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似真似假

話猶未了,東方茱萸並著入畫,入畫托著一幅畫軸,見儉妃和賢妃托腮正對弈。

賢妃一見她來,站起笑說:“茱萸妹妹好!”玩笑道:“我這屋子窄小,可沒了你的坐處了!”說著,命藤兒將東首的金絲楠木椅挪來,請茱萸坐了。

儉妃見狀,並不起身,隻是略略點頭。喝了一口茶,便朝著賢妃笑道:“噯喲,我來的不巧了!”茱萸倒是先說了聲:“儉妃姐姐和賢妃姐姐好情致!”賢妃因笑道:“這話怎麽說?既是我請你的?”儉妃笑道:“早知他來,我就不來了。”

東方茱萸聞言,知是儉妃撂臉子,睫毛一垂,且聽賢妃道:“姐姐糊塗,不解青蘿妹妹這意。”儉妃笑道:“要來一群都來,要不來一個也不來,今兒他來了,明兒我再來,如此間錯開了來著,賢妃姐姐這一年恐也熱鬧的緊!”言下之意,對撞見了茱萸,深感無趣。

賢妃麵露尷尬之色,說道:“茱萸妹妹是來給我送畫兒的,昨兒個我才討要,今兒個就都作完了,茱萸妹妹真是有心了!”東方茱萸隻得笑而不語,因見冷閣之中有一玉石條盆,裏麵攢三聚五栽著一盆單瓣水仙,點著宣石,便不禁讚:“好花!這屋子越發陰涼,這花香越清香。前些時日倒是未見。”

儉妃聽如此說,抬眼留神瞧了一瞧,賢妃因說道:“這是我家的哥哥閑賦無事,倒把園子打理的利利索索兒的。他昨日送了我兩盆木蘭,兩盆水仙。我原不不喜這些花兒草兒的,又恐辜負了他的心。你若喜歡,我轉送你如何?”

茱萸忙道:“既是姐姐家人的心意,妹妹怎可逾奪?我隻是看著喜歡罷了。素日在故國的宮中,倒是常擺置這些,所以看得親切。不過睹物思情而已!”

賢妃便承順笑道:“妹妹思念故國,人之常情。”

儉妃忽地道:“隻怕以後湘貴妃也用不著省親了。”

賢妃奇道:“這是為何?”

儉妃便微微一笑道:“姐姐不是知道皇上已經滅了白朗麽?這唇亡齒寒,湘貴妃的故國早晚便也並入我大虢朝,都快成一家子兒了!”

東方茱萸聞言,心中大大一怔!勉強說道:“後宮不得擅自妄評政事!既然皇上和酈國已結秦晉之好,青蘿姐姐此話不免為時過早!”

“湘貴妃,你是初來乍到,這往後的事兒卻由不得你不信!”言語之中,透著篤定。

“青蘿姐姐,這社稷之事,玩笑兒不是隨便開的,妹妹的故國,也並非都是無用之人。”

賢妃便笑著圓場

道:“今日儉妃是我央求著來下棋的,湘貴妃是特特給我送畫兒的。且看我這個老姐姐的麵子,如何?”

儉妃方緩過神色,茱萸便僵直地坐著,心中苦悶煩躁。

賢妃便對儉妃說道:“前些時日,不是說你又病著了嗎?可曾吃藥?”

儉妃歎氣說:“禦醫說還是心氣虛而生火。開了劑益氣養顏補脾和肝湯,雖是小病兒,倒不敢懈怠,如今也還吃著。”

賢妃便道:“何嚐不是這樣呢。自入宮以來,我也犯有這樣的毛病。皇上也是囑咐我每月必吃著幾回,倒是甜絲絲兒的,並不難喝。”

儉妃道:“既是皇上美意,我等自是尊謹。”

賢妃道:“正是這話了。”

茱萸見賢妃和儉妃聊得親切,便起身從侍立的入畫處,將畫軸安放於案幾之上。遂說道:“琉璃姐姐,畫兒我已經作完,我也逗留了半日,也該回去了。”

賢妃見此,並不挽留,隻是送過茱萸,到外間方悄聲說道:“妹妹年輕,儉妃說話素來如此,可擔待點,別往心裏去兒!”

茱萸想著唇亡齒寒之事,心中鬱悶,聽了隻點頭道:“我是弱國公主,如今人在屋簷下,也隻有低一低頭兒了。我自不會記在心裏。我原不是心窄之人,琉璃姐姐多慮了!”

賢妃親自打開珠簾,笑道:“那就……好!”

一時回了內室,賢妃命宮女均都退下,儉妃方道:“你方才要送湘貴妃水仙,我倒想起來兒了,我那屋子裏還有你送的一盆白海棠,你說海棠能熏香。我前幾日藥吊子不離火,我竟是藥培著呢,那裏還擱的住花香來熏?越發弱了。況且這屋子裏一股藥香,反把這花香攪壞了。不如你仍舊拿了去,這花也清淨了,沒雜味來攪他。豈不甚好?”賢妃笑道:“你就是個多心兒的。我不過和湘貴妃多了句嘴兒,你就這樣上心!”儉妃笑道:“我原是無心的話兒,你知道我素來是個直性兒,偏看不得湘貴妃這般忸怩!若是有一兩個現成的柄兒,隻怕以後也少不得兒要好好得罪她了!”

“這後宮之中,自是你得寵。後宮的協理可不還是你掌持?姐姐我靠邊站兒多年了!”

“琉璃姐姐,我公孫家是功臣之後。縱然她貌似天仙,我也不屑和她較勁兒!隻是……”

“妹妹有寵多年,隻是解不下心中這口氣,可是?”賢妃想著,儉妃不過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罷了!心裏想著,嘴上卻如斯繼續道:“得看咱們皇上的意思了。大家都是宮中姐妹,妹妹何須爭一時

之長?承讓承讓也就完兒了!”

儉妃聽了,笑道:“罷,罷!我看從古自今,蹬鼻子上臉的多了去了!若不圖自保……昔有班婕妤江采蘋,今有你王賢妃!琉璃姐姐可別惱!”說著,取過團扇一笑,遮了臉。

賢妃笑道:“何苦來!又奚落我作什麽。我還沒甩臉子呢,你倒握起臉來了。”

儉妃因笑道:“妹妹玩笑而已。王前將軍救過咱皇上,折了胳膊,皇上豈會虧待於你?隻怕妹妹我以後有得罪姐姐之處,姐姐必定弄死了我才甘願!”

賢妃聽說,便一把撕起儉妃的小臉,道:“越發說的沒譜兒了!姐姐我豈是那狼心狗肺之人?”

儉妃疑惑,遂起身打開方才茱萸所送賢妃之畫軸,細細看了畫上紅衣美人兒,恰似自己那日花陰下穿著,果然如此!心中遂暗暗點頭,思計良策。賢妃倒既不看畫兒,也不搭理她。半響方說:“湘貴妃手筆不錯罷?”儉妃捏拳,沉了沉眼兒,不知所以。二人遂又玩笑了一回。

這廂茱萸攜著入畫回到鳳吟宮,不曾想看見幾日未見的北安王,也正此路過鳳吟宮,往正殿而去。二人心有靈犀,自龍翔宮重遇之後,一個在府邸寥落每每對月長歎,一個在深深後宮思來迎風落淚。這可不是人在兩地,卻同發一心!北安王覷著不遠處鳳尾下一個纖纖的身影,身影兒此刻也便直直地停下,但終是相看兩無言,脈脈不得語!

見著北安王的影兒終於朝正殿走去,茱萸方覺痛徹心肺,神馳落淚。

走到內室,紅豆兒已經悄悄兒來到內室邊看著案幾上的字帖,邊等著她。

見了茱萸,紅豆兒笑道:“近日我返回家,聽我父親說起,有一外國人,會講五經,能作詩填詞,因此我父親央煩了一位通事官,煩他寫了一張字,就寫的是他作的詩。特特請你來看。”茱萸忙掩飾住神傷,笑道:“紅豆兒,你知道我素來喜歡吟詩作詞兒,你便拿出來我瞧瞧罷。”

紅豆兒便笑道:“茱萸姐姐,此刻在我家裏收著呢,此時那裏去取來?”

茱萸笑道:“卻原來是誑我來的。”

紅豆便笑道:“雖沒帶來,但是詩作卻是記得的。看著姐姐臉色不好,所以特來取姐姐一笑兒!”

“紅豆越發善解人意兒了,那麽便講來聽聽罷。”茱萸歪在榻上,想著路遇北安王之事。

紅豆答道:“記得是首五言律,外國的人也就難為他了。”紅豆便朗朗念起來,轉頭之間,見東方茱萸已經歪在榻上,朦朧間,似睡非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