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姑娘去哪兒

始曆1000年,即滅頂山六帝會戰、天下定鼎一千年之後,陰都大帝再出陰都,目的則是扼殺即將秘密出生的火雲大帝之子。

中洲大陸,南境大地,青陽國南方瑤山。

夜晚時分,山中村子裏的嬰兒啼哭聲才剛響起,明月就被團團黑雲所遮擋,籠罩在山中上空。

平日裏循規蹈矩的畜牲們似乎嗅到了籠罩在上空的可怕氣息,鬧騰得極為厲害,村子上下一片雞飛狗跳、驢滾牛踢。

山外,一朵火雲急速飛來,火雲之上載著一位赤裝男子,他額頭眉心印有一朵“火雲”圖紋,一接近那片籠罩在瑤山上空的黑雲時,他便化身為一團烈焰衝入了黑雲之中。

刹那間,整片黑雲全被火焰引燃,猶如一片火海懸空於瑤山之上,黑夜立刻變得光芒勝似白晝。

山裏村子中的人全被驚嚇得六神無主,有的人拋下老婆孩子而獨自一人抱著腦袋往山外猶如過街老鼠般逃竄,有的人被嚇得四肢打顫而癱軟在地上等死,有的人直接被嚇得肝膽俱裂而死。

突然間,天地一陣劇烈震顫,一朵火雲俯衝而下,它帶走了一位剛出生的嬰兒,並以最為頂級的元印之法永久屏蔽了這嬰兒的感應氣息,並將他傳送到了不知名的遠方,從此陰都大帝再也無法感應到他的存在,連他的親生父親火雲大帝也不能。

而整個瑤山,連同生下火雲大帝之子的那位含淚的普通母親,則都湮沒在熊熊火焰與漫天陰氣的纏鬥之中。

始曆1020年,中洲大陸,東境大地,厲刀國南方,陽家村附近小河邊,清晨。

屋子外邊的喧囂鬧騰聲將還在睡夢中的陽小狂給狠狠地吵醒了過來,他揉著迷糊的雙眼從床上坐了起來,能夠聽到外邊甚至傳來了砸門砍房的聲音,他趕緊一邊穿衣服一邊咬牙罵道:“一群狗日的!又想來趕人了!”

陽小狂在一片罵聲中衝出屋門,屋外一群正準備拆房子的持刀青年們趕緊往後一退,其中一位為首的光頭小哥拿著大刀指著陽小狂叫喝道:“陽小狂!你把那打更的陽老頭葬在這河邊都十年了,你怎麽還賴在這裏不走?”河邊離那陽小狂住的簡陋小屋不遠處,果然有一座用手堆出來的粗糙小墳墓,雖然年代久遠,但墓上少有雜草,顯然是有人經常來此清理。

陽小狂往前邁出一步用更大的聲音怒喝道:“十年前老爹和我已經被你們趕出了陽家村,我住小河邊關你們屁事啊!”

那光頭小哥“嘿嘿”笑了笑,回道:“這小河邊離我們村子就撒泡尿的距離,你一個人在這裏吃喝拉撒的,我們怕你弄髒了這河水,而且我一來河邊就得看到你,很是煩人。”

都說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偏偏這小村子裏是王八蛋特別多。陽小狂冷冷一笑,右手掌狠力往上一托,竟是凝聚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燃燒著的火球被向上托起。

一見到炙熱之力已是烤到麵上的火球,那光頭小哥和他後麵的幾個同樣拿著大刀的青年小夥都有些忌憚地往後退了退,顯然以前是吃過這火球的苦頭的。而且陽小狂雖然麵相清秀,但身材修長,麵對他們天生有種居高臨下的氣勢,這也不得不讓他們有些忌憚。

陽小狂盯著對麵的光頭青年,又是邁前一步說道:“陽大光,你這小光頭從小就跟我過不去,一個人打不過我就帶人圍我,十歲那年我不過是不小心用火球燒了你的屁股,你那當村長的爺爺就要死要活地帶動全村人把老爹和我趕出了村子,這都十年過去了,你還老是來找茬,陳芝麻爛穀子的舊賬翻來翻去的,咋的?你現在屁股拉不出屎了也來怪我?”

“嗤嗤……”聽到這裏,後頭的幾位青年小夥忍不住捂著嘴笑了起來。

那叫“陽大光”的光頭青年氣急敗壞地往後罵道:“笑什麽笑?不準笑!”然後他立即轉過頭來揮起氣得發顫的大刀,狠聲對陽小狂說道:“陽小狂,我屁股後麵至今還有一大片燒疤,十年來我一坐椅子就癢痛得厲害,害我睡覺都不安生,這種深仇大恨,別說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我都要找你算!”

後頭的幾位青年小夥們笑得更厲害了。

陽小狂卻是臉色沉重,旋轉著掌中火球,眼中漸起哀怒,說道:“當年是你帶人圍毆我,我那時才發現自己能夠丟出火球,隻不過一時沒控製得住才燒了你屁股,說起來也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別人。而且之後老爹和我被你爺爺趕出村子,我老爹當晚不得不睡在野外,氣得病發而亡,我這殺父之仇是不是也該找你報?”

陽大光立即大聲辯解道:“什麽殺父之仇?村裏人誰都知道,在村裏打更的陽

老頭是在二十年前的三更半夜裏在村口撿到剛出生的你,你壓根就不是他的兒子,哪來的殺父之仇?他死了又跟你這個外村野種有何相幹?”

陽小狂頓時勃然大怒,“住嘴!”他身子一躍而上,右手緊握炙熱駭人的火球便要往陽大光的頭上砸去!

陽大光驚慌之間匆忙舉刀一擋,那大刀上頓時被火球砸得火光四濺,震得他後退數步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這一坐,屁股上幼時留下的燒疤頓時痛得他嗷叫一聲彈跳而起,捂著屁股衝著後頭驚呆了的小弟們大吼道:“還愣著幹什麽?給我砍他!”

立即有人心裏沒底地弱弱問道:“光哥,萬一把他砍死了咋辦?”

“砍死了我負責,今天一定要給他來個了斷!”陽大光表情猙獰地率先揮刀向陽小狂撲了過去,其他人見有人帶頭,腰板瞬間挺直,紛紛舉刀圍了上去。

小河邊立時上演了一場吆喝聲滿天的圍毆。厲刀國在東境大地的人族十國中是民風最為彪悍的一國,其國主孫玉堂被譽為一代刀皇,以上古寶刀,厲刀鎮國,引導國內的底層修士走向刀修的修煉,國民也是好勇鬥狠、以成為一名刀修者為最大榮譽,連陽家村這樣的山間小村裏的並不會修煉的普通村民也都喜歡用大刀說話。如果陽小狂這麽一個孤家寡人就此被眾人砍死,那也是死得默默無聞,不會引起其他人的任何注意。

所幸一場打鬥下來,陽小狂從小就擁有的能凝聚出火焰傷人的力量救了他,幾位持刀砍他的青壯小夥都被他燒得焦頭炭臉,陽大光更是被燒得全身冒火,往河裏撲騰了一陣才撲滅了火焰,一條小命都差點搭進去了。

打跑了一群人,陽小狂也是倒在了河邊,他全身多處被砍傷,鮮血淋漓,比那陽大光好不了多少。

忽然間,幾聲馬嘶傳入陽小狂的耳朵,他不得不忍著劇痛坐了起來,便看到一隻高大的白色獨角馬在河邊飲水,那姿態,美麗而高雅。

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白色獨角馬,陽小狂瞪大眼睛使勁瞧著,卻漸漸聞到身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美妙香味,緊接著便是清脆響亮的女性嗓音從身後傳來:“你一個七輪不通的普通人,為何能凝聚出火焰?”

陽小狂猛然回頭,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所謂美女,應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這句古話形容的美女估計就是像眼前這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的,尤其是她此時居高臨下的出塵風姿,大大超出了陽小狂腦海中對於女子美貌和氣質想象的極致,他張大了嘴巴,隻是驚呆了,忘記把嘴合攏了。

那白衣女子冷哼一聲,揚手輕輕一招,飲水的獨角白馬便緩緩走至她的身旁,低頭溫順地任其輕撫。

陽小狂忽然一陣齜牙咧嘴,身上的刀傷實在痛得厲害,他這才從看美女的狀態中轉了回來,也顧不得臉紅,在女子麵前他不能總坐著,隻得咬牙硬撐著站了起來。

白衣女子看著他的滿身血跡,說道:“你既然能凝聚出火焰,體內的元氣屬性必定是火係,就該躲到沒水的地方去養傷,像你這麽住在河邊,何時能傷愈?”

陽小狂站著挪了幾步,腳下地麵滴了不小一灘血,不過他已經習慣如此了,忍痛搖頭道:“這十年來已經和那些家夥打過很多次了,這樣的刀傷也受過很多回了,躺在屋裏半個月就無大礙了,死不了。而且我住河邊是怕某天身上的火焰失控把我自己給燒起來了,到時往河裏跑也能救命。”說話間,陽小狂又暗自看了那白衣女子一眼,從她口中聽到什麽“七輪不通”、“元氣屬性”等字詞,是他以前從未聽到過的東西,他心中不禁驚訝:難道這姑娘是傳說中懂得修煉的修士?

白衣女子聽到陽小狂的解釋,卻是冷聲一笑,道:“真是天真幼稚的想法。”不過隨即她的臉色略有轉變,纖纖玉手輕輕順理著身旁獨角白馬的美麗毛發,其雙眼卻是看向河麵中自己的清晰倒影,輕聲說道:“剛才我路過此地,聽到了你和那群人的對話,既然整個村子的人都不歡迎你,為何還要守在這裏?你已經了然一身,年紀輕輕的就想在這裏養老?就沒想過走出這裏去改變自己這默默無聞的淒涼命運?”

陽小狂收起心中的驚訝,爽朗地笑了笑,望向不遠處的河邊那座小墳墓,回答道:“十年前老爹死了以後,我就想離開這裏了。但是老爹孤寡一生,無兒無女,他養了我十年,我就得為他守孝十年來還他的養育之恩,再過一個月,就是十年期滿了,到那時也是我該離開這裏的時候了。”

白衣女子心中微微一驚,她再次

望向對麵那位穿著淡藍粗布麻衣的青年男子,麵對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孤苦命運和被眾人嘲笑毆打的淒慘處境,他竟然還能有如此激勵自己的樂觀笑容,而且還抱有孝義和感恩之心。人族號稱上百萬的修士之中,相信許多人都做不到他這一點。

不過白衣女子的心靈剛剛有所觸動,陽小狂就恬不知恥地自己湊上來笑眯眯地說道:“姑娘去哪兒?如不嫌棄,一個月後可否讓在下與之同行?我從小有三個心願,第一是成為天下最強者,能保護所有像我這樣被一群小人圍毆的弱者,第二是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弄清自己的身世,第三是娶一個像姑娘這樣貌美又看起來蠻厲害的媳婦,如果姑娘答應我,我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行,如何?”

白衣女子的秋水眸子一瞪,厲聲道:“是先上東靈洲大陸的刀山還是先下南雲神洲的火海?”

陽小狂一傻眼,“啥?這世上還真有刀山火海?”

白衣女子不由分說,其左手的手掌一提,陽小狂整個人就被一股無形力量給撩翻到空中打了無數個跟鬥才摔落在地。

陽小狂整個五髒六腑猶如來了一個大倒位,摔得他伏在地上一陣狂吐,內髒都快要吐出來了。

白衣女子俯視著他,表情嚴肅道:“我不是看起來蠻厲害,我是真的很厲害!我是一名劍修,而且馬上要去神劍國挑戰劍皇,勝了劍皇後便要去劍聖城挑戰劍聖,你一個七輪不通的廢人也好意思跟著我?若不是好奇你七輪不通也能凝聚火焰,你我根本就沒機會像這樣對話。”

陽小狂伏在地上頓時停止了嘔吐,沉默了一會,他緩緩舉起右手,語氣極為凝重地說道:“姑娘,我不懂什麽七輪不通,但是你如果能教我,而且肯等我,一個月後,我一定也能趕去神劍國和你一起挑戰劍皇,我用我的這條老命向你承諾!”

白衣女子竟是略帶嘲笑地搖搖頭,牽著獨角馬徑直往南方走去,“憑你一個月的苦苦修為?你能打通兩個脈輪都算你厲害!但要挑戰高居天眼境界的劍皇,中間還是相差了無數個天壤之別!”

陽小狂抬頭看著那位天仙般的白衣女子緩緩離去的背影,也沒有被她的臨走一句嘲諷給打擊得死去活來,而是強撐著自己站了起來,吐出一口血水,眼神堅毅地衝那白衣女子的背影大聲呐喊道:“即使你不教我,一個月後我還是會去神劍國找你一起挑戰劍皇的!我要證明給你看,再卑微的人,也有屬於自己的雄心壯誌!”

白衣女子的內心猛然一顫,她停住了腳步,神色複雜,腦海中竟是又想起了陽小狂剛剛那爽朗的笑容。她忍不住苦笑了一聲,也不知是出於對弱者的同情可憐還是對心誌堅忍者的認同,她最終出手往後一拋,一本泛黃舊書被從高空丟來,陽小狂趕緊雙手接住,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她。

白衣女子回頭道:“這書上是一套最基礎的修煉心法,當今天下的各門各派都有這麽一套,並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但各人最終修煉成就的大小不同,是因為各人的資質能力、努力程度以及外力輔助不同,你若真想修成強者,早些拜入一個師門吧,看你都二十歲了,已經比較晚了……”

“謝謝!”誰知陽小狂欣喜之餘,他一個徹底的鞠躬道謝,抬頭又是那麽一副爽朗無邪的笑容,讓那白衣女子一怔,隨即她也是微微一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一個月後會不會食言。”

然後,她就牽著獨角馬又緩緩邁開了步子。

“姑娘,我叫陽小狂,你叫什麽名字?一個月後我一定會去找你!”陽小狂在後麵興奮地問道。

“白淩月,我會在神劍國的劍試大會之時向劍皇挑戰,你可別死在了路上!”叫“白淩月”的白衣女子緩緩走遠,末了又有一句話遙遙傳入陽小狂耳中:“你能凝聚出火焰,你的父母可能是烈火國的人……”

“多謝白姑娘提醒!”陽小狂雖然渾身有傷,但他仍是笑臉燦爛地向白淩月沿著河邊遠去的背影揮手告別,嘴裏還在念叨道:“白姑娘,其實我還想告訴你,別人都說我陽小狂的名字透著一股古怪囂張,隻招人厭惡不招人喜歡,其實是因為我十歲前脾氣異常狂躁,老爹說我就像是體內憋著一股火似的,所以才取了陽小狂的名字。十歲後我能凝聚出火焰,脾氣就變好了,但老爹也走了,他養我十年真的很辛苦,因此他給我取的名字,即使惹人討厭我也會一直用下去,希望白姑娘你不要介意啊,我立誌要追上你的步伐,說不定真有希望娶到你做媳婦呢……”

也不管人家姑娘是否聽得到,他就這麽說著,也一直在向白淩月身影漸漸消失的南方揮著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