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男兒有淚不輕彈
孤寂的宮牆側門口，兩抹白衣，一襲銀袍，相顧無言的對站著。朱珠珠臉上的神情很悠遠，她眺望著遠方，眼神直指向白琥國的方向。
“徐風涯，我們出發吧！”
徐風涯看了一眼朱珠珠的背影，他想開口再進行一番勸阻，可看到師父對自己搖了搖頭，又咬咬牙作罷。
一個口哨聲響起，墨墨便一陣疾風般的出現，朱珠珠和徐風涯二話不說就上了車，可天遙卻紋絲不動。徐風涯不解的蹙眉，詢問道：“師父你不跟我們去麽？”
天遙悠悠一笑，望著朱珠珠，眼神裏有些複雜，“珠珠，一切要量力而行，不要魯莽，畢竟你若是出了事，有人怕是會生不如死。”
朱珠珠一蹙眉，“天遙，此話怎講？”
天遙沒有再說話，負手望天，“你們去吧，我要去另一個地方。”
徐風涯知道，師父的性格一向如此，飄忽不定，行蹤成謎，當下也不多問，推搡著朱珠珠坐進了車裏，墨墨與徐風涯十分有感應，振蹄嘶鳴一聲，絕塵而去。
天遙望著墨墨消失的方向，無奈的輕籲口氣，唉……造化弄人……
白琥國與青龍國的交界處，便是戰事一觸即發的臨界點，萬厲鴻端坐在一匹黑色的戰馬之上，英姿颯爽，他左手邊是萬國大將軍萬良，可萬良饒是帶兵征戰數十載，此刻他的氣勢，卻不敵萬厲鴻這個一向高坐朝堂之上的丞相。
“丞相大人，您看我們什麽時候發動進攻？”萬良已經想開了，有萬厲鴻坐陣在此，他也樂得輕鬆，幹脆一甩手，做個悠閑自在的副手，也不錯。
等此次萬良大戰一結束，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他都會親自麵見女皇陛下，請求歸隱，告老還鄉。
萬厲鴻沒有看萬良，四周的秋風，今日刮的特別猛烈，饒是這些鐵骨錚錚的兵將，也不禁覺得臉麵生疼，萬厲鴻望著前方，眼神深邃的看不出情緒。
生死一戰，今天就該有個結果了吧？畢竟……萬國的百姓，真的等不起了……
“攻！”萬厲鴻幽幽的吐出這個字，便決絕的一揚手，身後的八十萬大軍，便踏著整齊劃一的步調，向著白琥國的良國軍帳駐紮地前進。
鐵詩嵐此時正在郎燼寒的軍帳中，與他共同商討最後的作戰細節，卻突然感覺地麵有些顫抖，立刻俯身緊貼地麵，郎燼寒也感受到這股強烈的顫動，不是地顫，這是馬蹄踏地的聲音！
“燼寒！萬國
正在朝我們這方進攻！”鐵詩嵐雖然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可自己這邊才十多萬的人馬，而萬國卻是八十萬啊！這是多懸殊的較量！
郎燼寒此時麵沉似水，他該做的，定當竭盡全力，最後會落得個什麽下場，他自己也不清楚。拿起案幾上的頭盔，穩穩的帶好，又將佩劍安然別放在腰間，這才轉身望向鐵詩嵐。
“詩嵐，你可以不參加的……”郎燼寒留下這句話後，徑直走出了軍帳，在帳外，是與他出生入死的士兵！
鐵詩嵐沒有說話，可望著郎燼寒的背影，饒是一向不輕易流淚的她，此刻也忍不住淚如雨下，這一戰，等待他們的是什麽結局，她跟他心裏都很清楚。
“留我獨活？我做不到……”鐵詩嵐緊了緊懷裏的頭盔，毅然決然的踏出帳外，生同根，死同魂，這是她唯一能付出的了……
漫漫黃沙，大有要席卷一切的架勢，郎燼寒卻是紋絲不動的屹立在風裏，對著下首的十萬兵將，默默不語，可眼神裏的沉重，饒是他們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此刻也是心知肚明。
郎燼寒在等，在等他們自己打開一條求生的路。可半晌過後，除了耳邊猛勁的風聲依舊不停，其他的一切，都像靜止般的自然。
步履微動，碾起地上的黃沙，發出沙沙的響聲。郎燼寒負手踱步，不急不緩的穿梭在士兵中間，士兵們有不少身上都受了傷，可此刻卻沒有一點在乎自己身上疼痛的樣子，麵容堅毅，身姿挺拔，竟是毫無懼色。
“家有妻兒老小者，出列，身負重傷者，出列，年紀不足十四歲者，出列，非自願參加戰鬥者，出列！”
眾人都有些嘩然，這、這一項項篩選下去，十萬人裏還能有多少？
“郎將軍，你就讓咱們跟你上戰場吧！”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率先站了出來，他家裏上有七十多歲的老母，下有四歲的兒子，這郎燼寒出口的第一條標準，就是要把他篩出去啊！
“是啊是啊！郎將軍，我們不怕死！”
“我們願跟將軍出生入死！”
最後，當鐵詩嵐出來的時候，看到的景象就是黃沙之中，跪地萬人，齊齊的高聲呐喊“誓與將軍同生死！誓與將軍共存亡！”
鐵詩嵐再一次的潸然淚下，內心的激蕩，久久無法平複。讓人心靈顛覆的刻骨，不是隻有細膩的溫情，才可以潤透人心，有種磅礴之勢，雖然發生的壯烈，卻也震撼的決絕。
郎燼寒閉
目微仰，他的眼眶有些酸澀，可這是他身為他們的將軍，身為攥著一手人命的統領，最後能為他們做的。
他不能明知前方是火海深淵，還帶著他們一起送死，他不能，他不能！
重重的一跺腳，怒氣轉身，大聲喝道：“這是軍令！軍令如山！你們還當我是將軍，就服從命令！”
“不！我們寧可戰死，也不要眼睜睜看將軍孤軍奮戰！”
“對！我們不當逃兵！”
郎燼寒感受得到腳下的異動，越來越劇烈，他沒有時間再跟他們蘑菇了，當下把心一橫，高聲道：“鐵督軍，給我宣布名單！提到名字的，速度出列，違令者，一律按軍法處置！”
“是！”鐵詩嵐從腰間摘下一方黃綢錦帕，這也是郎燼寒想到的，他早就想到這些個義膽忠兵，不是那麽輕易就能被說服的，讓他們誤以為是皇上的聖旨，會比他自己的一廂情願，來的更有說服力！
而且，如果良國一旦國破，這些人勢必會再次拿起武器，保家衛國，而士兵們會因為聯想到“皇上的仁心仁德”而拚命的奮戰到底！
雖然，這種結果不是他想看到的，可是最後關頭，他賣給皇甫軒一個人情，有何不可？隻要百姓安居樂業，他們流血丟命，又有什麽關係？
皇甫軒，別讓我做的這一切，都付諸東流！
鐵詩嵐此刻朗聲的宣布一個個名字，每開口說一個名字，就有人把提名者隔離出列，因為之前早有準備，所以效率驚人，不多時，十萬將士除卻提名者，已經剩下七萬不到。
“郎將軍！郎將軍讓我們去殺敵啊！”被圍截在外的士兵，有的甚至跪地大哭，他們不怕死，怕的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戰友倒在自己的麵前，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走！越遠越好！快走！不要……不要逼我動手！”郎燼寒驀地轉頭，對著被圍擋在外的士兵大喊，饒是在場的士兵也是震驚不已，郎將軍一向以冷靜自持著稱，像眼下如此激動的情況，還是頭一次見。
“郎將軍，郎將軍不要趕我們走啊！郎將軍……”圍截的士兵，將自己昔日的戰友，步步緊逼向城中的路途，走吧……走吧……明年清明，記得來看看我們……
剩下的這些人，心裏都暗自的憋了口氣，郎將軍已經做到至此，他們心裏都明白，可眼下卻不是動情感性的時候，七萬兵將不約而同的跪地俯首，振聲高喊道：“屬下誓與郎將軍生死相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