駕到,還不行禮!”尖銳的聲音猶如長長的指甲刮在大理石地麵上,眾人耳中莫不是癢得難受。

楚清歡微一皺眉,怎麽,大周朝什麽時候竟是憑空出現了個八千歲?

隻是下一瞬間,老夫人卻是顫顫巍巍站起身來,左手帶著楚清歡跪倒在地,楚清歡還不明所以,耳邊卻是響著大廳裏所有女眷的聲音,“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目光所及,是一抹披風的下擺,金絲銀線勾勒出的曼珠沙華妖嬈綻放,猶如地獄烈火的粲然,和那主人的聲音似乎是兩個極端,偏偏又似是遙相呼應。

“放肆,大呼小叫叨擾楚老夫人的壽辰,豈不是給本督招嫌棄?還不掌嘴向老夫人賠罪?”

楚清歡不由勾唇一笑,殺雞給猴看這一招還真是什麽人都屢試不爽。大夫人和楚錦繡想威懾自己,如今八千歲卻是威懾這滿廳的女眷。

八千歲言罷,那響亮的耳光聲已經響起,若是楚清歡抬頭望去,就會發現這自行掌嘴的太監臉上帶著笑意,盡管雙頰已經腫起。

“八千歲大駕光臨,蓬蓽生輝,老身豈敢嫌棄?”

老夫人抓著楚清歡的右手微微顫抖,即使就跪在老夫人身邊,楚清歡卻也看不清她的臉色。

“那本督借花獻佛,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伴隨著這話,一隻手出現在老夫人麵前。

那雙手修長卻又纖細,幾乎是指骨分明的,羊脂白玉色般的肌理下細微的血管都甚是清晰,而那細長卻又鋒利的指甲卻讓楚清歡聯想到鷹喙,甚至於利刃,能殺人於無形。

望著那手,楚清歡微微失神,耳畔卻響起了八千歲那蠱惑的聲音,“怎麽,二小姐這是為本督風采折服了嗎?”

那曼珠沙華就彌漫在自己眼前,甚至於楚清歡嗅到了淺淡的曼珠沙華的味道,八千歲的話似是極為漫不經心,可楚清歡卻總覺得自己似乎在被刁難。

“八千歲,清歡剛從鄉下回來,不知禮節,還望八千歲見……”楚錦繡抬起頭來,看到那張臉卻是不由驚訝,整個人頓時愣在了那裏,怔怔的望著八千歲。

她曾聽父親說過八千歲是妖孽之人,隻是為何這妖孽竟是這般……

楚清歡不由皺眉,楚錦繡這是隨時隨地都不會忘了羞辱自己,隻是這八千歲到底是什麽人物,竟是讓她這般失禮,連句話都說不全了。

“放肆,千歲爺沒讓你張嘴,竟然敢擅自開口?還不……”

八千歲輕輕揮了揮手,身後那太監的聲音戛然而止,“看來本督的錦衣衛還有力所不逮之處,竟不知相府二千金是這一位,果真是國色天香。”

錦衣衛?楚清歡有些驚訝,大周朝初建之際,高祖皇帝為了除掉士族勳貴而設立錦衣衛監察百官,更是大興詔獄。隻是後來高祖皇帝晚年廢除錦衣衛,卻不料今時今日錦衣衛竟是再度出現。

難怪這一廳的女眷竟是這般恐懼這八千歲,畢

竟高祖之時錦衣衛有夜兒止啼的名聲可不是空穴來風的。

可是,她前世的時候並沒有錦衣衛的。

楚清歡皺眉思索,餘光卻見八千歲那細長猶如利刃的指甲竟是捏住了楚錦繡的下巴,楚錦繡傾城的臉上笑意卻是牽強,“回千歲爺的……話,臣女,女是……”她每說一個字,下巴那裏尖銳的疼痛就深了一分,甚至楚錦繡覺得八千歲那細長的指甲已然嵌入她的皮肉了,這讓她再也不敢說話,良久才覺得那利刃般的禁錮鬆開。

她想要說自己是丞相府長女,可是下巴上尖銳的疼痛似乎還在,猶豫了一下,楚錦繡到底沒有再開口。

“都起來吧,整日裏被這人那人跪拜,想來是要折我壽的。”

這位千歲爺還真會折騰人,楚清歡緩緩站起身來,隻是抬頭望去,看到八千歲時,她還是愣怔了一下。

楚錦繡承繼了其母宋氏的美貌,是當之無愧的京城第一美,可是在八千歲麵前卻是徒有虛名的。

那是一張無法言說的臉,精致的五官仿佛是匠心獨運的工筆畫一般細致到了分毫處,雌雄難辨。斜飛入鬢的劍眉尾處似是用銀粉朱砂勾勒出曼珠沙華的瑰麗,襯托的那張臉更是妖冶了幾許,可那一雙純黑的沒有雜色的丹鳳眼眸似乎是無底的黑洞,又好像是深邃的卻又黝黑的大海,讓人忍不住探究,而探究的結果卻是陷入那黑暗之中,好似輪回入那萬劫不複的森羅地獄。

與他的眼眸色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那羊脂白玉般的膚色,甚至於用羊脂白玉都無法形容那種白,幾近於透明色一般,這更顯得那單薄的猶如利劍削出的唇一片赤朱,仿佛是在鮮血中浸染了似的。

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是扭曲了色澤的傾城佳人,可是卻又的確是傾國傾城。看到他,就好像是看到了森羅地獄裏爬出來的妖孽,內心會感到恐懼,可是卻又忍不住的想要更靠近些,哪怕被其剝皮拆骨,也在所不惜。

難怪就算是楚錦繡那般的美人看到八千歲都語無倫次了,這樣的一個人“傾國傾城”這個詞都無法形容,這樣的一個人才是世間最絕色,蠱惑眾生。

隻是,楚清歡卻很快地垂下了眼眸,似乎為八千歲的容顏所震懾一般。

“怎麽?二小姐有了楚老夫人的寵幸,就不把本督看在眼裏了嗎?”

八千歲慵懶的坐在了主位上,身下是一片猩紅的大毛,那是剛才的兩個身穿銀白錦衣飛魚服的錦衣衛鋪上去的。

他的指甲輕輕挑著老夫人放在桌上的抹額,眼中帶著些玩味的色彩。

楚清歡再度伏下身子,動作極為優雅,“回千歲爺的話,清歡不敢。”

八千歲聞言唇角微微一勾,笑意卻止步於眼角,“是嗎?本督還以為楚二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呢,原來也有不敢的時候呢。”

一旁老夫人顫顫巍巍的站在那裏,看著那莫名其妙似乎在針對楚清歡的八千歲,也是一頭霧水。

整個大廳

裏的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靜謐的能清楚的聽到八千歲翹著蘭花指玩弄茶盞的聲音。

“還是楚二小姐嘴上說不敢,其實心中卻是恨不得將本督碎屍萬段呢?”

茶蓋在他指尖溜溜打轉了幾圈,伴隨著那尾音忽然落在了茶杯上,清脆的碰瓷聲幾乎引出了眾人砰砰直跳的心,包括楚錦繡在內眾人莫不是倒吸了一口氣。

她們雖是後院婦人和閨閣小姐,可是對於這八千歲的名聲卻是極為清楚的。

宣武帝最為寵幸的佞臣,容顏絕色,手段毒辣,殘害異己,網織罪名,大興詔獄……據說就算是京城街頭巷尾的小孩子都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他,生啖其肉,飲其血才解其恨。

而如今,八千歲竟是親口問楚清歡這個問題。楚錦繡眼角忽然露出一絲得意,不管楚清歡回答是還是否,依照八千歲這乖張的脾氣,她楚清歡今天死定了。

因為,八千歲盯上的人,從來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楚清歡抬起了頭,對上了那深邃無底的眼眸,聲音清越分明,“若是八千歲以為清歡如此,清歡無話可說,還望千歲爺明鑒。”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既然他八千歲跟自己玩詭辯術,楚清歡不介意奉陪到底。她一開始還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畢竟八千歲和自己素不相識,還不至於針對自己。

可是到了這時候她再糊塗可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自己浪費的,雖然不知道為何這八千歲會和自己過不去,不過楚清歡直覺,他並不會殺了自己的。

“楚相好福氣。”他這話說的沒頭沒腦,楚清歡卻知道,自己一條小命算是保住了。隻是,自己和這八千歲這幾句話的糾纏,怕是從今往後自己的日子也不會太平了。

不過,太平不太平有什麽要緊的呢?她是從地獄烈火中走出來的惡魔,所要做的從來不是祈求太平。

一股冰涼貼著頭皮略過,楚清歡身子一僵硬,卻聽到八千歲那淺唱低吟般的笑意,“楚二小姐深得本督歡心,這簪子賞你了。”

簪子?楚清歡微微皺眉,正不解間卻聽到“撲哧”一聲輕笑。

錦衣衛簇擁下正要離開的八千歲聽到這笑聲,唇角不由微微勾起,“錢夫人不妨去溜井胡同最裏麵那一戶人家看看,不知道看到些什麽後,錢夫人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錢氏頓時笑意僵硬在臉上,整張臉變成了炭黑色。難怪最近石大佑那廝整日裏早出晚歸,原來竟是在外麵養了人。

這廂錢氏氣的胸前起伏,恨不得立馬殺出去殺了石大佑。那邊楚錦繡卻是驟然身形一動,緊忙追了兩步,“千歲爺請留步。”

一旁大夫人宋氏見狀一臉焦急,想要去阻攔女兒,畢竟八千歲這“錦衣千歲”的名頭可是響徹京城的,可是已經晚了一步。

那廂八千歲緩緩轉過身來,目光卻並沒有落在楚錦繡身上,“何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