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要本宮怎麽放過

管家被她一連的問話驚的後退幾步,“你見過太後了?”

雲卿猛地抬起眼,“既然義父這麽愛她,當年她嫁的人為何不是義父?”她狠狠將桌上的東西一齊掃落在地,淒聲顫問,“這麽多人怨我恨我,是不是她做了什麽錯事,是不是?”

“夠了!”定國公一臉疲憊的立在門口,這裏的聲響大到,他剛睡下都能聽得到。

連衣在他身邊站著,唇緊緊抿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卿丫頭。你娘和你義父,是真心相愛的,太後的女兒因此喪命也隻是她咎由自取,不是你娘的錯,是她先要害珞丫頭。”定國公走近她一步,憐愛的將她圈在懷裏,一下一下輕撫著她的背,“她對不起的,也隻有南太子和你青姨,可這些年,你做的已經夠了,也該還清了。”

“你替青丫頭將雲蓮拉扯大,你幫紀錫明鞏固他的地位,冥冥之中,葉倚琛又到了你身邊,這些年,你付出的,也夠了,怎麽能夠怨你,怎麽能夠恨你,你是最無辜的啊。”定國公說到動情處,禁不住老淚縱橫。

管家在邊上忍不住偷偷抹眼淚。

雲卿緊緊的捏住他的手,眼中淒苦,“她……我,為什麽?她在哪裏,在哪裏?”

定國公搖搖頭,“當年她才生下你,就被太後派的人帶進了宮,之後南太子及他三歲的孩子和她一同在宮裏消失,我們再找到南太子的時候,他已經凍死在雪裏,身子也被野獸,毀的差不多了。而那個失蹤了的,三歲孩子,就是現在的葉倚琛!”

雲卿的身子一軟,從他懷裏慢慢滑落下來,像失了魂魄般,緊緊抱著自己的肩坐在泛著涼意的地上,冷的瑟瑟發抖,“為什麽,為什麽……”

那個故事,開始的其實很簡單。

兩個被父母拋棄了的孿生姐妹,被四處遊方的一對夫婦撿到,正好棲梧曾經有受過他們恩惠的人,他們便將她們留在這裏,讓那人撫養。

春去冬來,十七年過去,這對姐妹也已長大,一個性子柔些,一個倔些。

有一日,阿珞爬上了院中的梨樹,往外張望,正好看見兩個人騎馬從院外經過,一個錦袍玉帶,尊貴無雙,一個俊眉朗目,神采飛揚。

她一看到那個神采飛揚的男子,便喜歡上了,忍不住折了枝梨花丟下去,卻不巧砸中了那個錦袍男子,她驚愕之下,失足跌了下去,落進了那個飛揚男子懷裏,這個人,便是之後的西梧王,而被她的花錯砸而中的人,是當時剛被立為太子的簫南,他的母後,即是如今的秦太後。

愛情本就隻是兩個人的事,可多了一人,便複雜了起來。

太子那時雖已有侍妾,卻不計較她出生低微,隻想將她迎為太子妃,可秦皇後卻不許,為他指了個能匹配他的女子,無論樣貌還是品行還是門楣,都極為登對。

而那個時候,秦皇後的女兒對出征歸來的西梧一見鍾情,不顧少女羞澀,懇請賜婚,聖旨下來,西梧卻拒絕了,那個時候,他愛著阿珞,阿珞也愛著他,兩個人已經談及了婚嫁,而曼青她也和紀錫明相愛,先她們一步,辦了婚事。

慈公主不肯罷休,秦太後為了太子的勢力和女兒的幸福,也想將西梧招攬,她想著法要讓阿珞消失,卻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將自己的女兒害死,因此遷怒於西梧和阿珞,派人暗中陷害西梧,將他投入了天牢,不待取證,就要問斬。

阿珞苦苦哀求西梧的朋友救他,可眾人都不想得罪秦皇後,明哲保身,南太子不能求,她就隻能去求紀錫明。

北至王從來都是個有野心的人,又如何會因為妻子的姐妹哀求於他就做出於己無益的事,阿珞走投無路,最後卻是用

媚藥勾引了他,與他有了一夜風流,還趁著他意亂情迷那會,找到一些不利他的罪證,逼他去救西梧。

也因為這樣,紀錫明才會不得已為西梧四處奔走,而曼青知道後,也因此怨恨上了阿珞。

西梧救出來之後,隻要阿珞還和西梧在一起,秦皇後便怨恨難消,她一直都是東躲西藏,直到生下了孩子,終於被秦皇後的人找到,她苦苦央求他們將孩子帶給西梧,可那個時候,曼青就在皇後的寢宮,說要撫養這個孩子。

之後便是曼青將還是嬰兒的雲卿帶回了北至王府,而阿珞至此再無消息,連南太子最後也是……一片淒慘。

原來,這就是真相,原來,這才是她,阿珞的女兒,阿珞的女兒,雲卿。

那個她喚了這麽多年的父王,其實一直都怨恨著她的母親,所以將恨意轉接到她身上。

那個她喚了多年母妃的人,其實是她母親的姐妹,她當初留下自己在北至王府,卻不給她孩子該有的母愛,果然真的不能怪別人,真的不能。

定國公說她已經將阿珞欠別人的都還清了,可就算還清了,還是有人不肯放過她,一個個都抓著她,想向她索命。

雲蓮如此,父王如此,太後更是如此。

阿珞她隻是很愛很愛西梧而已,她沒有錯,那是誰錯了?就算母債女償,可也該夠了,不是嗎?

所謂的身世,她忽然啞聲笑了起來,耳邊有連衣擔憂的詢問,有定國公蒼老的歎息,她卻什麽都聽不到了。

為什麽一見那個還是孩子的葉倚琛,就想養著他,覺得該是一種責任,原來冥冥中,那不是愛情,隻是責任,隻是在幫阿珞償還她欠下的。那麽樞念呢?

她像阿珞愛西梧那樣愛著樞念,她如今所有都沒有了,甚至都不知道阿珞是生是死,她如今,就隻有一個樞念了,若是他再離開,她就真的,隻有一個人!

西梧王府裏一片寧謐,醉酒的人已經睡了過去,可那個知道了身世的人,卻固執的蹲在王府的後花園,呆呆的對著月色看。

定國公勸她去歇息,她不肯聽。

連衣跪在地上,哭著求她,她也彷如失了魂般,隻輕輕拍連衣的肩,與她說話,“連衣,每年中秋的時候都是我和你一起過,不知道今年,是不是還隻有我們一起。”

“郡主!”連衣抓著她的衣袖,臉有哀色,管家呐呐的站在一旁,想上前,終歸還是忍住了,畢竟紀雲卿也隻是人,咋聽到自己的身世,又如何能讓她很快的接受過來。

定國公和管家站了半晌,最終相互扶持著離開。

連衣執拗的不肯離去,雲卿不好逼她,隻是身子順勢慢慢滑坐下來,“你說,阿珞她還活著麽?”

身邊的連衣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卻已經顧自笑起來,“其實我並不怪她,也不覺得她做錯了,隻是感覺可惜了。”

有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安撫似的拍拍,笑了起來,“我沒事,我隻是在想,如果她和義父在一起了,那該有多好。”

“不好!”靜了許久,她身旁才有人低聲歎道,隨即那人一身酒氣的坐在了她身邊。

輕輕將她的手抓在懷裏暖著,他灼熱的氣息吹拂在她頸邊,“那樣,又如何會有你和我的相遇!”

雲卿垂下了頭,唇邊的笑蒼白而又譏誚,“你都知道了?”

樞念沒有回答,隻是一個傾身,半跪在她麵前,瞥見她的鞋子已不知何時脫落了下來,他動作輕柔的捉起她的腳,憐惜的為她穿上了鞋,低著頭笑道,“知道了又如何?你還是雲卿。”

她的腳一顫,忍不住想收回,他卻牢牢的錮著,不肯鬆手。

“跟我在一起,有害而無益,你可想清楚了?”她身子微微向後傾著,心潮翻湧,明明過分的在意,卻偏要裝作什麽都已無所謂。

“你也說過我是傻子一個。”他抬頭一笑,灼灼的盯著她的眸子,漆黑的眼眸,氤氳著薄薄的水汽,“而且,我已經準備好,要傻一輩子!”

雲卿身子一震,被夜風吹涼了的手指,一點點摸上了他的唇,“唇薄的人生性涼薄無情,樞念,我……可還能信你?”她信的太多,期待的太多,失望的,卻也太多。

“不試試又如何知道行不行。”他站起身,微俯著看她,他對誰都是一派溫和的笑,可也唯有她,能叫他的笑,是從心底而來,“我們回去罷,我的雲卿!”

我的雲卿!

那短短四個字,就像是從靈魂深處,劈斷了所有的禁錮洶湧而來。

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她微微笑著將自己交到他手上,然後身體深處,那個一直可憐的蜷縮著起來的紀雲卿也跟著這句話,慢慢的活了過來,原來她還有樞念,並不是,一無所有。

看著雲卿乖乖的跟著樞念走,連衣不由輕歎,這多年前,是郡主牽著六皇子走,如今,怎麽就換了個樣子呢。

“還是六皇子有辦法。”她喃喃著說了句,小安子咧開嘴笑了,“那當然。”

連衣白他一眼,“你們不是在宮裏嗎,好端端的怎麽到了西梧王府。”

“還不是不放心郡主!”小安子嘀咕了聲,他們本隻是送杜家兩兄弟到了宮門口,隻是樞念卻擔心雲卿,兩人幾乎是從宮門那會就開始跑著追杜謙他們的馬車,好不容易追上,這才讓杜府的車夫順路將他們放在西梧王府前。

“六皇子有心了。”連衣輕輕笑了笑,拋開她先前對樞念的不舒服感,就算樞念對雲卿真的有什麽企圖,可那雙眼睛真的不會騙人,隻要有個人,很愛很愛她的雲卿郡主就好,就像阿珞愛西梧那樣。

醉酒的後果,就是第二天起來時,頭痛欲裂。

葉倚琛一向早起,就算是新婚燕爾,洞房之夜也不例外,他起來時,雲蓮還窩在他胸前沉沉的睡著,看著那一張有些疲累卻更多的是含著嬌羞和嫵媚的臉時,他差點激動的就要喚出心裏的那個名字。

雲卿!雲卿……

可他和雲卿,早在雲蓮出現在他床上的那一天,就沒了可能。

雲卿從小便教他要做個有責任心的男人,他碰了雲蓮,又如何能放任不管!

隻是他顫抖的手像是被什麽控製了般,伸向那張臉,心中一直叫囂著,想象著,這是她,是她!

那個時候,他碰到她時,她也隻是個比他小的孩子,卻老氣橫秋的拍著他的肩,說,以後我養你了。

少年時的他,常常做著一個夢,身穿喜袍的俊雅男人跪在一個冰冷的宮殿裏,那上麵坐著一個漂亮高貴的女人,隻是卻帶著威嚴,她指揮著人將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女人拖上來,隨後拋給那個男人一把匕首。

“竟然為了這個賤人將太子妃一個人拋下,本宮的好兒子,恩?”

將匕首跑到男人麵前,她冷酷的看著他,“殺了她,本宮要你親自動手了結她的性命。”

有個孩子睜著一雙驚恐的眼,就躲在宮殿的柱子後麵偷偷看著。

那個穿著喜袍的男人一直抵抗著,最終還是拾起了地上的匕首。他看到那個高貴冷漠的女人滿意的笑了,隻是下一刻,那匕首卻被男人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他舉著匕首對著自己的心髒,求她放過阿珞。

可那個殘忍的女人卻張狂而笑,“死了,她已經活不成了,你要本宮怎麽放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