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至今思不過江東
項羽指著後麵的追兵道：“漢兵不足論，雖然有百萬也無法阻擋我們，隻是這天道如此，是老天要滅我，所以，我已經無路可退了！”
跟隨在項羽身邊的虞子期說道：“大王，隻要你能回到彭城，就能再召集大軍，劉邦小人，還等著大王去斬他的頭，大王請離開，我們替大王阻攔追兵！”
項羽大笑道：“區區追兵有何難，諸位如若不信，且隨我衝殺一陣便知，我們在五十裏外的那處山丘聚集，殺五十裏讓漢軍看看我楚軍的威風！”
兩千多楚兵頓時翻身上馬，雖然廝殺了一夜，早已經疲憊，可是在這一刻，他們依然爆發出了強大的鬥誌，隻要元帥項羽帶領著他們，就算是殺到天邊，他們也會寸步不離，直到戰死！
悲壯蒼涼的風從天邊吹來，一陣陣噪雜的聲響從遠處傳來，那是追趕的漢兵發出的聲音，在一夜的追逐之後，漢兵的陣型也亂了，帶兵的將領也顧不得整理隊伍，隻是拚命的催促部下追趕楚兵，要將楚兵消滅在長江以西，盡全功於此戰。
項羽用馬鞭指向正在逐漸追近的漢軍某部笑道：“我的部下可沒有這麽狼狽的人！”
血和汗濕透重甲的楚兵們齊聲發出哄笑，將生與死全都忘到了腦後，在這一刻，他們依然是百戰不殆的大楚雄兵，依然是那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項羽的精兵。
憶往昔，這支部隊跟隨著項羽從江東打到了江北，從南方打到了北方，打敗了以戰鬥力稱霸天下的大秦雄師，震懾天下諸侯不敢正視，短短六七年的時間，這支精兵跟隨著項羽征戰南北，百戰百勝，闖出了好大的名頭，垓下一戰，十萬楚兵跟隨在項羽身邊的人就隻剩下這些了。
英雄末路，鐵軍也到了末路，隻是鐵血男兒隻流血不流淚，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沒有一個楚兵膽怯退縮，依然是大聲的笑，嘲弄著漢軍的狼狽，仿佛麵對的不是上百倍的敵人，而是一群綿羊。
“殺過去，你們就自尋生路去吧，到江邊找幾艘小船，渡過江去，也不要再投軍了，娶妻生子，過一段平常日子，項籍多年來愧對諸位將士，今日就拿命來還，咱們有緣的話，來世再做兄弟！”
眾將士齊聲呼喊：“大王！”
依依不舍的情緒彌漫在所有人的心間，久久不散。
項羽半響才擠出一絲笑意，笑罵道：“扭扭捏捏的不是老子的兵，死就死，有什麽！老子是西楚霸王，死了也是西楚霸王項羽！”
說罷，項羽也不看那些將士的表情，自顧自驅動**烏騅馬向著不遠處的漢軍大軍衝去。
不過是幾秒之後，項羽身後蹄聲滾滾，無數騎兵跟隨而至，竟然沒有一個肯離隊的。
項羽沒有回頭，臉上卻顫動了幾下，虎目之中竟然也紅潤了起來，一絲淚光在眼眶之中滾動了幾下，卻被他生生抑製，隻是發出一聲震天的大吼，“某，項籍在此，何人敢戰？”
上千的漢兵滾滾前衝之
勢頓時斷絕，很多人慌亂勒馬，竟然有控製不住馬匹滾落塵埃的，馬蹄亂跳，將士慌亂叱喝，上千人竟然被項羽一聲大吼就嚇的傷亡了數十人，可見霸王雄風依然震懾人心。
項羽將長戟前指，也不管對麵是誰，直衝過去，隨手揮動長戟，便帶起了一片片的血雨腥風，數人慘叫著跌落，被項羽身後的馬蹄一踏，慘叫聲頓時斷絕。
血跡染紅了泥土，馬蹄踏過，紅土變成了紅泥。
無數的屍骸遍地，各種兵器掩埋在塵埃之中，無主的馬匹低聲嘶鳴尋找自己的主人。
一匹身上被砍了一刀的戰馬無力的跪倒在一具無頭的屍體旁邊，低低的嘶鳴了幾聲後，慢慢的停下了嘶鳴……
朔風凜冽卻吹不散空氣中的熱熱的血腥，大地廣闊卻埋不完無數熱血男兒的骨骸，在這片土地上，無數的英魂用自己的血和汗鑄就了一首首無聲的戰歌，隻是他們的名字卻飄散在了曆史的長河之中，竟然沒有人能記住他們的名字。
在史書上，也僅僅用寥寥幾行就描述了這一戰的悲壯慘烈。
五十裏外，項羽勒馬山丘，回頭。
身後無數漢軍的屍骨血跡，還活著的人寥寥無幾，四散奔走的不計其數。
而項羽身後的騎兵依然是二千出頭，竟然沒有幾個跟不上隊伍的死掉的。
“我大楚雄兵，依然能戰，隻可惜，此戰不能勝！”
項羽明白，昨夜突圍，大家舍棄了輜重糧草，戰馬奔襲一夜，又廝殺了一上午，馬力已經疲憊不堪，無法再戰了，能殺回五十裏，已經是這支兵馬的極限，再廝殺下去，就是死路一條了。
“由此向南，過江尋條生路吧！”
項羽對著麵前的依然跟隨在自己身邊的楚兵們揮揮手，讓他們自尋生路，而他卻再次勒轉了馬頭，朝向了漢軍的方向。
“大王！走吧，我們一起回去……”
項羽沒有轉身，隻是揮揮手，慢慢的驅馬向前，幾句話隨風飄來，“孤王不死，劉邦是不會甘心的，孤王是西楚霸王，倒要看看誰能殺了孤王！”
血紅的披風隨著風勢上下翻滾，烏騅馬在陽光下閃亮的仿佛是金色的神馬，而馬背上的那個男人早已經疲憊到了極限，卻脊背挺直如鬆，明知道必死，依然視死如歸。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豈奈何……”
項羽就這樣再一次向著漢軍襲來的方向衝了過去，隻有他慨然長歌的聲音杳然傳來。
十萬楚兵被漢軍圍困，並不是一夜之間就能徹底消滅的，在漢軍不斷的滾動前進的路途上，依然有一隊隊的一團團的楚兵依靠著山勢而戰，少則數十人，多則數百人，廝殺聲不絕於耳。
項羽雖然孤身一人殺了回來，可是見到有被漢軍圍困的楚兵總是會出手解救，仗著他的力大馬快，也救出了不少人，隻是他身邊的人越多，圍困他們的漢兵也就越多，到得後來，周圍已經密
密麻麻都是漢軍旗幟，而項羽身邊隻有千餘楚兵了。
時光已經轉到了下午，接近了傍晚時分，楚兵和漢兵都疲憊到了極致，而漢兵可以輪番上陣，替換著吃飯休息，而楚兵卻隻能咬牙硬撐，饑餓、疲憊，如今已經成了他們最大的敵人，無力的手已經握不住刀槍，能騎在馬上的人也沒有了幾個，連馬兒都沒有了力氣，隻是躺倒在地上粗粗的喘氣，看那馬兒口鼻處滲出的血沫，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馬兒的主人忍不了看著馬兒如此受苦掙紮，狠心將手裏殘破的刀劍橫過馬頸……
一聲聲低弱的馬鳴聲不斷的響起，代表著一匹匹戰馬生命的終結，也代表著這些楚兵已經徹底沒有了生路。
困獸猶鬥，何況是百戰雄兵到了末路，一個個站在項羽身後的楚兵都是麵無表情，隻是身上的那種絕望的狠辣震懾的周圍漢兵竟然沒有人敢上前。
“劉邦，小人，可敢和某一戰？”
項羽的聲音滾滾而去，仿佛是雷聲在無數的漢兵頭上心上翻滾。
“殺……殺了項羽，賞萬戶侯，賞萬金，官升三級！”
一個將軍顫抖的聲音從無數漢兵的背後響起，宣布了劉邦對項羽的懸賞，也宣布了這支楚軍的死期。
“想殺我？讓劉邦出來親自來取！”
項羽再次翻身上馬，烏騅馬渾身抖了一下，重重的喘息幾聲，依然站穩了馬蹄。
這戰馬雖然也疲憊到了極點，可卻依然頑強的想要戰鬥到最後一刻。
在真實的曆史上，項羽將它送回了江東，可在這裏，這馬兒已經沒有了離開的機會，它和項羽一樣都走到了絕路，明知道自己必死，卻還要殺一個痛快。
如果馬兒能言，恐怕它也會大聲喊殺，一直到自己戰死為止吧！
項羽知道馬力已經疲憊，為了節省馬力，他幹脆的將自己身上的鎧甲脫下，除了兵器，連頭盔都丟給了手下的兵卒，讓他們步戰的人可以多一點防護，也讓烏騅馬可以少駝一點重量。
“錐兒啊，這一次怕是你最後一次戰鬥了，項羽沒有福氣讓你平安到老，卻害得你慘死在這戰場上，算項羽對不起你！”
項羽雙腳一磕馬腹，大聲喝道：“項羽在此，何人敢戰？”
烏騅馬仿佛利箭一般衝向前方，積蓄了一會的馬力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快的仿佛是閃電。
這是生命最後的怒吼，這是烏騅馬對自己命運的頑強挑戰，這是一匹戰馬夢寐的歸宿。
好男兒戰死沙場，好戰馬何嚐不是也想如此！
“項羽莫狂，周苛前來會你！”
一員漢將躍馬而出，揮動長刀向著項羽砍去。
項羽雙腿一夾馬腹，烏騅馬向著旁邊跳了一步，那長刀頓時從項羽肩膀外側落空，而項羽長戟斜指，一擊就刺穿了周苛的胸口護甲，將他挑起，然後重重摔落在地上。
隻一回合，項羽便殺了周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