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和他王府相遇
入席是按照身份等級來的,高堂上一身青色錦袍的男子,臉上帶著清淺的笑,一手扶在雕龍座椅上,神情自若。
他的左下方,則是高風瀛與李雲裳,對麵則是其它王公貴族。
隔著幾個座位,李雲裳找尋著段將軍和她娘的身影,果然,在第三個位置,段將軍端坐著。
看著段恒的模樣,臉上卻清減了幾分,李雲裳心裏不覺就有些自責。
酒席在外麵的炮竹和長鼓聲中開始,起始由賓客送禮,為首的自是廣晉王府。
隻見幾個小廝四人抬起一個大紅色的箱子進來,看似十分沉重。
“女人,你是想把整個王府都送人嗎?”高風瀛不悅地端起茶杯,送到唇邊佯裝抿了一小口,昨兒個,是他和楚幕婉商量好的,想要試探李雲裳。終究在他心裏,有一道過不去的坎,那就是李雲裳和高崚駿的過去。
李雲裳優雅地端坐著,隻淺笑著,唇並不動,“這是在給你長臉,省的外人說你小氣。”
就在兩人說話之餘,廣陵王府的小廝已把箱子抬了進去。
“多謝皇弟,弟妹。”
微微舉起杯子,臉上的笑意沒有減少,那涼風般地優雅愈發添了幾分,美眸裏的溫情讓人看了如癡如醉。
高崚駿抬起一手,廣繡長而寬大,將他半張臉遮住,隻能從外麵,看見他優雅地舉杯飲酒。
看著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心中難免難受,半晌,李雲裳竟忘了舉杯,等拿起時,又隻好苦澀一笑。
人家那麽坦然,倒是自個兒在這裏顯得矯情了。
猛地抬頭,李雲裳將視線收回,然後把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待禮物送完,眾人便要轉去庭院看戲,聽說這戲是皇太後特地賞賜的,裏麵的每個戲子,都是十年苦練,難得一見的。
高高的戲台,視野和空間都瞬間開闊了不少,在移步的空蕩,李雲裳也因此得了空和月兒說叨了幾句。
“得了空子給爹爹送一些我親手做的大衣去吧,爹爹還是習慣了穿我做的衣裳。”
月兒遠遠朝段恒看去,應了一聲,“還是小姐記掛著將軍,恩,我明日就親自去將軍府。”
“恩。”李雲裳收回視線,重新坐好看著戲起來。
二層的戲台子,隔離在水中,獨具匠心。
一條十幾米長的浮橋,將賓客引致一個三層的涼亭,涼亭裏有序地擺好了桌椅果盤,朱紅色的裝潢,外麵皆一層木刻,整個樓與戲台對視,渾然天成。
眾人不禁都驚訝,廣陵王府的這塊聖地。
“四哥,素聞你風雅至極,我想這世界上還有比我高風瀛還風雅的人?今日果然是佩服了,來,四哥,我敬你。”
高風瀛眯縫著眼睛,又恢複了以往的雲淡風衣,笑麵如風,可那笑意分明就帶著刀。
看著這劍拔弩張的形勢,高崚駿的表情卻完全毅然,簡單地點頭,舉杯到將廣繡揚起,一氣嗬成。即便涼風掃過,也隻是將他的鬢發和廣繡吹拂而起,瞬間送入鼻尖一股清香。
一股夾雜著藥味的清香。
“四哥過了今日就滿24整了吧,就沒打算給自己找個女人消遣?”
此話一出,不僅高崚駿的手指在就被邊緣停滯了半晌,就連在旁邊佯裝嫻靜的李雲裳,也猛地收緊身子,緊張起來,她在緊張究竟高崚駿會怎樣回答。
“嗬嗬,四哥我一向心中隻有沙場刀劍的,況且近來身體總覺不適,自然不是談親事的時候,你說,是麽?”
薄薄的唇輕啟,高崚駿眼帶淺笑,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事,將杯子忽的送到嘴邊,就那麽打量著身邊的高風瀛。
他正好微微側臉,從李雲裳那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他淺笑的模樣,唇角勾起,臉上波瀾不驚。
“王爺,這戲很有趣呢,光顧著閑聊豈不是浪費太後的一片心意了?”
李雲裳及時出來打圓場,還要顧及高風瀛的麵子,於是隻皮笑肉不笑地說了一句,不過僅此一句,兩個男人都忽然默不作聲了。
高高的戲台上,此時正有兩個小生在唱腔,這咿咿呀呀地李雲裳雖然沒心思去聽,可是餘光掃視到高崚駿那氣定神閑,和高風瀛的慍怒,她也便認真地揣度起來。
戲的大體內容是講戰國時期的兩兄弟爭奪王位的故事,大哥名正言順是嫡長子,王位無疑他來沿襲,可奈何弟弟比他更天資聰穎,身經百戰,大有功
高蓋主的意味。
而終有一日,哥哥不念舊情,將弟弟斬殺……
就在弟弟上斷頭台,琴師的音樂忽然變得慷慨激昂了幾分。
而大家都忽然斂聲屏氣起來,等待著接下去會是怎樣的結果。
“皇上駕到……皇後娘娘到……廣秦王到……”忽然,太監一聲尖銳的聲音響徹在整個王府亭榭,音樂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起身叩拜,三呼萬歲。
“可是哀家打攪到了各位的雅興,兩位親王,快些起身,怎好讓你這個大壽星給哀家行禮呢,可是要折煞哀家呢。”
“皇太後母儀天下,壽星於皇太後麵前,也不過是凡夫俗子。”
高崚駿優雅起身,那雙深邃的眸子與來人碰觸,並不見其中的畏懼,好似那些時日,高寒意對他的百般折磨,他都已忘卻般。
高寒意與趙雲歌和小皇帝自然而然坐到了上座,李雲裳和高風瀛自然被擠出去了三個位置,他們和高崚駿分坐與皇帝皇太後身旁,讓之間距離愈發遙遠起來。
高寒意麵帶笑容,其中的冷然之氣卻未消減半分,“都平身吧這戲唱到哪了,繼續吧?”
“可不是,這出秦王自個兒都沒看呢,就先給四弟你了。”趙雲歌在旁邊附和著,嶄金色的鳳冠襯托地她那張臉愈發雍容華貴了,帶著北國女子的豐盈,使之全身散發的國母氣質無人能敵。
也隻有像趙雲歌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皇太後這寶座吧。
“皇兄,正到**呢,你說說,你這是趕巧還是早在外麵候著就等著這一幕才出來?”高風瀛打趣著,似是有意無意,讓一邊的風雅男子神色又沉寂了半刻。
李雲裳不解,這才又認真看戲,不禁神色一沉,心裏便跟著緊張了起來。
這最後的一幕,竟然是弟弟反過來,把哥哥殺了,將皇位奪走了!
由此可以看來,廣秦王居心叵測,是故意含沙射影,諷刺高崚駿意圖不軌啊。
偏生戲到了結尾,伴隨著扮演皇帝的戲子一身血衣,口吐鮮血,高風瀛卻又風涼開口了,好似自己說了句不痛不癢的話,卻叫李雲裳怔地為高崚駿捏了把汗。
“皇兄,這兄弟互相殘殺的事情我可幹不出來,自古綱常,天經地義,長幼有序啊,四哥,你說是不是?”
他倒好,把關係撇清,說自己不會造反,卻把矛頭一指,話鋒立刻便指向了高崚駿。
當真陰險!李雲裳氣得牙癢癢,之前她並不知道高崚駿的處境是如此悲憫,今日若是不聰明的人,也定是不知道他們兄弟幾個是怎麽傾軋一個帶病無力的人的。
隻是為何,他的臉上還能那般氣定神閑?難道他就一點不怕麽?
“王爺,你又拿四哥開玩笑了,還好四哥不像雪兒那般皮薄,不然隻有哭的份了。”高崚駿未發話,李雲裳已搶先一步,多半是害怕他們兄弟之間真鬧出什麽芥蒂,也不管臉皮了,嬌嗔地就挽著高風瀛的胳膊玩笑起來。
這話的效果果然是好,就連趙雲歌也禁不住回望了眼李雲裳,淺笑起來,“弟妹說的是,該看下一個表演了,你們男人啊,別老是把朝中那些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搬來,多嚇人。”
李雲裳一怔,她知道趙雲歌現在和廣秦王唇齒相依,可是這會兒卻出來幫她打圓場。心中不免一驚,探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在後麵的表演還算精彩,大家也都樂嗬嗬地觀望。
也不知方才吃了什麽,李雲裳隻覺得胸口一陣不舒服,與高風瀛說了句,便徑直朝著回廊而去。
也許是人多的緣故,又喝了幾杯酒,這才覺得麵頰酡紅,呼吸不順起來。
月兒跟在後麵,手裏端了一杯熱茶,“小姐,方才你為何老插話,我看著廣秦王臉色不好,一直瞪著你呢。”
手心捏了把汗,月兒自是不知道剛才情勢有多危險,就是一句話的錯誤,就有可能引起太後大怒,禍患無窮。
而剛才,李雲裳幾乎是拿段家上下幾百口人的性命,去說那些話,想必高寒意定是不高興了吧。看著高風瀛如此為高寒意賣命做走狗,幫襯著欺侮高崚駿,她的心中就瞬即燃燒出一團熊熊烈火,十分不快。
接過月兒手中的茶杯,李雲裳大口便喝了起來,“快去,給我倒些涼水來,我要緩一緩。”
李雲裳將半個身子依靠在欄杆上,手指著外麵,吩咐月兒行動速度,她說話有些喘氣,是剛才退席太緊張的緣故。
“好的,小姐,那你先休息一會,我去去就來。”月兒擔憂地回望了眼遊廊裏的人,歎了口氣,雖然她不知道其中緣由,小姐為何三番五次出頭,但她心中明白,這一切定是與廣陵王爺有關。
自古情關難過,說的可不就是這樣麽?
正當李雲裳喘著粗氣在歇息的時候,卻驀地感覺到從側身出來一股光芒,一股熾熱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灼燒了般。
猛地抬頭,卻正好對上了那深如潭水般的眸子,讓她嗓子立即幹澀起來,不知如何應對。
“見過四王爺。”
李雲裳急忙收起身板,不似之前懶散,幾乎是立馬站直,卻不敢打量眼前的人。
遠處,不過十米,高崚駿一身青色長袍隨風矗立,風隻是像個陪襯,來增添他的恬靜,他隻將身邊的一潭清水留作倒影,將那頎長俊逸的身影透射下去。
那雙美眸顧盼神飛,其中帶著淺淺笑意。
他竟還能笑得出來?
看著這個男子脫塵的外表,萬事皆不上心的安然,有那麽一秒,李雲裳覺得是自己在多管閑事了。
心中不免生氣,但更多是擔憂過後的恐懼。
“你倒是不怕,虧得我一直為你瞎操心。”瞎操心三個字說得很重,這也是第一次,李雲裳覺得自己竟然會變得這麽矯情。
隻是話剛一說出口,她便後悔了,羞惱地差點沒想找個地洞往裏麵鑽。
本想扭頭找個借口出了遊廊,誰知身體猛地僵直住,因為一隻溫暖的大手正緊緊地拉住了她。
還未來得及將手抽回,大手便撫摸上了她的額頭,高崚駿的雙眸,深地就像一潭水,可是臉的關切,同樣深不可測。
像是在愛惜一件寶貝般,從高崚駿的嘴角勾出一絲淺笑,就那麽,兩人在遊廊裏互相問望著對方,時光就像是要停滯般。
鼻尖,隻能聞到來自高崚駿身上的藥香,淡淡的,劃過鼻尖一直貫穿到體內,好像自己的身體也被它感染了。
那一刻,她是多麽想把頭輕輕往前一靠,然後貼上他溫暖的胸膛。
可是……
菱唇微動,眼中神色一擰,十分艱難地還是說了出來,“四王爺,我該回去了。”
“恩。”高崚駿輕輕點頭,鬆開自己攬著人兒的手,就像是君子那般坦然,好似剛才的曖昧湊過來沒發生過般,他從自己的衣袖裏不知何時掏出了一根銀針。
默不作聲地將李雲裳的手抓起,她想要閃躲,可是高崚駿隻那麽一微微抬頭,那不容抗拒卻又溫柔的眼神,讓她緩緩又把手伸了出去。
小手被大手抓著,瞬間覺得彼此那麽接近,感受著來自己彼此手心的溫度。
針細細地紮下,帶著一陣酥麻,讓李雲裳不適地蹙眉,從菱唇了輕‘呀’了聲,有些埋怨地看了眼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的男子。
“方才你吃那麽多毛豆作甚,毛豆阻礙消化,你此刻又憋著不打嗝,不難受?”微微蹙眉,可即便是眉頭一彎,那樣子也是那麽好看,那淡若卷煙的眉頭,於玲瓏凝脂般的臉上劃開,更是讓人覺得他有些有肉,比平日隻笑不語更親近幾分。
這是不是在關心她?
那一刻,看著眼前像是畫卷走出的男子生氣的模樣,李雲裳呆怔地有些想哭,隻是很快,高崚駿便又收起了那微怒的臉,負手後退幾步,與李雲裳保持距離。
他的餘光瞥視了眼身後,然後一轉彎,朝著院子裏出去。
李雲裳這才注意到前方,月兒端著茶正楞在那,一時她竟像是被人捉了般,雙頰通紅,扭頭便大步朝著月兒走去。
隻是步子稍微緩了些,餘光還依依不舍地打量著那離去的清影。
“回去吧。”沒有再多說話,而是加緊腳步朝著戲台而去。
待李雲裳入座後,高風瀛立即將臉湊了回來,臉上神色不好,“去了這麽久?”
“恩,胃裏方才不舒服。”
低著頭,生怕被他發現什麽破綻,手忍不住又伸向茶幾旁的毛豆,但還沒摸上,便又收了回來。
茶幾上擺了好幾樣水果,隻是李雲裳嫌水果水分太多,吃起來麻煩,畢竟水袖長袍的,不方便。而花生她又不愛吃,吃能象征性地吃些毛豆了。
見人兒本是要拿毛豆又把手縮回,高風瀛的眉頭擰地更深了,頭幾乎快要湊到李雲裳的耳蝸邊了,“你方才離席,可有和四哥撞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