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許你隻看我

溫馨挑了一本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竟然還是英文珍藏版,喜悅之色不覺飄上眉梢,再隨手翻了一些書籍,也全是密密麻麻的蝌蚪文,眼前這個圖書館收藏之書竟都是英文書。

在美國呆了三年,英文水平怎麽說都是有大幅度的提升,所以閱讀起來並不費力。溫馨打開那盞有些陳舊的琉璃燈,將原本有些深邃的幽暗之中畫出了一格光明,溫馨捧著書有滋有味地讀了起來,時光安靜,唯有時鍾一格一格地慢慢走著。

宗政天衝完澡,擦著濕潤的發絲,站在門口之外,透過細縫悄悄打量著那坐在書堆之間的女子,溫雅安靜,一如多年之前他初見她時的樣子。

一時之間竟然忘了擦那濕漉漉的頭發,任由著那冰涼的水珠隨意地貼著他的臉頰掉落在衣服上、地板上。

安靜地觀看,令他想起了很多,眼前的昏暗充滿書卷氣味的書房忽的變得模糊,變成了整齊明亮的圖書館,而眼前垂頭看書的女子也悄然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

那時的她,還留著齊平的劉海,遮住了飽滿的額頭,隻露出一雙有神的大眼睛,和尖尖的下巴。

她捧著泰戈爾詩集站在最不起眼的那一排書架後麵,將書平攤在與她鼻尖齊平的第4層書架上,這樣一來她隻需要動動眼睛就可以看見書的內容了。

而他恰好坐在末尾邊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蒙蒙地細雨發呆,目光流轉間,就被側邊那輕盈如燕語的聲音吸引住了。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初印象裏的她高高瘦瘦的,穿著略顯肥大的白色體恤和洗得有些發白的牛仔褲,遠遠看去如弱不禁風地葦草,令人擔心她會不會被窗外的某陣大風吹走。

他當時也是閑著沒事幹,就用手支著腦袋,趴在桌子上靜靜地看著那個朗讀著越來越動情的專心的她。

“我這一刻感到你的眼光正落在我的心上,像那早晨陽光中的沉默落在已收獲的孤寂的田野上。”

那脆生生的聲音不正如一束陽光在這個陰雨天增添了絲絲趣味,他的心情隨著這束陽光變得祥和起來。

那時候還未開學,又合著天氣不作美,校圖書館裏麵的人屈指可數,而在四樓的文學讀物那層,也就隻有他們兩個人,而她的朗讀就如為他特意準備的一般。

那時的他也不知是著了什麽魔,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過去,恰好就站在她所在書架的對麵。

他就背靠在書架的最左邊,雙手插在褲袋口,靜靜地聆聽那算不上如何專業卻令人心動的朗讀。

而她就在書架的另一邊的最右邊,雙手負在背後,雙眸全神貫注地盯在略微發黃的紙張上麵,輕聲朗讀,讀那對她而言可以奉為摯愛的詩句。

“不要著急,最好的總會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

她這樣的讀道,用一種朗朗地帶著生機的聲音,如蓬勃而發的春意,綿綿的軟又透著股堅韌的執著,這樣期待未來很美好的話在他聽來,那個最好或許就是他也不可啊。

神思一收間,他便轉了身,故意裝

作翻書地樣子朝她靠近,隔著高高低低的書本,他還是看清了她的容貌,眼睛如空中高懸的明月,皎潔如雪,漆黑如玉,黑白分明,如夜下水流波光粼粼。尖尖的下巴擱在書上,轉動著大眼睛,斜著腦袋看著天花板那凹凹凸凸的橫紋,似在思考詩句的意思,又似在遙想未來的自己是否也會按照書上所說的遇見那個最好的。

她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完全沉浸在優美的詩句之中,隨後又抬起了下巴,繼續往下讀了起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

紅唇微微一抿,繼而又讀了一遍,聲音卻透著股哀愁感,那玲瓏小巧的鼻子也隨之皺了皺,自言自語地說道:“單戀苦澀,如無法償還的願望,聆聽隻能是自己,傾訴也隻能是自己。無法說出口的喜歡,如無法開放的花朵,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他在書架的另一端,看著那一張幼稚得如初中生的素顏,沒想到她腦力裏還藏著這般深刻的思悟,不由地又朝她所在的方向挪動了幾步。

近在咫尺的距離,令他可以更加仔細地觀察眼前的女孩,略顯蒼白的臉色令她看上去有點營養不良,卻一點也不妨礙她那樣美好的存在,真實地伸手可及。

她似乎發現了一句極好的句子似地,將臉挪近了書本,嘴角間的梨渦忽現,深邃迷人。

“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麽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很久了。”

“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麽話。”

一遍,兩遍,聽著她柔軟的語調一次一次地讀著,他可以發現她嘴角的梨渦愈開愈盛。

腳步朝前挪了一步,那就這樣站在了她的正對麵,透過那空隙,看到沉浸在另一個世界的她,笑得如梨雲白雪一般純美。

“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麽話。”她正讀著,似乎也感受到了對麵那投射而來太息般的目光,不經意地抬起了頭,恰恰與他四目相對。

那梨渦一深,一淺,如忽然掠過蒼穹的流星瞬間消逝了,隻見她睜大地眼睛看著忽然出現在她的麵前的那雙眉目。

那雙如墨染的眉目,微微彎著,眼角細長,如一波飄渺遠處的江水,望不到盡頭。

他這清淺的笑如潑墨畫中的隨意灑落地一筆,漫不經心,卻令人心生嫋嫋的夢。

“而我覺得,為了這個,我已等待很久了。”

不知是慣性使然還是因為此刻她內心真實地表達,他看見了她微微泛紅的麵頰,以及裝盛著一臉驚豔的水眸,木訥訥地看著他,一字一字吐出了這個完整的句子。

就是那樣無暇的幹淨地眼神,如一汪清澈的泉水,注入了他的心中,融化了冰封的一切,令他的心裏暖暖的,不由地想要戲謔戲虐她,靠近她,了解她。

“你,等我很久了。”他微微揚起了嘴角,毫不避諱地看著她,邪魅地說道。

瞬間,那微紅的臉就成了火燒雲,腦袋晃得很撥浪鼓一般,紅唇緊緊地抿著,卻遲遲沒有講出話來。

不知為什麽,他很想好好的看看眼前

這個女生,便緩緩蹲下身子,將臉靠了過去,慢慢地抽開了阻隔在兩人之間的一本厚厚的書籍。

沒料到,她卻率先用力地抓住了那本書,拾起了放在第三層的書包,轉身就跑。

是的,他以為她弱不禁風,跑起來卻結實地如一陣風一樣,瞬間就消失在了他的麵前。

宗政天揉了揉濕漉漉的頭發,愕然地發現他們的第一次見麵,竟然是他被她嫌棄了。

淡淡地抿了下嘴角,無比貪戀地看了一眼依舊安心看書的溫馨,還是悄悄地將那最後的縫隙也關上了。

是的,從那日起,他便開始注意起她來,從別人那裏打聽到有關她的所有信息。為了見到她,也經常往圖書館跑,可每每她過於投入地看書,總沒有發現他就在某個角落支著下頜慵懶地趴在桌上通過豎立的書本看著她。

開學後的那天晚上,他們兩人的相遇,本就不是偶然,是他事先摸熟了她的作息時間,在那裏等著她呢。

還有那次在甜品店的偶遇,也是得知她每周三沒課的時候愛去那裏吃泡芙,所以才會在對麵的精品店等著她的出現。

她在那邊看了幾個小時的書,他就在對麵站了幾個小時。

這個世界不存在詩集中那麽一瞬的最不經意,他卻很願意替她創造一個隻屬於彼此之間的不經意。

是的,那個長發及腰的瘦弱女孩,他想,讓她的目光隻隨著他。

宗政天轉身走到了床邊,從枕頭下抽出了一本硬殼的本子,悄然地撫上了封麵上燙金的幾個大字,泰戈爾詩集,是的,這就是當年在校圖書館被她遺留在書架上忘記放回原處的書。

至於為什麽會在他的手上,那是三年前特意回到母校,用新書換來的。

她沒有改變,依舊是那個一碰到好看的書就會鑽進去的她,在書中她可以尋找她屬於她的世界,在那裏盡情的遨遊、徜徉。

母親在他年幼的時候說過,一個好的女子就如一本書一樣,不應該隻看封麵,而應該細細去品味書中的內容,如果越讀越味道,那她便是隻屬於你的那本書了。

在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是隻屬於他的那本越讀越有味道的書,她就是他的世外桃源,可以讓他拋下許許多多的他並不想擁有卻不得不去擁有的東西。

手指輕輕地翻動著泛黃的書麵,有一張書簽掉落而下,書簽上用簽字筆細細地寫著幾行小字:原來隻是簡單的一眼,便可以迸發出電光火石,可漫長如一世紀,可短暫僅存呼吸之間。

這是她的心事,小心含蓄,卻詩情畫意,如愛爾蘭咖啡,簡單樸素的外相裏卻潛藏著醉人的濃濃的酒精,醉人醉己。

這書簽是她過了一日放進去的,而他也做了一回梁山君子,她轉身離開,就將那書簽放進了口袋裏。

他能感受到那時她寫下這句話時的心境,那簡單的一眼,那他長久的凝視所換來的簡單的一眼,微妙地不知用和言語表達,是的,她不經意地抬眸間,似乎令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那裏隻存在於他和她之間的那個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