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懸崖驚險
兩日後，大隊人馬整理妥當，終是踏上了回城之路。
我依舊同蘇雲瑤一輛馬車，因著前幾日的交心，如今兩人之間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了些。因著起得早，她如今正困頓難耐，挨著車壁眯眼睡了起來。我卻是了無睡意，心裏堵得難受，原以為公子真的會來同我解釋清楚，然一連兩日他都未曾露麵，便是昨日的夜宴他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我竟是連著一絲問他的機會都沒有。
我心裏難受是因為他騙了我還不同我解釋，哪怕是一個牽強的理由，隻要他給我，我就相信，然終究他還是什麽都沒說，那我又要怎麽說服自己去信他？說到底，我恨的是他不在乎我，而我竟將他看的那麽重，怎麽說呢，不公平。
馬車穩穩當當的行著，本想尋了蘇雲瑤說會子話，回頭卻是見她正睡的香，便也不忍叫醒她。轉頭掀開窗簾子朝外望了望，隻見著前前後後皆是簇擁的宮人和侍衛，紅黃相間的旗子淩空而揚，好不氣派，隻是天色卻是有些許陰暗，我望了望天，怕是再多時會有一場暴雨吧。
尋不了熟悉的身影，我默歎了一聲，罷了罷了，他若無意我便是再多心也是徒勞。
恍惚間驚覺馬車顛簸了幾下，連著蘇雲瑤都被驚醒了，她略微坐正了些問道：“姐姐，發生什麽事了？”
我哪裏顧得上回答她，隻掀了車簾朝外望去，卻見隊伍前方沙塵四起，竟有一批黑衣人提著長劍從天而降，腦子裏立馬便是冒出兩字：刺客！
不是說太平盛世麽？又怎麽會在此時碰上這種事？我們的馬車雖在後方，卻也難保身後會不會潛伏著一批死士，在這樣的情況下說不怕死肯定是假的。
馬車已在原地停了下來，耳邊亦是傳來兵器交錯的聲響以及宮人們大呼小叫的聲音。蘇雲瑤不明情況，隻哆嗦的拉著我的臂膀道：“姐姐，到底怎麽了？”
我緩緩吐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隻安慰道：“別害怕，我出去看看，你在車裏等著，千萬別亂跑。”
其實我也是怕的要死，隻是總要搞清楚具體狀況方才安心。
外頭趕車的內侍見我出來，忙的說道：“姑娘還是在車裏待著為好。”
大風起兮，沙塵亂舞，我邊輕揉了揉迷蒙的雙眼，邊問道：“前方出了何事？”
那內侍忙道：“竟不知哪裏來的刺客，如此膽大包天埋伏在此，幾位將軍已帶兵圍剿，姑娘切莫四處走動，若是傷了一星半點，奴才們可擔待不起。”
我環顧了下周遭，眼見後方幾輛馬車周圍早已安排了侍衛保護，遠遠的我卻發覺從天而降的黑衣人越來越多。此次秋闈，隊伍雖龐大，然大多都是些宮人內侍，若說武將，最多也隻有三分之一，如今已撥了一批步兵守衛在後方保護女眷的安危，隻是這堆步兵哪裏敵得過那群武功超群的黑衣人，明顯是我方占於劣勢。
“姑娘，姑娘。”一路隨著的雯心卻是匆匆跑來，將我一把推入馬車內，“姑娘好生待著，還不知是怎樣一個情況，您冒冒失失的出來如何是好。”
“雯心，太後娘娘跟公主沒事吧？”我恍然想起太後的車駕在最前方，豈不是首當其衝？
雯心抬手抹了抹額頭的細汗，隻回道：“姑娘勿擔心，娘娘們有將軍大人保護，
自是萬無一失的。”
“可是……”
我擔心的話還未出口，雯心已經將我拉上了馬車，“兩位姑娘不用驚慌，自是傷不到你們的。”
“雯心……”我急急的想要拉住她，我想要問問哥哥他們如何了，隻是雯心卻早已離了馬車，也不知她急急的是要去做什麽。
“姐姐，怎麽會這樣？我們會不會死啊？”
“呸！”我一把捂住蘇雲瑤的嘴巴，當真是烏鴉嘴，“什麽死不死的，就那麽幾個刺客而已，憑著哥哥就能擺平了，怎麽你還不相信他的本事？”
聽我這麽一聲吼，蘇雲瑤終是閉了嘴不敢再言語。
如今，也唯有等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打鬥的聲響依然清晰的傳入耳中，擰著衣袖的雙手竟布滿了汗水，蘇雲瑤已開始小聲抽泣，我也沒了力氣去罵她，隻呆呆的盯著繡花鞋上的蝴蝶，一時之間腦子裏茫然一片。
“啊……”蘇雲瑤一聲痛苦大叫，爾後瞬間跌坐了下來，於此同時馬車開始劇烈晃動，我忙的抓住車簷，這才不至於滾下來，蘇雲瑤痛苦的哀嚎著，我抬頭朝她望去，卻見她左臂上赫然插著一支長劍，鮮血已染紅了她半個手臂，她的麵孔糾結在一起，眼淚汗水早已將額跡的發絲浸濕。
“雲瑤，雲瑤你怎麽樣？雲瑤？”我一把抱住她的身子，也顧不得馬車的晃蕩，伸手想要替她止血，卻不知該要碰哪裏，她邊痛苦的呻吟著，邊緊緊拽住我的衣袖，臉色早已煞白一片。
“姐姐……姐姐……痛……好痛……我要死了嗎？”她靠在我懷裏早已沒了力氣，便是她在蘇府再怎麽不得寵，卻也是個小姐，平生也未幹過什麽粗活，如今手臂中箭，這種剜心的痛她又哪裏能承受得住。
“雲瑤，雲瑤你千萬要撐住，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死的！”我大聲回著她的話，車外是愈加清晰的兵器交疊聲，我心頭一緊，莫非今日當真要死在此地了？
不，不會，哥哥會來救我們的，表哥會來救我們的，還有公子，公子也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蘇雲瑤手上的鮮血已染紅了大片裙擺，我看她臉色越來越差，若是再這樣下去她定會失血過多而死的，不行，我一定要將她帶出去，我總覺得如今待在車上並非明智之舉。
思及此，我正想起身，然卻在此時傳來一聲刺耳的馬鳴聲，馬車亦是一下子失了重心一般東轉西晃，直將我狠狠的往車壁上甩去，我一時沒穩住，直直的撞了個眼冒金星，頭上的簪子也不知散到了何處，回神之際才驚覺定是馬受了驚，此時若是不及時勒令止步，恐怕我跟蘇雲瑤就會隨著這馬車同歸於盡了。
“姐姐，姐姐……”蘇雲瑤短促的氣息充斥了我的耳，我一邊抓住車頂的欄杆以穩住身子，一邊拉起早已滾在一旁的蘇雲瑤，此時死亡逐漸逼近，我卻是一絲法子都沒有。
我本想自己出了馬車去勒住驚慌過度的馬，然馬車晃蕩的太過厲害，我連身子都穩不住，又哪裏有那本事出去，隻得掀開一旁的簾子，朝了外頭還在互相廝殺的兩眾人馬大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幾聲大喊過後終是有人反應過來車裏坐的是我，便聽一聲大喊：“車上是蘇大小姐，趕緊攔住馬車，趕緊攔住
馬車……”
我心裏一喜，總算有人來救我們了，忙的抱住蘇雲瑤，卻見她意識越來越模糊，臂上的箭傷亦因著動蕩變得愈加嚴重，臉色白的嚇人，眼睛亦是眯成了一條縫。
“妹妹，妹妹你快醒醒，你萬不能睡過去，如今……如今有人來救我們了，你一定要撐住，一定啊。”雖與她之間算不上感情深厚，然到底也是名義上的姐妹，再加上我本就怕極了這種生老病死，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她在我麵前死去，不說別的，總歸也是我護她不周，若是當時不遂她的心，不帶她來，今日也便沒有此劫了。
“啊……”馬車一個大搖晃，我驚呼出聲，透過飄蕩的車簾子，赫然發現前方竟是一處懸崖，而那已經失心瘋的馬顯然沒有想要停下的意思，我不禁嗚呼一聲：不是吧，我雖不想進宮，可也不想就這麽死啊，更不想這麽狼狽的死！
正急的無法時，眼前卻是猛地晃過一團白影，我定睛去看，霎時一喜，連著喊出了聲：“公子……”
終究我還是等來了他來救我，我就知道他不會看著我就這麽死的。
公子三兩下製服了瘋狂的馬匹，我原還以為就此化險為夷，卻不想車馬之間的韁繩脫離，因著慣性，我乘坐的馬車迅速的往前方衝去，就在半輛車駕已跌落在崖邊之時，公子及時拉住了車把，隻是，縱是他功夫再高，想要承受馬車的重量依然很是吃力。
我已心驚的再也喊不出半聲，同蘇雲瑤兩人窩在馬車的一角，再不敢動半分。
“公子，救我，公子……”撐了那麽久的意誌終究在他麵前瓦解，眼淚刷刷的往下掉，我真的不想死啊。
公子依舊戴著麵具，桃花雙眸朝我望著，我雙眼朦朧，卻是瞧不清他眼中的神色，隻那握著車把的雙手卻是青筋爆出，顯然他已經快要到極限了。
“公子……”我嗚咽著又喚了聲，懷裏的蘇雲瑤突地拉住我的手，勉強睜開迷茫的雙眼，輕聲呢喃道：“姐姐，我……我不想死……”
我抬手擦了擦眼淚，也不敢大動作，隻握了她的手，哽咽道：“你放心，淮南王來救我們了，我們不會死，雲瑤，我們不會死的。”
我抬眼去瞧公子，他盡了所能想要拉我們上來，隻是勢單力薄，馬車依舊在不斷的往下滑，石流滑落的聲音嘶嘶作響，連帶著叫我愈加害怕和緊張。
“把手給我！”公子已然朝我伸出了手，目測沒有辦法將馬車拉上來，他隻能用這種方法來博一把。
隻是，他能救的隻有一人，而我卻不能就這麽撇下蘇雲瑤不管，我哭著朝公子搖了搖頭，隻道：“公子，雲瑤……雲瑤就拜托給你了。”此話一落，在未等公子勸阻之前，用盡了所有力道將蘇雲瑤往公子那一側推去，而馬車也因著這股勢力終究沒能抵抗住，就那樣往懸崖底落去。
我不是什麽聖人，可我也不能做那種拋棄別人獨活的事情，縱然我再怎麽怕死，卻也不能苟且存活，最後的那一刻，我隻看到，公子穩穩的接住了蘇雲瑤，如此，我也心安了。
罷了罷了，若這也是我逃不掉的命運，我唯有接受才不逆天。
或許，這一死，能讓我回去呢？若當真回去，我卻又有了一絲不舍，這份不舍來自哪裏，我竟全然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