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太子之死

皇後臉色慘白,身上衣料‘瑟瑟’響著,頭上的步搖更是叮鈴脆響一片。

“來人,將皇後和國舅拿下!”汩塵靠在李木肩上,雖一副隨時都會昏過去的樣子,但說的話裏,那股帝王淩厲陰狠之氣卻還很是濃烈。

皇後尖叫,猛地提著鳳袍疾步朝著場下跑,“還等什麽,動手,本宮讓你們進宮是做什麽的,快動手……”

那些本以為國舅被挾持而停下動作的侍衛聞言都不再觀望,提著刀劍就衝了上來。

“娘娘難道就不顧國舅的命!”雲卿厲喝,手上力道加大。

皇後倒退一步,看也不看國舅一眼,“本宮為的是桐兒的皇位,誰敢對不起桐兒,本宮饒不了他!”她尖聲叫著,怨恨的目光直射汩塵,“皇上,桐兒有什麽過錯,你要那樣害他,沒了太子之位,他會死的!”

痛苦的悶哼了聲,國舅滿臉灰敗,頸上的鮮血不住往外冒著,讓他隻能大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響,隻那眼中的神色,是絕望的。

他是為了誰,才這般跋扈?

他是為了誰,才大逆不道做出這樣逼宮的決定?

他又是為了誰?如今要命懸一線,那個他從小疼愛的妹妹,在緊要關頭,卻從沒把他當過一回事!

“母後!”帶著疲憊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空桐和樞念站在一起,看著已成癲狂狀的皇後,慢慢跪了下來,“兒臣無能,要母後這般費心!”

皇後的身子變得僵硬,一張臉,如死灰般,十分的難看。

會場外,噌噌作響的盔甲碰撞刹那間響滿了整個大殿,以前的二皇子,如今的信陽王陽逸身穿盔甲,帶兵進殿。

“兒臣救駕來遲,父皇受驚了!”陽逸大手一揮,身後的士兵便瞬間充滿了整個大殿,他眼中一寒,“放下兵器,本王饒你們不死!”

愣神片刻,誰都知道這個時候,該怎麽做才能自保。

‘乒乒乓乓’聲中,刀劍摔了一地。

那些侍衛俱都跪了下來,朝著汩塵猛磕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汩塵疲累的閉上了眼,猛烈的咳嗽著,李木一副劫後餘生的欣喜,不住撫弄著他的後背,“您是真龍天子,連上天都在佑護著您,皇上,沒事了,沒事了……”

“父皇,兒臣該死!”空桐朝著汩塵重重磕頭,白玉似的額前隱有血痕,他抬頭,目光幽靜,笑容慘淡,“兒臣自請廢太子!”

“桐兒!”皇後淒聲嘶叫,撲過去抱住他,雙手不停的捶打著他的後背,“你說什麽胡話,你是太子,你將來還是皇帝,本宮會是太後,是他不好,他想廢了你,是他不好,桐兒!”

“母後……”那一下又重過一下的捶打,讓空桐的心更痛,他哽咽著,眉目間卻閃過淒惶,“母後到底是為了兒臣好,還是單單為了那太後之位?”

“你,你在說什麽……”皇後抬頭怔怔看他,驚慌失措的眼裏,有些迷茫,更多的卻是不甘。她鬥了大半輩子,鬥不過連妃,鬥不過玉妃,也鬥不過淑妃,甚至……連那些年輕貌美的宮女都能將她比下去,午夜夢回,她將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壓在空桐身上,卻不知那時稚嫩的少年,早被這重擔壓的怕了。

“兒臣不想當皇帝,母後最清楚不過!”空桐抬頭,眼中的淚,讓隔的遠了的雲卿看著,泛起心疼。

她看他伸手將手上的衣袖卷起來

,露出手臂,那臂上,是一道多過一道金簪子劃過的痕跡,有的傷痕舊了,有的卻依舊清晰,“兒臣每說一遍,母後便會在兒臣臂上劃上一道,有多少,兒臣已經數不清,可這些年過去,兒臣依舊是那句話,母後,請放過兒臣……”

皇後驚駭的瞪大了眼,臉色淒惶的,像是失了魂魄,“不是這樣的,不是的……”她喃喃的起身,身形搖晃間,眼中的神采越來越淡,到最後,也隻剩下迷惘的一片,“本宮的桐兒那麽乖,他是最好的,連妃的兒子怎麽比的過他,桐兒他是太子……他才是太子……”

“母後?”空桐不確定的張口喚了句,皇後卻好似根本沒聽到,懵懵懂懂的朝著汩塵的方向走去。

“皇上……”她嚶嚶的喚了聲,麵上劃過嬌羞的笑靨,“臣妾為皇上唱一曲罷,皇上說過,臣妾唱的最是好聽……”

四周忽然一片詭異的安靜,淑妃在座上低叫了聲,連妃手快,已經捂住了她的嘴。

“石橋細雨,畫舫裏,伊人誰依……琴聲轉起,離魂夜,花落滿地,追憶……沾衣雲霜薄衫去……”

“皇上,臣妾唱的好聽嗎?”皇後羞怯的看一眼汩塵,汩塵猛地睜開了雙眼,涼薄的唇緩緩上揚,“好聽!”

皇後眼裏的欣喜愈濃,步搖抖索輕響間,又靠近一步,“那可比淑妃的舞要妙?”

“母後……”空桐無措的看她,忍不住追了上去,從後背抱住她,“母後,母後……”

皇後卻猛地掙脫開他的手臂,朝著汩塵撲去,那轉瞬間的笑,透著飛蛾最後的絕望,“皇上,生同戀,死同寢,皇上忘記了嗎?”她說著,袖中不知何時藏起的匕首朝著汩塵胸口紮去。

突變驟然而生,誰都不能預料。

‘噗’那匕首刺進肉裏的鈍響,有人悶哼了聲,帶笑的手緩緩撫上了那張不再美麗的慘白的臉,“母後不要哭,不要哭母後……兒臣的母後是最漂亮的……母後……”

“桐兒,桐兒……”皇後顫抖著捧住他的臉,隻是觸手都是粘稠的血液,“我的桐兒……”

“母後不逼你了,桐兒不想做這個太子,咱們就不做好不好,桐兒……”皇後將他抱的死緊,心痛的目赤欲裂。

國舅在邊上看著,身子緩緩倒落下來,雲卿愣愣的看著,緩慢的走了過去,“空桐……”她朝著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個人的手,猶記得那人於宮中魚池邊,落寞的投著魚食,卻還強裝高傲的嗤鼻而笑,“笑話,我是太子,以後自然也是皇帝,你敢對我無禮?”

那人在林間吹簫,見到她來,眉目如春,含笑而立,“雲卿,什麽時候咱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這樣弄簫引箏的日子,該有多好!”

“當太子,好累……做那個皇帝,更會心死……”

“空桐……”雲卿緩緩在他身後跪坐下來,這一刻,連樞念的臉,她都想不起來。

空桐毫無神采的眼瞳裏劃過一道亮色,他的手朝一個方向伸了伸,似是想要抓住什麽,“雲卿,天上的浮雲……好愜意……”

“桐兒!”皇後嘶叫一聲,哀切的聲音,哭的人肝腸寸斷。

空桐的眼在瞬間閃過銳寒,朝著一個方向恨恨看去,像是看著什麽人,淒聲嘶吼,“你滿意了,你滿意了是不是?求……”他的眼珠子突兀的瞪起,嘴角上揚的弧度,似是解脫,又似乎是哀求。

“大哥!

”樞念不知何時,已蹲在他麵前,伸手替他闔上了雙目,千言萬語,也隻做眉間清晰一歎,“走好!”

空桐的十根手指不知何時纏上了他的發,固執的揪著,連眼都閉上了,手指卻不跟撒開,樞念想要退開,卻怎奈那發絲被扯的生疼。

‘噌’然輕響間,他的手指一動,手上何時多了薄刃,輕輕一劃拉,果斷的將自己的發割裂了一大片,‘啪’一聲,空桐的雙手重重摔落,皇後哭著抱著叫他的名字,捶打著他的身體,怎奈那個最是聽話的兒子,如今已再不會笑著喚她母後……

太子,皇後……

就算是母儀天下了又如何?就算是這樣又如何……

國舅趴在地上,脖子上的血流的滿地都是,眼中的笑意狷狂。

樞念不經意的抬頭,便與那張麵紗後的眼深深凝望,他動了動嘴唇,發出一個幾不可聞的單音,眼中的溫和一閃,他的頭已跟著轉了開去。

雲卿眼中的笑意苦澀,慢慢滑落下去,她看清了,真的看清了,這麽近的距離,她在街上看到的那個男人,真的是他!

皇三子簫修祈從幕後出現,拜倒在汩塵腳下,“父皇,兒臣救駕來遲,父皇受驚了!”

“父皇!”樞念又道,“若不是三哥及早察覺國舅陰謀,我們也不會輕易將……”

汩塵看著跪在腳下,最滿意的兒子,蒼白的臉上慢慢現出一抹笑意,隻是再掃見隻懂得嚶嚶哭泣的皇後身上時,眼中的陰狠濃烈起來,“國舅嬌奢,大逆不道,意圖逼宮,罪當誅九族;皇後意圖謀害朕,但念在太子拚死一護,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廢除寧氏皇後封號,打入冷宮,後宮事宜,暫由連妃掌管!”

“皇上!”淑妃這時再也忍不住,忍不住嬌嗔。

連妃瞥她一眼,緩緩起身,倒身一拜,目光卻停留在皇後懷裏,滿身是血的太子身上,目光複雜,“臣妾遵旨!”

端宥塵帝四十年,世人皆道塵帝在壽宴當晚,所受打擊頗重,一天之內,與他相伴幾十年的皇後被廢,打入冷宮當天便瘋了,國舅失血過多而死,太子為救塵帝而死,寧氏一族,滿門盡誅,連剛出生才半月的幼兒也不放過。

人人都說,國舅府上的鮮血,快要漫過了那高高的門檻。掘地三尺,那泥土都是紅的。

東宮諸人因太子之死,汩塵網開了一麵,將太子侍妾等都趕入了浣衣局,太子四歲幼兒也交由連妃撫養。

而郡主雲卿救駕有功,功過相抵,不僅受了塵帝一斛珠的賞賜,更是將落英閣都賞給了她,隻雲卿卻隻喜水閣,聞言婉拒。

十一月十四,太子歸葬!

汩塵自從那晚宴會後,樣子更顯孤老無依,人卻變得更加猜忌和多疑,總是幻想著有人要害他的命,奪他的皇位,就算最寵最愛的三皇子,他也有些不敢相信。

塵帝四十年十一月十五,汩塵下旨,讓皇三子監國,卻不立太子。

如今塵帝僅餘的四子,也隻剩下信陽王陽逸,監國修祈,以及六皇子簫樞念。

信陽王執掌端宥禁衛軍,隻喜戰場廝殺,倒無心帝位,而六皇子這些年隻掌管著一些冷門的政部,在眾人眼中,是憨憨而又怯弱平凡的形象,不足為懼,隻剩下一個三皇子,文才卓然,為人中俊傑,更兼得汩塵寵愛,特以監國,朝中上下無不默認,這三皇子,才是最後的太子人選,最後的真龍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