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懷疑
雕梁柱,沁花地,崔府之內處處都透著一股隻屬於帝都的高貴的氣息,無論是那些泛著幽涼深邃的紫藤花架,還是那些清澈澄淨的魚池水榭,都不能消弭去半分奢華。
一向都隻有生活在小地方的煙娘,自是對這一切都目不暇接,她小心的跟在蕭默身後,早就忘了當初的拘謹,此刻,她一雙澄亮的眼四處亂瞟著,眼裏的,是不加掩飾的欣羨。縱然有被囚禁在莊王府中,然而那肅穆豪華的王府卻根本不能與奢華的崔府相比。
“到了。”她不知道他們走了有多久,隻是當身前的蕭默忽然間停下來,靜靜的吐出了兩個字,那被她勉強按奈住的心又開始不住的加快了跳動。
那個人,那個溫柔優雅的人,崔思逸,他終於想起了要見她。眼前似乎又慢慢的浮現出那個人溫柔的眉眼,竟讓她不自覺的兩頰生紅,嬌若初綻的花。
蕭默伸手在書房的門上輕輕一推,將門打開少許,仍舊是他人前的淡淡,“老爺,她來了。”
“恩”屋子裏的人輕輕的嗯了一聲,然隻這一聲近乎於無的輕喃,卻似極了一隻貓爪在她心上極輕卻恰到好處的一個撓拔,令她的靨上的紅瞬間蔓延到了耳根之處。
蕭默以眼神示意她一個人進去,隨機便是靜靜的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她神情激動,微微顫動的推開了門。
書房裏點了檀香,正中間一隻造型古樸卻極是名貴的香鼎,鼎蓋之上,一縷縷薄絲般的煙霧正絲縷飄蕩,一卷一卷的向著那大半個身子都陷在椅上的人襲去,那淡淡的香霧中,她從中慢慢勾勒出崔思逸的身形,勾勒出他的眉眼,恍如隔世般,此時這個男人沒有一處不給人一股寂寞疲憊之感,竟讓她的心裏洶湧起一抹心疼。
“老爺……”煙娘隻在剛進來之時那般大膽的偷眼看他,此際卻已是飛快的低下了頭。蕭總管話裏的意思,她能不能留下來,全要看眼前這個被煙氣纏繞的男人的意思,而她,是當真想要留下來。
崔思逸從滿案桌的賬冊中抬起頭,混沌的眼中暗留著一抹淡淡的寂寞
,然而他的唇畔慢慢浮上了一抹笑意,似是帶著探尋的意味,輕輕道,“煙娘。”
煙娘渾身一顫,慌忙緊緊咬住了自己的唇,隻覺得自己的名字被他這般叫來,竟讓她有一種想要流淚的錯覺,眼見崔思逸已經站起了身,她慌忙應了聲“是。”
“為什麽要留下來?”崔思逸向來不怎麽喜歡拐彎抹角,他淡笑著一步步靠近煙娘,卻一眼便發覺她的身子不住的輕顫。
“拿一些錢,過自由的生活不好麽?為何還要在崔府為奴為婢?”眼前的這個女孩,也隻比他的清柔大了那麽幾歲,若是可以,這種年歲,是應該在家中受父母的疼愛啊,更何況,她還和莊王府有些牽絆,身為崔家的家主,他不能隨隨便便的就讓她留下來。
“我……奴婢,奴婢受少爺老爺的救命之恩,如今隻想報答,求老爺成全。”煙娘的肩似乎顫的更加劇烈了些,她忽然間重重的跪了下去,身子緊緊的貼住了那雕著細碎花紋的地,隻不住的要他成全。
眼中本來的那一抹憐惜在此刻忽然間閃過一抹銳利的光亮,崔思逸並未喚她起身,隻是靜靜的俯視著她,眼中的神色慢慢的由銳利變作如常的溫和,柔聲道,“煙娘,你是如何從莊王府中逃脫的,恩?”
“煙娘,你是如何從莊王府中逃脫的,恩?”崔思逸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跪在自己腳下,匍匐著的少女,負手而立,“莊王府戒備森嚴,你又是如何從王府中逃脫?據我所知,莊王治下頗嚴,王總管又怎會為了一個小小的侍妾而大動幹戈?”
隨著他每說一句,煙娘的身子便會僵一分。
“煙娘,如此我再問你一次,為何想要留下來?”崔思逸的笑臉之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憤怒與懷疑,隻是像著一個儒雅文生那般知禮相問。
“奴,奴婢,是為了一個人,一個,奴婢一眼就喜歡上了的人。”煙娘的整個身子都僵在這一片刻,整張臉似乎都在火中燃燒著,在不知不覺中綻放開一朵最璀璨的花,她忽然間抬起了頭,第一次無所畏懼的直視了崔思逸的眸,
望著那眸中的不達眸底的溫柔和那一絲能灼人心扉的寂寞,幾乎是要深深沉溺其中。
崔思逸顯然並未料到她有這樣的回答,不由的愣住了。他想問這個人是誰,卻不知為何,心中有個聲音在阻止著他問出口,隻覺得問出了口,便又是一段不該有的糾纏。
“奴婢能從莊王府逃出,是因為從小的玩伴就在王府當值,是他偷偷幫助奴婢逃走,現在也不知道他如何了?”煙娘臉上閃過一抹悲傷,微微垂下的臉,正好能叫崔思逸瞥見她秀巧的臉龐一滴清淚飛快的滑落,在雕花地上醞開一個小點。
“至於王總管為何執著於奴婢這麽一個小小的侍妾,奴婢當真不知,若是老爺不相信奴婢所說的一切,大可派人去查。”帶著哭腔的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與她身份本不該有的薄嗔,崔思逸聞言,沉默下來。
慢慢的背轉過身,他怔怔的瞪著香鼎上繾綣泛著嫋娜的繚繞煙霧,一雙眼,叫人看不見任何的情感波動,蕭默早派人去查了煙娘的底細,與他們了解的絲毫不差,還有就是剛才他得到的消息,莊王府中打死了一個奴才,隨隨便便的就被扔到了亂葬崗,沒有墓穴,隻有簡簡單單的一床破席裹屍。
從王府下人的閑言碎語中也不難打聽出,是因著這個奴才幫助了一個將要嫁給王總管的丫頭逃跑,而這個丫頭的名字,就是叫煙娘,莊王一回府,便知道了此事,已經革除了那狗奴才的總管之職,貶作了馬廄的喂馬人,還特地派了人,備了厚禮賠罪來了。
這一切似乎都是這般合情合理,容不得他再有懷疑。
跪伏在他腳下,那隱隱約約的啜泣似乎還在繼續,如蠱毒般,想要拚命鑽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忽然間感覺到疲憊排山倒海般襲來,不由淡淡的開口,“你先下去吧。”
“是。”極為溫順,極其柔和卻偏帶著細碎的聲音,隨後便是衣衫的輕輕奚嗦聲,再然後便是素手打開門的吱呀聲。他的雙眼在刹那間一眯,“聽說,莊王府打死了一個奴才,一床破席草草裹了了事,就被扔在了亂葬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