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暗湧七

鳳凰·暗湧（七）

辦理轉校手續。

短短的六個字好像一記大悶棍打得樸安好腦袋發暈，嗡嗡直響。如果不是小春奶奶在自己身邊坐著，樸安好一定會以為自己正在經曆一場空前絕後的噩夢。

怎麽可能突然就走呢？一點消息也沒有，這麽毫無預兆的。她不相信，也不願意去相信，這是事實。可是小春奶奶根本不可能會說謊。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數不清的疑問在她的心裏橫衝直撞，可是不知怎麽的，這樣關鍵的時刻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僵直的呆坐在椅子上。明明前兩天還說著有什麽都會告訴的，結果還是一樣，連轉校這樣的大事情都兀自瞞著。說什麽最重要的存在，完全是騙人的吧。

娭毑，小春要轉學去哪裏啊。樸安好其實一點兒也不想問的。因為小春沒有說的話就證明她不想告訴自己。可是不問的話，心裏怎麽能安呢。事情這樣突然。

這個……嗯。還不知道。大概先去她爸爸那裏住著。小春奶奶半響才把話說完。

又是一個晴天霹靂！盡管轉校確實意味著要離開蓮花渡，可是，既然是轉校，怎麽會不知道要去的學校是哪裏？當人家是白癡嗎？一定是小春提前叮囑了奶奶別告訴自己吧。但是為什麽她要這麽做，不想以後再有任何交集嗎？悲傷憤懣的淚水不可遏製的往外湧，樸安好隻得不停地用手擦眼睛，真可惡，這眼淚沒完沒了的，左手剛剛才放下，右手又得抬上去繼續擦。後來索性兩手蒙著眼睛大哭起來。

小春的奶奶看著眼前慟哭的女孩，心裏也好不難受，一雙老眼澀澀的。可是她又能怎麽辦。孫女出門的時候再三請求自己不要告訴她真相。所以無論怎樣她都不會說。所以就算樸安好哭成這樣，她也隻能一遍又一遍的摸著她的頭低聲說別哭別哭她還會回來的。

一老一小各懷心事的坐著。樸安好從大哭漸漸成了小聲的抽泣。兩個眼睛哭的通紅，白淨的臉上能清晰的看見兩條淚痕。小春奶奶從陽台裏端來了一個洗臉盆，她把毛巾搓洗擰幹遞給安好。洗把臉吧。好孩子。

安好拿過毛巾，蓋在自己的臉龐上，暖暖的，柔柔的，散發著淡淡的香皂味。洗完臉，擰幹毛巾，安好正要問毛巾掛在哪兒。卻聽得小春奶奶說，先放著吧，我等下去放。真是對不起啊，讓你擔心了。小春啊……她一直沒有什麽朋友。謝謝你在學校這麽照顧她。這次換成老奶奶淚眼婆娑了。她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條格子方巾不停地擦眼淚。樸安好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心情。隻是真的好難受啊。她知道她不能再多呆一刻鍾，因為她的眼淚馬上要卷土重來。這一次也許真是會哭很久很久。

娭毑。你別這麽說。小春是個好姑娘，她才是真的對我很好很好。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樸安好一字一句，努力說的鎮定再鎮定些。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再次哭出來。長這麽大，即使是爸爸媽媽麵前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她一直那麽堅強，這是第一次在人前哭，竟然還是一個隻見過一次的外人，她竟然這樣輕易的暴露了自己的脆弱和難過。她羞愧難當，恨不能馬上飛出去。

娭毑，小春要好一會才回來吧。那我先回去了。她的學校定下來以後，請您記得告訴我。這是我家的號碼。樸安好從書包裏拿出媽媽買的禮物放到桌子上，然後又從本子上撕下一張紙寫上自己家的號碼放到小春奶奶手裏。

小春奶奶盯著手裏的紙看了很久，小心翼翼的把它對折了幾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她說號碼我就留著了，這些吃的東西你帶回去自己吃吧。小春走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別浪費了。代我謝謝你媽媽。她拿起桌上的袋子就要往樸安好書包袋裏塞。樸安好身子一閃，躲過了。這是媽媽的一點點心意，您別介意。我回去了。娭毑，再見。她轉身往樓上跑。

等等！老奶奶突然大聲喊。樸安好以為她要追上來頭也不回直接往上衝。在她搬好椅子，準備踩上去，從那個四四方方的井口爬上去的時候，她又聽到小春奶奶的聲音：

東西娭毑收下了。走屋子裏邊的樓梯回去吧。外麵不安全。看到奶奶手裏空空的，樸安好才放心。把椅子放回原位，跟著走下來。

——是一個女人告訴你隻能走外邊進來吧？

——嗯，二樓的阿姨。

——那是我大媳婦。

——啊（……）樸安好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表情和心情。小春還有奶奶和爸爸之外的親人麽？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難道這一棟樓都是小春家的。那怎麽……

——其實這一棟都是……是我家的。是我和老頭子一輩子嘔心瀝血建的。我們有三個孩子，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你看這房子有四層。一樓是我和她爺爺住的。二樓是給大兒子的，三樓是給老二的。雖然她很早就嫁到外地去了，但是這一層還是留給她的。四樓就是給小春爸爸的。小時候他們幾個關係還是很不錯的，三個兄弟姊妹都親親愛愛的。但是，就在幾年前，小春的爺爺去世。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小春奶奶停住步子回頭對安好說起了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