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章 冷宮皇後
“楚清歡,你還真是天真,你肚子裏不知道是誰的野種,還想玷汙皇室清白,真是癡心妄想!”
冷宮的冰涼卻不如這短短幾句話,誅心之言,幾乎把楚清歡的魂魄都擊的零散飄落。
匍匐在地上,楚清歡看著眼前的酒杯,金杯裏麵的東西散發出難聞的味道,可是那味道再怎麽折磨她的嗅覺,卻也遠遠不及眼前男人的話。
“野種?皇甫殊,他是你的孩子,怎麽會是野種?”楚清歡無力地嘶吼,想要把這話印刻在皇甫殊的腦中。
那一夜,她將自己徹徹底底交付於他,她的人連同她的身子,那時候他說自己膚如凝脂冰肌玉骨令人銷魂,他說他定不會辜負了她,他說就算她現在是大皇子妃,可是將來也一定會是他皇甫殊的皇後。
可是,當初對自己甜言蜜語的人如今卻是一字一句一個野種,將自己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楚清歡,先皇的惠仁皇後,你毒殺了先皇還不夠,難道也要汙蔑朕嗎?”
皇甫殊清俊的麵龐上掛著淡然的笑意,隻是眸光卻是深邃至極,也是冷酷至極。
楚清歡忽然想笑,是呀,她怎麽會忘了,她可是大皇子妃,是先皇的惠仁皇後,而不是他皇甫殊的三皇子妃。
她是丞相楚思遠的嫡出女兒,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過世,父親對她置之不理甚至於把她送到小姑姑家裏養活。明明是丞相府的嫡小姐,可就因為自幼喪母連個庶出小姐都不如。落魄的姑母從來不曾善待與她,以致於她這千金小姐過得卻是下賤無比的生活。
落魄的鳳凰不如雞,若不是因為大夫人想用她投石問路為長女楚錦繡挑選最合適的夫婿,怕是她楚清歡一輩子也不會被丞相府的人記起。
初回丞相府,她一心歡喜卻不料中了姐妹的圈套,是皇甫殊猶如天人一般從天而降解救了自己,柔聲安慰自己:“沒事了的,我會保護你的。”
她沉浸在皇甫殊給與自己的溫柔之中,甚至被這溫柔蒙蔽了雙眼,聽了他的苦衷後義無反顧的踏上了不歸路:“三皇子放心,我會嫁給大皇子的,然後幫你問鼎江山。”
她一再忍讓長姐楚錦繡的陰謀詭計,她費盡心機贏得了大皇子的注意,甚至讓大皇子不惜忤逆柳皇後而迎娶自己進門,她暗暗調查大皇子所有的勢力,將大皇子的破綻一一告訴了皇甫殊希望他能成為太子,隻是她卻沒料到宣武帝的驟然駕崩會讓一切都來不及,她的夫婿,大皇子皇甫鏡以長子身份繼承了帝位,而她則成了新帝的皇後。
隻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她欽慕的男人身披著龍袍坐在龍椅上指點江山,對著自己說一句:“清歡,辛苦你了。”
所以,她嫁給大皇子第三個月,皇甫鏡登基不到一個月的時候,新帝皇甫鏡離奇中毒身亡,刺客自盡於未央宮外。
她假傳先帝遺詔,冊立三皇弟皇甫殊為新皇,自己在甘泉宮中等待著皇甫殊的到來,她想要告訴皇甫殊,她和孩子都在等著他……
果然這一天到來了,隻是她想到了開始,卻沒料到結局。
“皇甫殊,你這麽對我,你對得起我嗎?”從十五歲歸府,到如今她十八歲,整整三年,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眼前的人,可是如今他皇甫殊給與她的卻是一個金杯。
楚清歡狠狠盯著皇甫殊,隻是那張清雅俊美的臉上卻滿是不屑:“楚清歡,你還真是自作多情。朕想要得到的東西,又何須你插手?何況,朕喜歡的從來都不是你。”
不是她?他難道以為自己到現在還在妄想著他的愛嗎?
“是嗎?”
楚清歡忽然笑了起來,自己究竟愛上了一個什麽樣的男人?可以對自己無情乃至絕情如斯,而現在口口聲聲說他喜歡的從來都不是自己。心忽然冷了,唇角的譏笑驟然綻放。
似乎被楚清歡的態度激怒了,皇甫殊忽然欺近了她,聲音中帶著暴戾:“你還記得當初你害死的那個孩子嗎?”
孩子?楚清歡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她的孩子還不到三個月,可是她能感覺到她的孩子在向自己哭喊,讓自己救他。
皇甫殊麵色酷寒,似乎千年的寒冰,那深邃的眸光迫視著她:“難道你忘了,當初是誰害得雙兒小產?楚清歡,你這麽惡毒,真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雙兒?
她印象中叫雙兒的隻有一人:皇甫無雙,宣武帝親封的無雙公主,可是……
“那隻是一個意外,我不知道她懷了沈潛的遺腹子……”
她話還未說完,下巴卻被皇甫殊狠狠捏住,似乎恨不得捏碎似的:“誰告訴你那是沈潛的遺腹子?那是朕的孩子,雙兒冒著那麽大的危險為朕懷了那個孩子,卻被你這個惡婦害死了,楚清歡,你說你該不該死?”
脅迫自己的鐵手忽然鬆開,楚清歡艱難的咳嗽了兩聲,幾乎感覺到口腔內牙齒都要掉落了似的:“你說皇甫無雙懷的是你的孩子?”
楚清歡一直以為皇甫殊喜歡的是自己,哪怕是娶了楚錦繡也不過是因為楚錦繡和自己是血脈之親而已。可是誰曾想到,他心心念念,心裏最為重要的女人卻是皇甫無雙,他的堂妹!親族不得通婚,這是倫理綱常呀!
“皇甫殊,你讓我感到惡心!”
皇甫殊卻是冷冷的站在那裏,目光中帶著猙獰的色彩:“楚清歡,我要用你的孩子為我未出世的孩子陪葬,我要你這輩子都死不瞑目,永遠活在痛苦之中!”
皇甫殊再度捏緊了她的下巴,牢固的讓她掙脫不得半分,那金杯中苦澀的湯藥灌到了她嘴裏,順著咽喉流淌了進去,一絲殘渣順著嘴角流淌了出來。
楚清歡跌倒在地上,想要嘔吐出這湯藥,可是卻什麽都吐不出來,惹來的是皇甫殊嫌棄乃至厭惡的目光:“楚清歡,我要你親眼看著你的孩子死在你麵前,要你一輩子都痛苦不堪來給雙兒恕罪!”
明黃色的衣袍消失在視野中,楚清歡倒在地上,目光徒然的看著遠方,可是忽如其來的疼痛讓她驟然回過神來,她拚命的捂著小腹,似乎這樣就能挽留住肚子裏的孩子似的。
可是小腹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滿地打滾,一股溫熱從身體中流淌出去,她想要阻攔,卻沒有半點力氣……
“傳令下去,把她右手和雙腳的筋脈都給朕挑斷了,朕要她一輩子都邁不出這甘泉宮半步!”
苦澀的味道讓楚清歡再度醒來,四肢傳來的疼痛讓她明白那冰冷的聲音並非是自己的幻想,身下是露出了爛絮的錦被,慘淡的藍色,上麵繡著的是交頸的白頭鴛鴦。
共攜白首不恨老,交頸鴛鴦為成雙。
皇甫殊寫給自己的詩,她記得那一字字都力透字背,可是此時此刻於她楚清歡卻是莫大的諷刺。
“沒想到二妹倒是還有這般閑情,果真不愧是先帝最寵愛的皇後呢。”
聞言,楚清歡猛地抬頭望去!楚錦繡不知何時竟是就站在那裏,頭戴著鳳冠,一身大紅的鳳袍奪目耀
眼,幾乎讓她睜不開眼。
“你來幹什麽?”粗噶的嗓音幾乎讓楚清歡自己都忍不住,自己竟會是這聲音的主人。
楚錦繡眉眼如畫,端的是仙女下凡一般,就連聲音都是慣有的溫和:“本宮聽說陛下竟是要落先皇後的胎,隻覺得陛下未免太絕情,畢竟先皇後可是最在乎自己這個孩兒的,二妹,你說本宮說的是與不是?”
楚清歡冷眼瞧她,卻不知她究竟是何打算。
“可惜姐姐趕來的遲了些,不過將功補過倒也是可以的。”她芊芊玉手一揮,身後的太監端著一碗湯藥走到了床前。
“這可是用二妹你的骨血熬得湯藥,二妹可千萬別辜負本宮這一番心意呢。”
苦腥的藥味讓楚清歡頓時失色,“楚錦繡,你不是人,你……嗚嗚……”
苦腥的湯藥灌入口中,楚清歡拚命地往後退,她不要!可是被挑了手筋腳筋的她又豈能躲開身強力壯的太監的桎梏?
黑漆漆的湯藥一滴不剩的被灌入了楚清歡口中,她趴在床上嘔吐,卻是一點都吐不出來,隻覺得五髒六腑都是疼痛的,似乎一雙無形的手揪著自己的心脈似的。
“這樣,先皇後便能和小皇子永遠在一起了,多好呀。”她忽然話鋒一轉,厲聲道:“給本宮好好守著這甘泉宮,別讓一隻蒼蠅飛進來!”
甘泉宮,曾經明禎帝最是寵愛的惠仁皇後的宮殿成為了這皇宮中最淒涼的地方,實至名歸的冷宮。楚清歡記得她看著甘泉宮前院裏的甘棠葉子紅了八次,落了八次。
她知道孀居的無雙公主被皇甫殊接入宮中,曾經的三皇子妃她的姐姐楚錦繡被冊封為皇後,甚至還誕下了皇子,聽說小皇子五歲了還不會開口說話,皇甫殊焦急不已。
楚清歡看著屋簷下落下的零星小雨,她剛想要爬回去卻聽到咯吱一聲,是甘泉宮大門洞開的聲音。
“先皇後楚氏接旨!”
楚清歡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有太監按著她的腦袋,迫使她跪下迎接聖旨了。
“皇上傳旨,先皇後楚氏,涉嫌謀害先皇,朕顧念其弱質可憐饒其一命,豈料楚氏恩將仇報不思己過,詛咒皇子,火刑賜死!”
謀害先皇?當年是誰給了自己那毒藥,在自己耳邊輕聲說道:“這毒藥無色無味,就算是金針也試探不出來的,清歡你放心好了。”
耳邊是嘈雜的聲音,楚清歡茫然的看著天空,直到手腳被鎖在了刑架上她才如夢方醒。
“先皇後,你若是安分守己些,也能在這皇宮裏終老一生,何苦要詛咒小皇子呢?”宣旨的老太監無聲一歎,卻是油膩膩的火油潑向了楚清歡身上。
“行刑!”
火刑,大周朝最為慘烈的刑罰,烈火燒身,人死之後魂飛魄散,就連孤魂野鬼都做不得。她一生為了那個男人,為了他殺人,為了他弑君,可是她最後得到了什麽?
唯一的骨肉還沒出生就被他們害死了,甚至她被強迫著吃下了自己的骨血。行屍走肉求死不得地活了八年,最後得到的不過是一場漫天火刑而已。
烈火在周身燃燒,天空中的雨勢似乎要大了一分,楚清歡看著那洞開的甘泉宮大門狂笑道:“皇甫殊,楚錦繡,皇甫無雙,我楚清歡今生有眼無珠,化身厲鬼,我也要報仇雪恨;若有來生,我定當有仇報仇,有冤抱冤!”
甘泉宮內當值的太監看到那烈火中掙紮的女人莫不是心中一寒,那聲音猶如魔咒一般,在這漫天飛雨中經久不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