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舞傾城

從那群白裳女子滑入那偌大會場中時,周遭忽然安靜下來。

雲卿抬眉一看,端坐在這之上的是塵帝和皇後,隻國舅也是殷勤的站在汩塵身邊,在外人看來,倒像是他恭敬的扶著汩塵。

國舅顯然也注意到了雲卿的注視,對她露出一個寵愛的輕笑,帶著點自以為風流的輕佻,讓雲卿隻覺胃中有些難以負荷,麵紗下的嘴角勾出個譏誚的弧度,待要往西梧王那邊靠去時,樂曲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完全陌生的,不似宮中那些清揚婉約的曲調,倒帶著些狂野糜爛的氣息。

身邊的白衣女子都已經分散了開去,一個個在她邊上跳起了簡單的舞,雲卿一瞧,便知道這些女子怕隻有作陪襯的份,有人見她呆愣著不動,趁著舞過來時,在她耳邊催促道,“怎麽還不跳,你想害死我們。”

雲卿一怔,聽著那樂曲,隻覺得頭隱隱發疼,這大庭廣眾之下,要她如何動作?

難道突然跪在地上,指證國舅居心不良,脅持塵帝,她若真這麽做了,不等義父他們有什麽作為,就將國舅激怒,皇上或許性命不保,這場中所有人怕都會被那些換了的侍衛擒獲。

心中一橫,她忽然將手搭在離她最近的一個女子肩上,那人先是一驚,隻聽得雲卿冷笑著讓她配合,隨即有什麽抵在她腰上,蝕骨的寒意,讓她當即動都不敢動彈半分。

雲卿將身半靠在這人身上,傾斜身子的那刹那,那寬大的紅紗緩移,泄出她大半個香肩,半敞的領口處,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燭光搖曳著,卻蒙上了一層瑰麗,她用手臂將誘人的身體虛靠在那女子肩頭,眼角挑起一抹笑意,讓場中的男人呼吸一窒。

柳昱微眯著眼,連手上的酒都忘了喝。

他聽著身邊的男人呼吸急促起來,甚至連他,都覺得口幹舌燥。

透著奢靡狂歡的樂曲突響,妖冶的,瘋狂的。

她看到國舅眼中有些驚詫,隨即一臉的笑意;她看到朝中有些老臣麵露不渝之色,畢竟這樣的場合,有這種淫靡的舞曲,有些說不過去。

她卻不管,隻在心中想著,該有什麽辦法,才能走到國舅和塵帝那裏去。

雲卿雙手扶住了身邊人的肩,一點點移下去,發絲遮住了秀美的容顏,絕美的身姿,敞開一個魅惑的弧度。

有些呆愣了的眾女子在瞬息後,俱都散的更開,在邊上做著幅度不是很大的動作,一眼望去,倒還能看得耐眼。

隨著音樂的起伏,雲卿的動作也快了許多。

烏黑的發絲如同三千飛瀉的泉水,隨著她的舞姿閃動。

纖細的腰肢搖擺著,像是蛇般扭動著幽美的身字,抬腿,旋轉,偌大的裙擺,像是巨大的曼珠沙華徐徐綻放,手臂與頸項優美的動作,每一次的擺動,都讓人恨不得撲上去,撕開那層礙人的紅裳。

所有人的眼裏,都隻看到一具曼妙的身子,柔軟的,好像快融化了,全身仿佛沒有骨頭。

她跳著舞的同時,目光在場中轉了一圈,便隻看定了高座上的塵帝,那目光中,含著頗多的訊息。

輕紗下,她舔舔唇,灼亮的雙眼在瞥見不知何時多出來的幾人時,凝了凝。

幽幽的,如同看不透的泉,在那個身穿錦繡黑袍的男子身上劃過時,眼中慢慢劃過抹欣喜和極快的哀傷,轉瞬後,

便是那銷魂蝕骨的媚態。

國舅隻覺得就這樣看著,身體的熱度,跟著一波一蕩而來,口幹的很,忍不住看了桌上的酒一眼,就有懂眼色的奴才為他奉上了美酒。

他狠狠一口喝幹,喉嚨口那種像要燒起來的熱度卻不減反增,忍不住將手中的匕首往汩塵腰上頂了頂,“快點退位給太子,否則……”他必須要盡早辦完正事,好好寵一寵這個女人。

匕首刺進去一分,汩塵能感覺到腰側有血流出來,然而他看向雲卿的目光是複雜的,厭惡看一眼不複威嚴隻餘猥褻的國舅一眼,汩塵眼底處的陰鶩一閃而過,擺擺手,吐出兩個字,“打賞!”

“你?”國舅一驚,汩塵又加上一句,“宣那個叫豆蔻兒的姑娘上前。”

皇後眼中閃過憤恨,“皇上一把年紀了,難道連個小姑娘也不放過?”她這話說的咬牙切齒,又有響的透徹的聲音做掩飾,根本沒有多餘的人能夠聽到。

縱然有國舅在旁威脅,李木卻隻聽汩塵一人吩咐,他踏步的上前,“皇上賞……請豆蔻兒姑娘上前領賞。”

雲卿所有的動作一停,手從後往前緩緩推移,做出個拈花輕笑的動作,隨即整個人像是軟下來了般俯身向下,拜了拜,便提了裙裾朝著汩塵慢慢走來。

一步一步,不見驚慌和奴顏婢膝及不知所措,這個剛才還一身媚惑的女子,轉瞬間就已是一副淩然不可侵犯的高貴。

已經有很多太監奉了各自主子的吩咐,跑到瓔姨那裏去打聽這女子是誰,瓔姨臉色乍白乍紅,生平第一次不知該如何應付。

她隻好訕訕答幾句,也不多說什麽,就將視線轉到了正往禦前走的雲卿身上,心中已經在打主意,一定要把這個女人拉到自己身邊來,這隻要隨隨便便跳一場舞,那銀兩可都是滾滾而來啊。

她能斷定,這場上,幾乎所有男人的目光,都隨著雲卿移動。

會場東側,有個人靜靜負手站立。

寬大的黑色錦袍,銀絲滾邊,金色蔓紋和紅線糾結,生生將人的眼填滿。黑白分明的雙眸被一層濕潤的霧氣氤氳,見底的溫柔隻閃了閃又化作了漫不經心的淡漠。

“樞念!”他身後有個好聽的聲音響起,修祈站在他身後,感興趣的眼,卻看著雲卿,那眼中,透著興味。

“很不錯的女人!”修祈幹澀的舔了舔嘴,這些年,女人他也碰了不少,可沒有哪一個,能像剛才那個讓他這樣迷戀。

樞念將目光收回,靦腆的笑了笑,“三哥!”

修祈看他一眼,“身為皇子,你都年滿十八,像老二他都有了好幾房侍妾,你卻連女人都沒碰過,守著個青樓女子玩什麽愛情遊戲,小心把自己繞進去。”

樞念的臉微微泛紅,“寧兒很好,我和她……”他張了張嘴,看修祈的眼又看向了場中的雲卿,他垂下了眼,低聲道,“太子被軟禁在東宮,我已經派人將他換了出來,二哥也答應效忠三哥!”

“他倒是識時務。”修祈俊美的臉上劃開個得意的笑容,雙眼卻貪婪的看著,生生錯過了身邊人一閃而過的陰鶩。

禦前,汩塵隨手一點,指給雲卿的賞賜就是一斛珠。

“南海鮫人淚!”淑妃雖坐的遠了些,但還是一眼認了出來,她記得這是西梧王派人呈上的賀禮,從這明珠出現在禦座前,她的眼就

沒再離開過。

本還想著,宴會結束的時候在皇上麵前說幾句好話,便能將這珠子要過來,卻不想,竟賞賜了一個舞女。

雲卿低聲謝恩,抬手接過,也不知是跳舞累了,還是終究有些緊張,她一手拿捏不穩,‘呀’的驚叫一聲,隻教人聽了,連骨頭都酥了。

‘嘩啦啦’的一疊聲響起,卻是她手中的鮫人淚不慎摔落下來,熠熠閃光的明珠在刹那間向地麵八方滾去,然而去的最多的,還是國舅和汩塵那裏。

雲卿連連稱呼該死,懵懂不知的想要去撿。

國舅心中驚駭,瞬間所有的目光都積聚在這裏,他忍不住怒斥一聲,“還不滾下去!”

雲卿似被他嚇了一跳,一個不穩,朝著他懷裏重重摔去。

國舅下意識的想把她推開,卻不料她的身子急轉,他甚至還搞不清是怎麽回事時,雲卿本撲向他懷裏的身子刹那間變作攀在他肩頭的姿勢,而他的頸間,一支碎玉花簪正抵著。

“你,你做什麽?來人呐,刺客……”國舅被驚的冷汗直流,皇後在旁看的清楚,驚慌下碰翻了案上的美酒,殷紅的酒液滴了一地,遠遠的看去,像是一灘未幹的血跡。

被皇後這樣慌聲一鬧,所有的聲音都在這時停了下來。人人的目光望過來,有的透著疑惑,然更多的卻是憤怒以及觀望。

侍衛們更是‘噌’聲響中,將腰上的劍拔了出來。

雲卿輕笑著,將手中的簪子又刺進去一分,“誰都不許動。”離的近些的,都能看到那上麵流出的血。

西梧王聽出是雲卿的聲音,怔了怔,和定國公飛快的對視眼,又安靜下來。

“豆蔻兒,我知道你不願進我的府,我答應你,不會為難你,你快些拿開。”國舅說的一臉誠懇,心中卻恨不得殺了這個女人,要不是要顧及到頂在汩塵腰上的匕首,他又如何會這樣輕易的被雲卿算計了。

雲卿挑眉冷笑,“國舅大人為何不過來些?”片刻後,她似恍然大悟般,笑靨如花,“原來國舅大人這般忠君,都身臨險境了,都不肯放開咱們的皇帝陛下。”

汩塵冷笑哼了聲,緩緩閉上了眼。

座下有個直言的將軍哈哈大笑起來,“這國舅忠君,真是天大的笑話!”

西梧王和定國公聞言笑了笑,西梧王站起身,朝著禦前緊走了兩步,“國舅,你還是聽話些為好,我這義女脾氣不大好,你若是不照著她的做,怕是你那脖子……”

“西梧王,你縱女行凶,你……”國舅氣的身子發抖,手卻不敢離開汩塵腰側,如今皇帝是他最大的砝碼,他不可能放開,正要怒喝間,雲卿卻快他一步,勾唇冷笑,“比起國舅大人想要脅迫皇上退位犯的罪,我這根本算不得什麽!”

“你說什麽?”皇後臉色發白,跌撞著衝上來要一掌摑向雲卿麵龐。

雲卿微擰身躲過,簪子又刺進去一分,帶了厲色,“國舅大人,您左手的匕首,是否該放下了?”她說著,捏著簪子的手稍稍一撚,國舅便感覺全身的血似乎都往這個點湧去,讓他血管有要爆裂開來的可能。

‘當啷’一聲,匕首砸落,他的手無力的耷拉下去,滿眼的不可置信。

汩塵一朝脫的自由,本拚力支撐的身體也在這一刻軟了下去,李木見狀,飛快的上前將他扶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