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初憶往事
待見到了赤麟本人，傑爾斯本是欣喜的，但是在看到她臉上的愁緒之後他的心也不自覺沉了沉，再看到她懷中靠著的少年，心下幾乎是瞬間猜到了她此行所為何事。
赤麟見到他，也無暇寒暄，隻開門見山問道：“不知鸞舞前輩所在何處？”
傑爾斯略為一愣，再猜想已是別有洞天。因此他也微笑道：“無須著急，趙靈兄弟這先隨我將這位小兄弟送到長清宮。我這便差人去喚前輩過來。”
明顯被景瑞的傷勢給弄得有些心焦的赤麟沒有注意到傑爾斯話裏無意間透露出的信息，隻點點頭道：“麻煩傑爾斯兄弟了。”
說罷他便拍拍手，一道人影很快就出現在二人麵前，微微低著頭顱，朝著傑爾斯示意道：“殿下。”
“你去給鸞舞殿下送一封口信，說趙靈兄弟有事相求，就在長清宮。”
那人影頓了頓，掃視了一眼赤麟之後便退出去了。赤麟被突然掃過來的神感給弄得一愣，明亮的眸子也看了過去，見到那名男子之後也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出聲道：“是你？”
這名男子一頭金發如流瀑一般垂在肩頭，和傑爾斯有些相像的臉龐，赫然就是當初她初以來遊這個身份回到奈森小鎮時那個向她問趙靈在哪裏的那個男子！
那男子聽見她的聲音也是頓下了腳步，回頭微笑道：“好久不見，趙靈閣下。”說罷也沒有再理會二人便徑直去了。
傑爾斯見狀也是解釋道：“趙靈兄弟不必感到奇怪，他叫影迦，本來隻是一個民間的小夥子，因為長得和我有點像於是鬧出了一些笑話。父王就把他接進了宮裏，作為……所謂另一個我來培養。”
“另一個你？這是什麽？”赤麟眉頭一皺，隨即立刻想通事情的緣由經過，當下也是涼涼道：“莫不是是作為替身一般的存在？”
要知道，萬象九重天之內奇異的事物比較多。若是一個人長得像另外一個人的話，是可以通過一些手段徹底變成那個人的。因此也可以作為替身，當下情勢緊張，說不定皇室會為了保住傑爾斯這個皇子而讓影迦去做十分危險的事情。
對於這種替身的行為，她是感到十分厭惡的。
傑爾斯見她臉色，心下也是知曉她大概不喜這種事情，也是抱歉笑道：“事實上是，在頭幾年裏父王和鸞舞殿下確實是這麽想的，但是後麵因為影迦表現出的情緒，最終還是放棄了。說起來也有些不好意思，我現在已經七十二歲了，前五十年幾乎都是在密室裏麵度過的，所以前五十年裏出現在世人眼裏的都是影迦。也可能是因為這五十年父王和殿下都是把影迦當作真正的我來培養的吧，有了感情之後便覺得這樣對影迦其實十分不公平，便想幹脆將影迦也封為皇子，隻是影迦執願不肯，倒是願意做我手下，‘銀刃’小隊是我為統領，新增的‘黑刃’小隊就是以他為首。”
聽罷影迦的由來，赤麟也是略鬆了一口氣，當下也隻是微微一笑。這時卻聽傑爾斯道：“我們現在便動身前去長清宮吧
。”
她應聲點頭。
長清宮內，一道白影淡然坐於首座上。四周布著純色淡雅的簾帳，女子姣好的臉容隱在層層紗帳之下。
此人自然就是鸞舞，她先前得了影迦的通信之後便侯在了這裏。趙靈那個孩子畢竟是卿淵的弟子，於情於理她都應該相幫，隻是這孩子一向機敏，此番前來肯定不會隻來為那小兄弟療傷，若是她問起前塵往事，那又不知她是否還能保持心境寧靜。
隻是她卻忘了，她百年淡如止水的心境早已在她初次見到赤麟之時便已晃動，若是事情無所解決，便不會再有恢複寧靜的那天。但，若能因此得知所有真相，就算粉身碎骨那又何妨？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當是時，貼身服侍的侍女輕聲道：“殿下，赫奇拉殿下和趙靈閣下來訪。”隨即就是門口的簾帳一陣掀動，身著黃袍的赫奇拉和身著紅袍的赤麟一並走了進來。
她注意到，紅影懷中還抱著個少年，目光再去仔細描繪一般少年輪廓，鸞舞的臉色也微微一變：“奇削毒？”但很快她便搖搖頭否定，“奇削毒是密歇比上層的密毒，但是即便如此，麥德倫商會還有擁有著奇削毒的解藥。該是不會如此才對。”
赤麟見鸞舞打個照麵甚至還沒和他二人說話便開始觀察起了景瑞的毒狀，也沒敢出聲打擾，將景瑞放平到鸞舞麵前的台上之後低聲道了句：“麻煩前輩了。”
話雖如此，但是赤麟的手在離開景瑞的後背之時還是留了個心眼，一朵微微綻放的紅蓮就被種入了少年體內。當然，這朵紅蓮的隱密性，沒有特別研究過陣法的人是不會發覺的。
待到二人垂首退開三步，鸞舞也微微凝神，手中也逐漸溢出白光，那光漸漸增大，最終匯聚成了當初赤麟所見的那個模樣。隨著鸞舞低聲的一聲“去”後，白光就覆蓋在了少年身上。與此同時，少年身上的那些皮外傷開始漸漸愈合，一直緊緊抿著的唇也鬆了些，臉色也緩了不少。
見此，赤麟終於算是鬆了口氣，也隻在一旁垂手而立，再沒有出聲打擾。
這般治療進行了約莫三個時辰左右，外頭的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赤麟回頭望了一眼從長清宮向外的燈火漸次亮起來，再回頭看著麵色已經平靜很多的少年，心中卻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情緒陳雜。
正當此時，鸞舞卻突然發出一聲輕喘，待到二人看過去之時她手中的白光已漸漸暗淡了下去。赤麟待到鸞舞坐正之後上前查看了一番景瑞，見少年如同入眠一般，嘴角甚至是微微翹起的。
當下也是鬆了一口氣，抬眼望向鸞舞，卻見她一臉疲憊之色，於是也是肅容道：“趙靈多謝前輩相助！”
“嗬，”鸞舞攏了攏鬢邊的長發，對著傑爾斯懶散道：“殿下便帶著這位小兄弟退下休息吧，我看趙靈閣下似乎有話要對我說。”
傑爾斯微微點頭，隨即身側一道黑影突地出現，正是之前所見的影迦。他朝著赤麟微微點頭，朝前一步抱起了景瑞之後便和傑爾斯一起退出了
長清宮。
鸞舞靠到了身後的墊上，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如扇一般在下眼瞼投下一片陰影：“趙靈丫頭有話不如直說。”
她用的是丫頭這個稱呼，由此可見她對赤麟這次前來會問起的事情是什麽有八成的把握，同時，也顯示了她對於這件事情的無可奈何。
“趙靈想問……”她頓了頓，見到鸞舞的睫毛微微顫了顫還是繼續下去：“關於陳瀚琅將軍，鸞舞殿下是怎麽想的？”
聞言，鸞舞卻是略微沉默了片刻後道：“嗬，我倒不信你這丫頭沒有從卿淵那邊聽說過我和他的事情。”說到這裏，鸞舞卻是停頓了很久，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一字一句，字字清晰：“我愛他，這百年來仍是如此。”
如此清晰的自白，赤麟也在這最為簡潔的一句話之中知曉了鸞舞幾乎全部的想法，當下也是肅然道：“趙靈明白了，這便退下。”說罷便朝著一旁的簾帳處走了出去，臨走前她還回頭看了看鸞舞。她猶自傾倒在席上，三千青絲如墨一般散開在坐墊上，她的眼神清亮而又絕望。
赤麟再也沒有看她，轉過頭的瞬間她感覺到了身後終於沉寂下去的氣息。她的眸子微微閉上，睫毛微微顫動著。
出了長清宮，赤麟便看到了在一旁等候著的傑爾斯兩人，當下也是微笑道：“麻煩傑爾斯兄弟了。”說著她轉頭一聲呼哨，赤紅色的陰影便又重新從天而降，來歌拍動翅膀造成的風勢中，她的烏發飛揚，臉上的終於是恢複了之前那種淡然的表情。
“學院那邊我還有比試，等到比試完再來找兄弟一敘緣由。告辭。”她朝著二人抱了抱拳，隨即帶著少年翻身而上，竟無絲毫留戀便也朝著學院飛去。
傑爾斯依舊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收回目光。一旁的影迦看著他的表情若有所思，終於還是出聲問道：“殿下，你是否動了心？”
聽到影迦的聲音傑爾斯這才似醒過來一般，隨即微笑道：“或許吧，影迦，你能體會那種感覺嗎？好像你獨自一人行走了很久，身上所背負的是榮耀，是光環，周圍的人寄予的是厚望是期待甚至是相托。當你在寒原裏走了很久很久，快到你麻木了，沒知覺了，隻想卸掉身上所有的擔子的時候，你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和你很相像，背負著不少人的期望，常人所難企及的成就，她一定也走了很長的路，但是她卻還沒有倒下，還在堅持。影迦，你能體會到這種終於尋找到同伴的欣喜的感覺嗎？”
聞言，影迦思考片刻之後淡淡道：“恕我直言，殿下。這並不算什麽特殊的感情。您要知道，大部分人都有著和周圍環境相協調的本能的，或許殿下對她會有這種情愫隻是因為，她表現出的很符合您心中的環境，就好像一隻找到同類的魔獸一樣。”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殿下，您這隻是在尋找歸屬感罷了。”
傑爾斯卻未再說些什麽，隻淡然含糊道：“或許吧。”說著他看著女子遠去的方向，眼中的含意卻越發濃重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