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天焰之火是誰的觴

越是潔白,紅色就越是鮮豔,鮮血就越是淋淋,怎能不讓人生寒。

“跟著本殿來,本殿請你看北國最美的落日!”戎邏打馬而過,留下了這句話。

我策馬追上,眼皮飛跳個不停,心在腔子裏亂竄,整個人被不祥的預感籠罩。

而接下來的一幕,則讓我整個人瘋癲,碎裂,死亡……

西天外是泣血的紅色,漫漫染過,大有傾遍天下的氣勢。那輪美得不可方物的血陽緩緩沉入一片火海。

烈焰蓬勃的燃燒著,翻滾著,蜿蜒成一條凶猛異常的長龍,頃刻間毀天滅地。

火舌騰舞著,叫囂著,綻開成萬朵鮮豔的曼珠沙華,搖曳在三途河邊,昭示著生命的終結。

我聽見了我心碎的聲音,就像那琥珀玉杯,碎了,那般的慘烈,那般的淒然。

我跌跌撞撞,踉踉蹌蹌的衝到燃燒的屋子麵前,入眼的隻有接天的火紅,火光灼灼,火勢凶凶,我仿佛看見火神妖冶的身姿,衣袂翩躚間竟是她挑釁的笑,那般那般的猙獰刺眼。

恐慌,憤怒,不甘,我嘶吼著想要與她同歸於盡。

憑什麽,她憑什麽要搶走我的拓跋長涉,她憑什麽帶走我的桀月,她憑什麽!

風吹長了她的身影,吹高了她的姿態。

而我在她的麵前是那麽的彷徨無措,那麽的無能為力。

她無聲的笑著,一切的一切都在灰飛煙滅,蕩起高高的濃煙,嗆得人心肺具痛。熱浪連翻向我滾來,溫度熾熱的仿若來自遠處的太陽,可我的心早已沉入千年的寒潭,越沉越低。

我在火焰中嘶聲大喊,瘋狂奔走,卻是找不到那熟悉的容顏。

拓跋長涉,拓跋長涉,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陡然間,我在一片霹靂嘩啦的爆裂聲中,瞥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銀色的麵具隨著他的麵龐輪廓起起伏伏,幹淨收尾在鼻尖處,可以依稀看見那似乎永遠不會揚起的唇,微微的上挑,似笑非笑。

已不是我初見他的模樣。

那時夜色沉寂,他冰冷

如夜,鬼魅如神。

如今火光大作,他冰冷如舊,卻是款款情深,眼角眉梢嫋嫋盛開的都是夭夭桃花。

我凝眸細看,可桃花娜娜幻化成一朵一朵的曼珠沙華,斑駁冰涼。

我在火焰的這頭,他在火焰的那頭。

我拚盡全力向他奔去,卻是被一雙魔爪死死的抓住,挪動不了半分。

我拚命的掙紮,拚命的哭喊,卻是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大火裹挾吞噬。

隔著跳躍搖曳的火焰,我再也看不見他傾世的笑顏,再也看不見他在紅色的火光間愈發明媚耀眼的笑顏。

任我如何伸手,亦是觸碰不到他的一絲一毫。

曾經的懼怕已成事實,漫天的火焰間,他的一顰一笑虛無如同海市蜃樓。

我還未多看一眼,他便已經消失到無跡可尋。

“啊……”

我滿目鮮紅,渾身顫抖,猶如一隻失了伴侶的孤雁,發出一聲徹骨淒厲的悲鳴。

房屋轟然倒塌,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音,我卻是木然站立,雙目空洞,不帶感情。

大火依然不休不止的燒著,可以吞噬一切卻獨獨吞噬不了荒蕪。

夕陽已落,天邊猶存著幾縷霞彩。

夜就要來臨,可是沒了拓跋長涉的夜,又要讓我如何度過。

我的淚被灼幹,心被炙死,殘存的一口氣隻不過是一抹不甘的怨魂罷了。

恨,就像是駱駝刺一樣,生了龐大的根,深深的紮進了這片荒蕪之上,往人心最柔軟的地方戳去,疼,遍身的疼,令人戰栗,令人瘋狂。

我一個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藏在袖子裏的非兮狠狠的紮進了戎邏的左腔。

血,洶湧留出,在戎邏白色裘袍之上蜿蜒跌落,像是開在雪中的紅梅,美得異常。

我看著戎邏眸中由難以置信的驚愕變成不可言說的憤怒心痛,我笑著,冷冷的笑著,如一朵冷冽的曼珠沙華。

“去死!”我用沙啞的聲音,狠狠的咬出了兩個字。

我用盡全身力氣,抽出非兮。

再熱的血也捂不熱非兮冰冷的刃,沾在非兮上的血,遇風則凝。非兮上的鈴鐺,泠泠的響著,卻是說不出的孤淒,它也是失了伴的孤魂。

戎邏一手捂著傷口,身子在風中微微搖晃,緊扣著我手腕的手鬆了下去,臉色蒼白的可怕,卻還是定定的站著,嘴角噙著一抹辨不出味道的笑意。

戎邏身後的士兵爭先恐後著,想上來處理了我這個瘋女人,被戎邏抬手製止。

我冷眼掃著士兵們一副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的模樣,冷漠狠戾。

我記得拓跋長涉曾說,人人都道月亮溫潤多情,美麗異常,卻忘了月光冰寒迫骨,鋒利如刀。

戎邏啊戎邏,若你是西格,我便幻化成月刀。

我沒救下我的桀月,就用你的命來償。

蘭鬱從遠處匆忙趕來,一下馬,便衝到戎邏跟前扶住了他。

“雲水白蒼,你做什麽啊!”難得的蘭鬱聲音尖厲,失了往常冷靜漠然,“冕王叔,您快來給殿下療傷!”

我笑,又是一個愛慘了可悲女人!

蘭冕拿著藥箱匆匆走上前來。

“白蒼?”蘭冕看見我,輕聲問出聲。這是我聽慣了的溫和聲音。

隻是,如今的我已不是曾經的我了。

我沒有說話,執著手中的非兮,冷然的向人群外走去。

四周包圍的士兵,皆是戒備的緩緩後退,不知不覺中讓出了一條路來。

“雲水白蒼,你似乎還沒有殺了我。”戎邏的聲音傳了過來,一字一頓彰顯著的是他的倨傲。

“戎邏,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的!”我說著,沒有停下步子,沒有回頭。

是的,終有一天,我會殺了他的。

隻是,卻不是今天。

先前戎邏沒有防備,所以我才會有一刀的機會。可惜,我紮偏了。

戎邏被眾人所護,我的第二刀是如何都不能捅進去了。

我停下步子,回眸冷眼瞅著那個被眾星捧月著的白衣男子,說道:“我雲水白蒼多活一日,便會恨你一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