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速之客
夜幕降臨之際，頤華宮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長樂筆直地站在殿外，絲毫沒有退開的意思，“哎喲，這刮得是哪兒的風呀，怎麽把華純宮的白露姐姐給刮來了。”
“你說話別夾槍帶棒的。”白露是白順華的貼身侍婢，這些時日來，兩位主子爭執的起勁，這白露與長樂也算是熟悉的很。
若論嘴皮子上的功夫，白露自認比不過蕭依雲主仆二人，便也隻抱怨了一句，就說起了正事，“我隻是來問一問，你家主子現可還好？”
“我家主子好得很，這太醫署醫術最為高明的胡太醫都守在頤華宮了，還能有什麽事？”長樂臉色驟變，伸手欲將白露往外趕。
白露按下長樂的手，眉頭緊鎖，“就是因為是胡太醫日夜守著，才有大事吧！”
聽著白露的話，長樂顯然是生氣了，這語氣也就衝了起來：“怎麽，白露姐姐這是在羨慕，還是在嫉妒？聽說你家主子也中了毒，幾乎把整個太醫署都召去了，如今可還好？”
“你這人怎麽這麽不知好歹！”
“什麽不知好歹，你來頤華宮找茬，我還不能說說了。”
“你！”白露氣急，卻也明白，這昭儀是真的不大好了，否則一向守禮的長樂也不會說出這般逾矩的話來。
思及此，白露便裝作一副發怒的樣子，大聲嚷嚷著上前一步，與長樂推搡起來，順勢將手中裹著蠟的藥丸塞進長樂手裏。
長樂垂眸看了眼被塞進手心的東西，直覺讓她並未作聲，而是疑問地看向白露。
“餘珣，餘大人。”白露尋了個空當，悄聲說道。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麽身份，居然敢來頤華宮撒野！”長樂也來不及細想，一把攥緊了藥丸，用力地推開白露。大聲說罷後，長樂小聲問道：“白順華亦是？”
“今日哪怕是死，我也要來問個明白，我家主子無端中毒，可是你們頤華宮做的？”白露迅速地眨巴著眼睛，回應長樂的問題。“我方才可是聽皇後說了，怎麽的都是昭儀的嫌疑最大，偏偏昭儀就中毒了，這時間未免太巧合了些！”
長樂抬手，待藥丸滑進袖袋後，一巴掌扇向白露的臉。“昭儀毒發可是在白順華之前！”
白露看著長樂故意揮來的手，速度並不是很快，便也裝作堪堪抓住她手腕的樣子。
自兩人推搡起，周圍的宮人就都偷瞄著，見事態愈發嚴重起來，忙放下了手中的活，撲過來勸架。
白露匆匆掃了眼，忙抓緊時間，快速地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順華是友非敵。此物名為黑丸，有起死回生之效，但藥性過烈，不到萬不得已，慎用！”
“白順華沒中毒？”長樂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連忙問道。
眼看著幾名內侍就要過來扯人了，白露便一用力甩開長樂的手，反手一巴掌扇了回去。“是，餘大人有意扳倒於家。”
長樂點頭，架開了白露的手。
趁著此事，宮人們一哄而上，畢竟他們是頤華宮的宮人，自然是抓著白露就往頤華宮外送。
白露氣衝衝地甩開抓著自己的手，冷哼一聲傲然離開。
長樂也一甩袖子進
了殿中。
胡太醫以施針不宜擾為由，將寢殿的宮人遣了個幹淨，此時本該半死不活的蕭依雲正悠閑地靠坐在床上，手中還拿著一個嬌豔欲滴的蘋果。
看著長樂怒氣衝衝的樣子，蕭依雲不解地問道：“這是怎麽了，鬧出這般大的動靜？”
“啟稟主子，是白順華身邊的白露。”長樂隻一下，便收了怒氣，笑意盈盈地答道，“奴婢與她吵了一架，差些就動起手來。”
“白露？她來作甚，莫不是覺得我這個罪魁禍首性命難保，覺得天理昭彰報應不爽？”蕭依雲啃著蘋果，語氣雖不正經，但說出口的話確是理智至極的。
“好了，不開玩笑。”對於長樂的性子，蕭依雲雖然沒有了解個十成十，但至少還是有七分深的，“你這麽反常，定是有大事。”
長樂點頭稱是，“白露自稱是餘副將的人，而白順華亦是假裝中毒，目的是為了扳倒皇後。”
自己人？蕭依雲也顧不得啃蘋果了，細細思量起來。
“主子相信白露的話？”長樂見蕭依雲不甚認真的模樣，有些困惑。
“相信不相信，就看值不值得相信。”蕭依雲琢磨了一會兒後，大笑道：“原來如此，這麽說來，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枉費皇後這一番心思了，費勁攪渾了這池子水，自以為是掌控局麵的人，不想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主子，白露還送來了這個。”長樂聽著蕭依雲的話，似懂非懂，便也就不在深思，將袖中的那顆藥丸遞到蕭依雲麵前，“白露說，這藥丸名叫黑丸，能夠讓人起死回生。”
蕭依雲轉著指尖的藥丸，若有所思，“她還說了什麽？”
“藥性烈，慎用！”
蕭依雲點了點頭，這黑丸，是僅次於禍水紅顏的阿蒙國禁藥。《鄰國史》一書上也有記錄，很是恰巧的就在紅顏之後，那日，蕭依雲還細細地看了。
黑丸，顧名思義，就是一顆烏漆墨黑的藥丸子。一百個服用此藥的人中，活下來的不足三人，續命至多不過一年。這黑丸，實際上並沒有所謂的生死人肉白骨的功用，不過是以極強的藥力將人體中所有潛在的生命力刺激了出來。
過程痛苦，熬過去的，能多活些時日，熬不過去的，當下便死了。
神藥神藥，就是被神化了的藥。
“好生收著。”蕭依雲將藥交給長樂，想著，雖然是名不副實，但或許，“日後有用的著的一日。”
正說著話，流螢端著碗湯藥進了來。
隔著老遠，蕭依雲就覺得鼻尖盈滿了藥材的苦澀味道，心下湧起一股子厭惡來。流螢也未靠近，轉了個身直直地衝著櫃子去了，熟練地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有蓋的銅盆來，揭起蓋子就將藥汁倒了進去。
動作一氣嗬成，連貫至極，一看就是有些時日了。
見最後一滴藥汁落進銅盆裏，蕭依雲鬆了口氣問道：“藥香這般濃鬱，胡太醫今兒個又用了哪些天材地寶？”
“稟主子，是雪蓮。”流螢又細細地將銅盆的蓋子蓋上，不留一絲縫隙，而後就將其小心翼翼地放回櫃子裏去。
“哦，是雪蓮啊！”蕭依雲咋舌，昨日的
似乎是千年山參吧，“那他今兒個可有抱怨本宮暴殄天物？”
“有，不過比起昨日來，少說了三回。”流螢伸出三根手指比劃著。
“三回？”蕭依雲也伸出三根手指，邊說邊一根一根地掰倒，“你昨日裏還說，比前日少說了三回。看來啊再過幾日，胡太醫也就不會再牢騷抱怨了！”
流螢嘿嘿一笑，“主子，明日，高人就要入宮了！”
蕭依雲揉著鼻子直笑，竟是忘了還有這一茬，看來這裝病，也裝不了幾日了。
對於蕭依雲來說，她與胡太醫簡直就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本還想威逼利誘一番，不想卻成了認親大會。
這胡太醫，竟是尹家的學徒，與尹凡一同長大。陰差陽錯地避開了那一場朋友反目後，苦心積慮地入了宮。原不過是想為尹家平反，卻逐漸發現，這是一個政治陰謀。
尹家的醫訓，不得傷害無辜，是以胡太醫雖想著報仇，但終究沒有下手。幸而這些年來，老天已經給了袁家最大的報應，絕後！而如今，尹家的後人出現，胡太醫更是堅信，天道尚未泯滅。
雖然他下不了手，但他可以搭一把手。
蕭依雲假裝中毒，一是為了避開皇後的設局，二則是為了讓一個人進宮……那個所謂的高人，流螢的師傅。
“對了，無憂練字練得如何了？”蕭依雲吃完蘋果，便伸著手等長樂擦拭幹淨。為了讓麵色顯得慘白，她的頭上還紮著一根金針，行動極其不便。
“回主子，總有些欠缺的地方。”無憂正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後，拿起一旁的紙條細細比對著，看著看著便皺眉搖起了頭。
“拿來給本宮瞧一眼。”蕭依雅接過兩張紙，看的仔細，“嗯……無憂，你手腕太過用力了些，稍許放鬆些，再寫一遍看看。”
“是。”
無憂接回紙，又回到書案前坐下，正欲動筆，就聽得蕭依雲問道：“蕭依雅懷孕這事確實嗎？”
“回主子，貴嬪夫人確實懷孕了，尚不足兩月。”無憂放下筆，有些歎息。
“嗯，這孩子，來的頗是時候。”蕭依雲的笑容裏滿是深意。
的確很是時候。
紅芍認了罪，供出了蕭依雅。袁子卓便氣衝衝地去到雪陽宮，正欲治罪，蕭依雅便暈厥過去，太醫一查，就診出了喜脈。
這懲處之事，隻得作罷。
隻不過，即便有了身孕，到底還是被軟禁著，以蕭依雅的性子，定是不會甘心的。這兩日，蕭依雅的一舉一動，她都知道，蕭依雅怕是沒有看透，如今這後宮的水有多渾。
若是老老實實地呆在雪陽宮裏生下孩子，或許還能活的久一些。
“主子，奴婢瞧著，無憂這字，像極了。”流螢端著空藥碗站在無憂身後，看著無憂重新寫好的字，誇讚道。
“是嘛，長樂你也去瞧瞧。”
“回主子，不論是筆跡還是韻味，都學了個十足十。”長樂不僅瞪大了眼，的確是像極了，她甚至已經分辨不出，哪張才是無憂所寫。
“那麽，便修書一封，送給貴嬪夫人去。”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