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那麽陌生

“終於將那個女人的遺體燒幹淨了,這樣修兒也了結了他多年殘存的妄念。用鎮靈珠救人?嗬,那都隻是傳說罷了,堂堂一國太子竟一味追求這種莫須有的東西,簡直丟盡了朕的臉!”琴帝微倚在龍床旁唉聲歎氣道。

他的身子越來越弱了,僅是今日去觀焚化一具屍體,聞到那燼火和屍臭的焦味他便有些不適,一直從早晨躺到正午。

“皇上,這是太醫送來的提神茶。”宮中最為受寵得意的宋淑妃笑意盈盈地坐在他身側,纖纖玉手伸過將精致的金茶盞遞給他。

“愛妃有心了。”琴帝舉首凝著她,眸內多了幾分愛意與溫情。

“陛下,這是臣妾該做的。”淑妃掩唇一笑,那嬌柔的模樣令人忍不住心生萌動。

“如今,也就你最能讓朕省心了。”琴帝緩緩出聲道,目光內凝著沉重之意。

“不過陛下,臣妾仍有一事不解。”淑妃突然開口道。

琴帝側首望望她,探手握住了她小巧如玉的柔荑溫聲道:“你但說無妨。”

“臣妾覺得夏太子一向對那女人愛得緊,如今那女人的遺體被火化了,他卻遲遲未出席,爾後臣妾見到他,他的麵上也並無太多悲戚之色,這倒是讓臣妾有些不解。”淑妃柔聲道,嬌媚萬千的眸內迸出一絲淩厲狡猾之色。

琴帝細細思量著她的話,好似也並非全無道理。他正欲開口接話,一道清冷淡漠的聲音倏爾從門簾處傳來:“本殿一向悲喜不表於色。試問淑妃娘娘,你非本殿,又何從知曉本殿心裏不難過呢?”

淑妃身體一震,猛地回過頭去,隻見夏顏修一身銀白色長袍披身,顯得整個人卓然傲氣。其臉龐輪廓深邃堅毅,一雙黑眸內噙著冷漠與傲然,薄唇微抿,雙手負在身後,那威嚴霸氣的模樣,渾然已有了當代君王的凜然氣質。

“太子殿下息怒。臣妾隻是有些疑惑,並非是針對太子殿下,太子可別再生臣妾的氣了。”淑妃見狀不禁有些後怕,忙站起身上前,笑得千嬌百媚。

“本殿大度,自然不會生你這種人的氣。”夏顏修冷然出聲,冷情地推開她,舉步走向琴帝。

“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對淑妃也敢這麽說話了。是不是等朕退位後,你也要與朕這般惡言相向。”琴帝擰著濃眉瞪向他,語氣裏明顯張揚著不滿。

“兒臣不敢。”夏顏修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道,“兒臣要感謝父親幫兒臣了結了一件兒臣一直忍不下心做的事。”

琴帝微許頷首,眸光微沉地望向他:“這是朕該做的,記住,下次若還有這種事,朕也不會手軟的。”

“是!”夏顏修堅定地出聲後,又叮嚀了幾句讓父皇好生歇息之類的話,便起身欲告辭了,穩實的步伐邁過過淑妃身旁時,他黑眸內漾起一絲諷刺的笑意,“想拉本殿下台,你還太嫩了點。”

語氣很輕,卻一字不差地落入淑妃的耳中,她氣得紅唇緊抿,咬牙望著那道高大漠然的身影越行越遠。

無礙,無礙,她以後的機會多得是!

“大哥,父皇那邊怎麽樣了?”夏顏修一走出騰龍宮,夏天暢便迎麵走了上來急忙問道。

夏顏修麵色波瀾不驚地微一擺

手:“沒有起疑心,大概是信了。”

“那就好。”夏天暢隨他並肩前行,聽聞此言總算鬆了口氣,接著道,“大哥,那我們藏存在鳳國的那具遺體該怎麽辦?”

夏顏修頓住腳步望向他:“那裏不是安全之處。我已經派人今晚前去取,然後交接到藥山的姬無量那裏。”

“姬無量?那位仙醫?”夏天暢撫著下巴想了想,調侃道,“你就不怕你心愛的清茗被狼給吃了?”

“與你何關。”夏顏修對他低俗的調侃不屑於顧,微瞪了他一眼後提步便往朝自己的宮內走去。

“真是個絕情的人!”夏天暢無奈地搖搖頭,轉身回了宮。

當日深夜,幾位身手矯健的侍從將棺材運離了太尉府後,花伊婧懸著的心才悄然落下。

這兩天一夜過得是有些糟糕了,她簡直是徹夜不敢入眠地盯著倉庫的動靜,生怕有個閃失。

可是轉念又想,她到底為何如此傾力付出呢?

為了那個吻?

她腦中再次回想起那個炙熱又熱烈的吻,唇瓣仿佛還火辣辣地燒熱著。

太羞人了!那可是她的初吻!

她捂住紅彤彤的臉蛋不敢再多想下去。

倏爾間,一道沉悶的聲音從內屋傳來。花伊婧猛地站起身,擔憂地望向內室:“綠月?”

內屋卻沒傳來任何聲音,卻可以聽見一道道低微的呻吟:“小姐……”

“綠月!”花伊婧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她急忙跑進內室,卻被眼前這副情景嚇得呆住了。

血,滿屋子的血,滿屋子被成片成片的紅色所掩埋。

綠月栽倒在地,嘴裏不斷地吐著血,不僅是身上,發絲間,甚至臉上被紅色所淹沒。

“綠月!綠月!你怎麽了!你醒醒啊!”花伊婧嚇得花容失色,艱難地移動著步伐上前,顫抖著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任她身上的血染到自己的衣服上、手上,她在乎的隻有綠玉的安全。

“小……小姐……綠月好痛……好痛……”綠月捂著發疼的腹部,抑製不住地朝外吐血。

花伊婧呆愣在原地,目光空洞地望著滿是鮮血的雙手。

“綠月!”

一盞茶的功夫後。

“大夫們都已經回家歇息了。要看病,明天再來吧。”府內的醫藥堂裏,看門的大嬸正手腳麻利地關鎖好門窗。望見她渾身是血的模樣,捏著鼻子一陣嫌棄地說道。

“拜托你,拜托你……救救綠月……救救她……”花伊婧“撲通”一聲跪下,緊緊揪著那大嬸的衣服不放,哭得聲嘶力竭,響徹天空。

“都說了大夫們都走了!找我喊也沒用!”那大嬸嫌棄地推開她,任她整個人撲倒在地。

“綠月……綠月……”無盡的絕望、痛苦、悲戚湧上心頭。她眼前是那血光漫天的屋子,還有躺在其中垂死掙紮的綠月。

她不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她要救她,必須要救她!綠月不能死!

溫靳竹……對,還有溫靳竹!找到他,他就一定能有法子救她!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身,顫抖著雙腿,用盡最大的力氣跑到溫靳竹的閣外。

然而此時,閣內卻是一片安詳和諧的燈火通明。

上官雪蓮半跪在溫靳竹身側,玉指撩撥把弄著她最擅長的琴藝,身著一身霓裳羽衣,美得宛如自九天而下的仙女。

隻是此刻,溫靳竹淡然地望著這一切,眼裏並未有喜悅與驚豔之色。

他想見伊婧。

無時無刻,都好想見她一麵,好想抱抱她,好想告訴她,他有多想念她。

“溫少爺。”突然,一個小侍衛上前呈報,打斷了這和諧的琴瑟和鳴。

溫靳竹示意上官雪蓮停止撫琴,微揚首問道:“什麽事?”

“溫少爺,門外花小姐求見。奴婢跟她說過了今晚溫少爺誰也不見,可她堅持要見少爺您。”那小侍衛有些膽戰心驚地跪下身稟告道。

溫靳竹眸色微沉,她這麽晚了還來找他,定是有什麽要緊之事。

“讓她進來。”溫靳竹沉吟片刻道,語畢,他揮手示意上官雪蓮繼續彈琴。

一步一步,她每走一步,台階上就多一分血跡。

她整個人已經狼狽不堪,發絲上粘附著血漬,臉頰蒼白一片,雙眸失去往日的清澈與靈動,此刻已然滿是空洞悲涼,她無力地拾階而上,撲通一聲跪在溫靳竹麵前。

“求……求求你……救救綠月。”她開口,聲音卻由於剛才的哭喊而嘶啞無比。

溫靳竹微擰著眉,眸光一斜望向渾身是血的她,隨而放鬆了繃緊的神經。她並沒有受傷,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

他有些放心地歎了口氣,放下持在手上的茶盞,微眯著眸子:“現在這個時辰,大夫們都已回家了,若非是十萬緊急之事不該再宣他們入府。”

“求求你,救救她。”花伊婧卻如若聽不見他的話一般,呆呆地,空洞木訥地重複著這句話。

她的腦子裏沒有什麽主仆,沒有什麽大夫,她隻要綠月活著。

上官雪蓮揚著精致的麵容望著她,那副狼狽的模樣與她的嬌柔美麗當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得意地揚唇一笑,眸內盡是幸災樂禍之情。

“花姐姐,少爺都這麽說了,您也別再為難他了。區區一個婢女而已,花小姐不需要這麽傷心吧,來,快請起吧。”上官雪蓮放下琴,提裙優雅地上前想要扶她起身,卻被溫靳竹一聲喝了回去:“繼續彈琴!這裏沒你的事。”

上官雪蓮本想充當一回好人,讓靳竹對她刮目相看的,哪知卻被他罵了一聲。她隻能委屈地吸吸鼻子:“是。”便回到座位上繼續撫琴。

溫靳竹望著呆跪在地上的女人,心煩意亂地大手一揮:“今晚是不會有大夫來的,把她帶下去!”

“是。”守在一旁的婢女與侍衛們紛紛上前將她連拖帶拽地丟出閣內。

“放開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她!”花伊婧痛苦地大叫,掙紮,卻在最後仍被無情地扔在門外。

“你回去吧,今晚大夫是不會來的。”溫靳竹站在高高的階梯之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她,那目光清冷無溫,語氣更是令人心生寒意。

花伊婧呆呆地望著他,這還是她認識的溫靳竹嗎?

那麽絕情,那麽可怕,那麽陌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