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情意與仇恨

古樸山的北麵，是原土國的國境。

靈木國多林木，原土國多高地。

原本與陽小狂約好的張九天此時深夜卻是出現在了古樸山以北的一塊高地上往東眺望，夜色雖深，但對於地尊境界的張九天來說，眼前一切皆可洞察。

陽小狂尋跡而至，落於張九天身後。

“怎麽？真的要唆使我去殺孫玉堂？”張九天輕聲笑道。

陽小狂無奈道：“孫大個說笑之事，你也聽得到？”

張九天點頭道：“讓我偷偷摸摸潛入到孫玉堂身邊殺掉他，卻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但是如若我此時殺了孫玉堂，那與他揮軍侵入原土國境內又有何區別？都是同胞相殘而已。”

陽小狂仔細品味著張九天的這番話，突然覺得今晚的師父與往常的氣派有些不一樣。眼前的這位張九天大尊，迎風而立，月光下白發白須的老人，罕見地沒有隨身攜帶那杆煙槍，還真是站出了一股高人氣派。

“師父，弟子有一問。”陽小狂不禁出聲說道。

“問！”張九天回道。

陽小狂細細斟酌了一下語句，才問道：“師父為何要隱居於此地張家村？張家村的‘張’，可與師父有聯係？”

張九天意外一驚，他側頭瞄了一眼陽小狂，問道：“覺得我今晚有些憂愁所以才有此問？”

陽小狂臉色正經地走到張九天身旁，與他並肩而立，眺望東方，顯得有違禮數。

“像師父這樣的地尊境界的高手，行為處事必有一定的目的，師父您在此地逍遙居，真是逍遙世外、無所事事？”陽小狂看了一眼張家村的方向，又問道：“張家村裏無論男女老少都尊稱您為‘張爺爺’，師父您當真認為弟子我會當做沒聽到？”

張九天“嗬”聲一笑，道：“你說你是一個從厲刀國陽家村裏出來的鄉巴佬，可儼然沒有一點鄉巴佬的風範啊。”

陽小狂也是“嗬”聲一笑，道：“做徒弟的，要關

心一下師父，總得多了解一下師父嘛。”

張九天擺擺手，說道：“罷了罷了，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傳人，我過去的老底遲早要被你知道。你今天既然主動問起，我索性一並告知你。”說完這番話，張九天竟然右手托起，便把那杆煙槍又給變了出來。

陽小狂望著雙眼一瞪，說道：“師父，我還以為你今天沒帶煙槍呢，剛剛心裏還在說太陽打從北邊出來了啊！”

張九天叼起煙槍微微一吹，煙槍便被點火燃煙出來，他同時應聲道：“知道這杆煙槍是誰送的不？”

陽小狂搖頭。

張九天微微一笑，竟是有些得意地說道：“是你師母……”

陽小狂有些傻眼了。他一直以為像他師父這樣散漫逍遙的高手，通常是獨來獨往之人，怎麽還冒出了一個師母？他來這麽久，怎麽一回也沒碰到？而且無論是火皇龍顏還是宋霄河，都沒說過張九天還有個老婆啊！

陽小狂趕緊問道：“我怎麽從沒見到過……”

“你當然見不到。”沒等陽小狂問完，張九天就打斷道：“她一百年前就死了。”

陽小狂心底一顫，驚得退後了一步。

張九天瞳孔微微一縮，他吐出一個煙圈，滿臉懷念地仰望向夜空，說道：“你師母的名字叫南宮玉蓮，當年是清水國的公主，還是清水國神水宮的宮主呢，有‘玉蓮真人’的稱號。我當初為了把她從清水國拐走，還被她家老祖宗南宮六皇那老頭追著打過，真是慘不忍睹的一段經曆啊，嗬嗬……”

張九天雖說了“慘不忍睹”四個字，但陽小狂分明能從他臉上看到幸福的笑容，那段人生可謂是“慘”並快樂著。

而“南宮玉蓮”這個名字，讓陽小狂立刻想到的是南宮水靈這位現任的清水國國主，那位與陽小狂有過“一吻定情”的水皇，總是有著令人銷魂般的笑容，她隱隱約約有著希望陽小狂與她水火雙修的意思，陽小狂這個榆木腦袋當然不知道。

那麽南宮玉蓮與南宮水靈又是什麽關係？南宮玉蓮已經死了一百年，同為清水國的皇族，上頭的老祖宗都是南宮六皇，那麽她們兩人就必然有著血緣關係。

此時張九天正是感懷之際，陽小狂豈敢打斷他的思緒。

張九天臉上幸福的笑容漸漸褪盡，他又說道：“西洲大陸有一位名號‘骷髏將軍’的鬼王，以大骷髏山為據點，號稱座擁百萬骷髏兵。這骷髏將軍也是十八地尊之一，極為凶殘血腥，而且嗜戰如命。百年前，這位骷髏將軍便以十萬骷髏兵之眾越洋進犯東靈洲大陸，與樹靈族有過幾場血腥的大戰。我與你師母正是在東靈洲大陸結伴遊曆之際，為了援助樹靈族而毅然參戰。你師母便是死於那場戰爭，死於骷髏將軍的刀下……”

陽小狂看到了師父張九天的眼眶早已濕潤，那代表著跨越過去百年的思念和憎恨。

“師父……”陽小狂本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他卻不知該怎麽說。

張九天伸手抹了抹眼角，淡然一笑，道：“戰後的那幾年，我發了瘋似的要去找骷髏將軍複仇。可惜那場地尊對地尊的決鬥，我無法勝出，而且還是在陰氣繚繞的西洲大陸，如果不是純陽子數次出手相救，我可能已經在那塊大陸死了好幾回了。所謂複仇之事，無非是一種事後的心理安慰，它改變不了任何事實。玉蓮已經離開了我，心死如灰的我報不了仇，便隻能來到這深山老林虛度光陰，卻又有意無意地救下了許多原本走投無路的普通百姓，他們聚居在我身邊，這便是最初張家村的來曆。而這杆煙槍，是玉蓮死前為我親手製出的遺物，我帶著它，便猶如玉蓮在我身邊一般，即便百年光陰讓我看淡了仇恨，卻也無法衝淡我對玉蓮的情意。”

陽小狂也是抹了抹濕潤的眼角，他伸手拍了拍張九天的肩膀，溫聲說道：“師父，帶著這份對師母的情意就好。至於複仇一事，你把九天功傳給了我，那也可以把仇恨傳給我，以後，就換我去跟骷髏將軍決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