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東方茱萸

東方茱萸所出生之時,正是一個南北對峙的朝代。

以長長的古老渭水河為界,渭河以北是強大的虢國。渭河以南是弱小苟安的酈國。

長久以來,酈國和虢國之間一直有著頻繁的戰爭。因為虢國人是匈奴後裔的緣故,驍勇善戰,無往不勝。每次戰爭都是以酈國失敗告終。

於是,當今酈國皇帝東方重嘉自登上皇位後,便決定不再為失去的國土而征戰,不顧朝中許多大臣的苦勸,主動求和,修書一封至虢國皇帝,表示不與虢國人為敵。

而虢國國君,年僅六歲的獨孤儀龍在看了酈國皇帝這封“情真意切”的長信後,也表示樂意停戰接受。代價是:每年酈國都必須獻上大量的絲綢和銀兩給酈國。

東方重嘉看了信後,居然無二話,表示同意。從而換取了一時苟安。

如此,酈國和虢國長達二十年之間沒有發生過戰爭。

這年年末,酈國照樣準備了豐厚的禮品和大量的絲綢銀兩給虢國。就在酈國的來使打算完成使命返回酈國時,已經二十六歲的獨孤儀龍忽然叫住了酈國來使,他想與虢國和親。

他想娶一個虢國的公主。請來使轉告酈國皇帝。

來使快馬加鞭回酈國後,馬上向東方重嘉報告了這一消息。

滿朝文武聽了無不憤慨。

這虢國皇帝獨孤儀龍簡直是欺人太甚,因為舉國上下,誰都知道,酈國皇帝東方重嘉不好美色,後宮中除了皇後之外,僅有一個東方重嘉當太子時納的良娣,後封為貴妃,但在生下宮中唯一的公主後,就得了不治之症去世了。皇後共生了三個兒子,並無嫡親女兒。況且這小公主今年方才七歲,還是個稚嫩女娃兒,這獨孤儀龍明明知道酈國公主年齡幼小,也知道酈國僅有一位公主,是東方重嘉掌上明珠,卻偏要欲行此為。

東方重嘉和皇後坐在寶座上,憂心忡忡地看著大臣們,聽著大臣們滿口的憤憤聲,但是無一人有解決的好辦法。無奈,東方重嘉隻得將眼神轉到號稱酈國“小諸葛”的王禦史身上。隻見王禦史凝眉深思,在思索良策。

立在左側的王禦史朝西北方向看去,忽地雙眉一閃,上前奏道:“皇上,這獨孤儀龍是否隻是對使節說,隻需娶一位酈國的公主即可?”

東方重嘉輕輕點點頭。

“皇上,他並沒有點名提到,必須要娶皇上哪一位公主?”王禦史追問。

“王愛卿,你可是糊塗了,朕可就隻有一個女兒啊。”

王禦史目光炯炯,沉聲說道:“皇上忘了,皇上您還有一位公主。”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靜了下來,鴉雀無聲。這東方重嘉確實是還有一個女兒的,隻不過身份低微,未封公主。

東方重嘉也在刻意思索著,他仿佛依稀記起了一個小小的聲影。

他是懦弱的帝王,但卻是專情之人。

那一年,因為皇後生了三皇子,得了產後風,久病不愈,皇後身邊的一個叫做春兒的丫鬟,日夜細心照料著,他見這春兒長的還算美麗,也是許久沒有**了吧,就在皇後寢室後的一間耳房裏一時寵幸了她,過後就早早忘記了。

哪知道沒過多久,一朝承聖恩,這春兒就懷孕在身了。按敬事房的記錄,正是東方重嘉種玉所為。

皇後也知道了,看著春兒的大肚子,心中悶悶的,這春兒呆在她身邊時間最長,也素來最忠心,倒未曾為難於她,反而私下裏曾勸東方重嘉將之收入後宮。可這東方重嘉自覺有些愧對皇後,並未對著有孕在身的春兒特別眷顧,也沒給春兒任何的加封,哪怕是升為七品采女。

所以這個小公

主就是在宮女們晚間睡得大廈屋生下的。接生的是春兒的一個好姐妹,喚做秋兒的宮女。

這春兒丫鬟,本性純良,對皇後忠心耿耿,無端被皇上幸了,又被宮中諸人揣測懷疑,加上一幹勢利太監們的冷嘲熱諷,抑鬱成疾,在生下小公主後便吞金而亡了。

皇後聽到春兒死去的消息,連連歎息道:“這傻丫頭,怎麽這麽想不開呢!”

當下,欲命人厚葬,可是東方重嘉還是堅持將春兒葬在了墨城郊外的落園宮女墳。時間一長,東方重嘉便漸漸淡忘了。

依著皇後的囑咐,春兒的孩子由秋兒照顧著,住在後宮一處偏僻之所,如今這秋兒宮女,在宮裏時間長了,略有些資曆,年輕些的宮女都改喚她秋姑姑了。

東方重嘉沉吟了半響。想起往事,臉上微微有愧疚之色。

皇後緩緩地說道:“王愛卿說的不錯,皇上卻是還有一位公主。這些,都是哀家的失誤。”

那個小小的孩子,她隻是幾年前見過一次,這幾年忙於照料幾位皇子,竟然許久沒去看看了。

她心中也是一陣自責。

“既然如此,還請皇後宣這位小公主見見吧。”王禦史提議。

皇後緩緩地朝東方重嘉看著,他麵上微現曬然之色。說道:“宣。”

朝堂之外,隨著一路的太監宮女傳話,皇上東方重嘉要宣召當年春兒所生之女的事情,即刻傳到了靜苑。

茱萸,這是死前的春兒給剛出世的女兒所起的名字。

靜苑。精通文墨和琴棋書畫的秋姑姑正在教授茱萸用琵琶彈奏一首古曲。

隻因秋姑姑相信,終有一天,皇上會親自來認他女兒的。

所以,無論怎樣,她窮其心力,竭盡所能,殫精竭慮,將東方茱萸培養成一位合格的公主。

她寬慰地看著茱萸,雖然長在宮中陋室,可茱萸自小出落的還是標致可人,小小年紀,已有傾國傾城之色。

她等了足足有十六年,再謝過宮女通報之後,她笑著對還是一臉驚詫的茱萸說:“孩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父親是誰嗎?”

茱萸就點點頭。是呀,宮中每個人隻要談及茱萸的身世,都會忌諱莫深。

茱萸知道,她的娘親是宮中的宮女,在生下她時就去世了。她從來不知自己的父親是誰。

況且,搬到這更偏僻的靜苑,茱萸更無從得知她的父親是誰,茱萸也曾多次問過秋姑姑,可是秋姑姑每次都低眉歎氣,隻說道:“不是不讓你知道,隻是現在時候還未曾到。你且先忍著吧。”

此時,茱萸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秋姑姑,這十幾年,茱萸和秋姑姑相依為命,情分如同母女。

茱萸在秋姑姑的指導下,學會了紡線織布,會烹飪刺繡,會種菜裁縫。她內心明白,秋姑姑讓她所學的,就是為了在以後遇到艱險環境中能夠活下來。

所以,茱萸更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秋姑姑也認真地看了看茱萸,語氣溫和地說道:“茱萸,你的父親啊,是咱們酈國的皇上。”

“皇上?”茱萸怔了一怔,她處在皇宮一隅,心中隱隱地知道,當朝皇上可能和自己有些淵源。因為在她小時,她也曾見過皇後幾次。皇後的語氣總是在淡淡中透出幾分關心。

“你的父親,卻是這大酈的皇上。”

“可是,他為什麽從不來看我?”

秋姑姑頓了一頓,說道:“因為,你並非是皇後所生。哎,孩子,該是秋姑姑告訴你實情的時候了。你娘臨死前囑咐於我,若是有一天,皇上宣布見你,就是告訴你身世的時候。”

秋姑姑緩緩說出了當年之事,茱萸隻是靜靜地聽著。

茱萸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出生隻是個偶然。可她隻是沒來由地心疼她的娘親。

秋姑姑幫茱萸穿上生平她最好的緋色衣裙,替茱萸在長長的黑發裏插入了一個小小的碧玉簪。

隻是簡單地裝飾了一下,茱萸便光彩照人。

“秋姑姑,我去了。”茱萸看著一手將她撫養長大的秋姑姑,緩緩說道。

“去吧,從此以後,你就是這大酈的公主了。這是你娘的心願。”秋姑姑說道。

公主?我是公主?茱萸在離開靜苑之時,內心苦澀地想到。

若是這樣苦痛,茱萸倒寧願自己不是。

終於到了朝堂。

緩緩走近,是了,那端坐在皇位之上,穿著金色錦繡龍袍的儒雅中年男子,是茱萸的親身父親。

旁側那端莊肅容的中年美婦,是茱萸小時曾見過的皇後。

茱萸一步一步走近。如弱柳扶風,似臨花照水。

兩側的大臣都看的有些失神。

茱萸對著金殿上的明黃龍袍夫婦,緩緩行禮道:“茱萸給皇上皇後請安。”

皇後早就看到緩緩在殿外步入的茱萸,看到此女已經長成,想著早逝的春兒,內心微微有些歎息。

東方重嘉掩飾住內心的激動,這殿下款款而立的絕色少女,竟是他從未見過的女兒?

“你,叫茱萸?”東方重嘉輕聲問道。

“是的。皇上。”茱萸答的不卑不亢。

“茱萸?”東方重嘉沉吟半響,終於說道:“怎麽這個名字?不知是誰起的?”

“皇上,是茱萸的娘親。”茱萸說著,把一雙眼睛看著東方重嘉。

“哦……”東方重嘉其實早已記不住春兒的模樣了,隻是覺得茱萸的一汪秋眼略略有些熟悉。

他說道:“為父知道虧欠於你,但今後不會了,為父一定好好安置照顧於你。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茱萸忙道:“皇上此言重了,茱萸心中並沒有一絲不滿,是茱萸的娘親福薄。皇上總有皇上的苦衷。能夠成為皇上的女兒,是茱萸前世修來的福分。”

皇後笑道:“哀家看你已經長成個絕色的姑娘了。心中很是替你娘感到欣慰。”

東方重嘉笑道:“茱萸很會說話。不知在這深宮,是誰教導與你?朕倒真想見一見。”

皇後趕緊說道:“自然是哀家派過去的人。都是些老學究,也沒什麽好見的。”

東方重嘉點點頭。

茱萸聽了,低著頭納悶,為何皇後不讓皇上知道秋姑姑的名字?

皇後笑道:“恭賀皇上和公主團聚。這真是件喜事。”

東方重嘉笑道:“是呀。不如就封茱萸我兒為喜公主。”

當下朝臣趕緊也跟著跪拜恭賀。

茱萸內心苦笑著,接受了眾大臣的祝福,也跪謝了東方重嘉和皇後。

東方重嘉終於柔聲說道:“茱萸,叫為父一聲父皇吧。”

皇後也定定地看著茱萸,眼神中透著期許。

“茱萸,拜謝皇……父皇和母後。”茱萸內心掙紮,躊躇半響,方說道。

王禦史見皇上已認公主,又一心想著社稷,於是上前說道:“臣下不知皇上有何打算?這公主和親之事是否……”

眾大臣無奈地看了王禦史一眼,皇上這會是情濃認親呢,這個法子估計行不通了。

果然,東方重嘉看了王禦史一眼,說道:“朕今天高興,王卿家的建議,以後再議吧。”說罷,他揮揮衣袖叫王禦史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