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重要的東西

所謂的一線生機之後,是寬大十米的藍河,當雲銘立在河畔,放聲長嘯。

成也藍河,敗也藍河,他們炸斷藍河河道,藍河改道,藍河下遊生靈塗炭,而今日,後麵是磨刀霍霍的敵軍,而麵前則隻有這麽一條藍河。

退無可退,左右都是死,頓時生出滿腔的悲壯。雲銘看向身後的一眾精兵,這可都是隴右乃至大燕最精銳的軍人,他們沒有死在沙場之上,沒有死在敵人的刀下,卻要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他雲銘,這一次選錯了,做錯了,他愧對這些跟著他毫無怨言的好兄弟。

思及此處,他立在河畔,眼角也不禁濕潤。

“眾位,這一次,這一生是我雲銘愧對大家。”

雲銘話音落,便已經縱身跳進藍河。

這些駐軍已經失去了主心骨,燕卓明死了,現在就連雲銘也死了,他們絕望至極,到底是血性漢子,一個個都跳了藍河。

這一戰,誅殺叛軍達四萬眾,溺亡者更是多達五萬。

之後半月,鍾諾陵隨軍,雲天令帶兵親自到青岩城斬殺剩下的三萬叛軍餘孽,也隻是一夜,城破,叛軍餘孽皆斬於刀下。

水堯戰勝之後,又留在陽城三個月,親自主持修建了藍河大橋,並且疏通了河道,帶人到下遊為藍河分流,安撫民眾以及世家。

三月後,她親率陽令軍以及鍾諾陵和一部分世家私兵以及花旗賊盜回了王都。

不同於上一次水堯踏入王都時的清冷,這一次城門打開,禦道被精心修理,太傅率領一眾官員親自來迎接她的凱旋。

這一仗,沒人認為這位羸弱單薄的稚齡公主能打贏,但是她不但贏了,還贏得漂亮無比。

一場隴右叛亂,十幾萬叛軍成就了鍾諾陵的神機妙算以及少年得意,也成就了燕陽公主的赫赫戰功和冷酷狠辣之名。

臨近王都,她停在路中。

“三月前,本宮曾親口對你們立下誓言,不取下燕卓明的頭,本宮永不歸朝。現在本宮帶著你們歸朝了。”

她一襲紅衣如火,站在軍隊最前方,不管何時,他們在亂軍拚殺之中,隻要回首看到這一抹紅影,便會心中安定,她便是陽令軍的軍心所在。

三月前的公子哥們,這三個月,殺了人,染了血,倒是終於有了幾分軍人的樣子,此時聽著燕陽的話,也生出豪氣萬千。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季長軍領頭大聲呼喊道,看向那抹紅影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擁護與崇敬。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聲高過一聲的嘶吼,這些經過死亡的洗禮的公子哥都大聲呼喊道。三月前,連他們自己都不會相信,都不會想到,他們有一日竟然能跟蓋世英雄一般凱旋回朝,但是,這個比他們還小一些的公主,卻帶著他們做到了。

他們真心誠意的敬佩著此時那抹紅色的身影,敬佩並且崇敬擁護著燕陽公主。

……

水堯身著公主正裝,朱紅底色上繡九

鳳爭鳴,白玉腰帶,一頭長及膝間的墨發被高高束起,挽成精致華貴的發鬢,精致美麗的麵容更添三分嫵媚與華貴。

“燕陽公主封護國平南長公主,賜公主府一座,三千兩黃金,欽此。”

“父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水堯站在玉階之下,低頭恭敬呼喊道,伸手接下聖旨。墨色眼線精心勾描的一雙狹長鳳眸中卻是漫不經心和一片輕慢。

這麽一番出生入死竟然隻有這麽一個不能吃也不能用的封號,唯一能讓她稍微舒心也隻有那一座公主府了,至於三千兩黃金,光是上一次送安錦君到燕都,她都收了萬金,又怎麽會把這區區三千金放在眼裏。

護國平南長公主,這等封號縱然風光,但卻不是她想要的,若是能冠上‘帝姬’二字,方才是她心中所願。

例行封賞之後便是慶功宴,這一場宴會結束時已經是月上梢頭。

雖說是賜封了一座公主府,隻是,這公主府要想蓋成也要等到三個月後,這幾個月,水堯還是要在宮中住著。

重歌宮中一切依舊,這王都罕見落雪,這一日卻是正好落下了點薄雪。

宮殿中被精心修繕,連墜地的朱色帷幔也一律換上了新的紅綢,擺設也送來不少,以前的重歌宮不顯山不露水的富貴奢華,今日,卻是被妝點的掩不住那富貴奢華之氣。

立在床前,微風拂麵,水堯想起那日她遠嫁離宮之時,談不上物是人非,一切都按照她的設想和希望來進行,卻似乎有什麽東西脫離了掌控。

比如那個白衣人,比如……千鳩。

“師父,你每次出現為什麽都這麽神秘?”

真是想到什麽來什麽,水堯撐著頭轉身望向房梁,便看到他翩翩落下,白衣瀲灩生姿,散落在身後的墨發輕輕飛舞,若神子踩著月光翩然而至。

“我這不是來恭喜徒弟你,護國平南長公主。”

他輕笑,一貫清冷淡漠若明月光的神仙姿態。

“那師父有沒有帶來禮物?”

水堯臉上還未來得及洗去繁複妝容,慣常幽深冷靜的狹長眸子蒙上了一層酒醉之後的迷醉水色,細細敷著薄粉的瓷白肌膚上帶著微醺的粉紅,她在酒後倒是比平日柔和溫馴許多。

“公主想要什麽禮物呢?可別說要太貴重的,師父給不起。”

他薄唇露出微微的弧度,笑意淡薄,墨眸含著笑意。

“我不要什麽貴重的東西,我是大燕的公主,我是護國平南長公主,貴重之物,對我來說並不貴重。我想要的是我沒有的東西,師父卻有的,師父猜猜我想要什麽?”

水堯看著那人,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心生歡喜,微醺的頭腦也變得不那麽清晰起來。她迷蒙的鳳目亮晶晶的望著他,像是個期待糖果的孩子。

是什麽脫離了掌控,大概是這怎麽也無法控製的歡喜,看到這人時無法移開的目光?

“公主,為師有的,公主沒有的,也隻有這武功了。難道想要這獨步天下

的武功?可為師縱使願意給,也是真的給不了。”

他思索半響,猶豫道,墨眸溫和的望向她,眼底卻拂過一線冷然。

“我想要的東西比這個重要的多。”

水堯歪了歪頭,神情有些失落,似乎是在為他的錯誤答案而懊惱。眉目之間的豔色猶在,那眼神與笑容,卻是從未展露於人前的天真與稚嫩。

“公主是想要師父為你辦什麽事情麽?比如拔除賢王黨羽?或者是其他的事情。”

燕陽公主之美豔,此時已經是天下皆知,與她的豔名一起聲名鵲起的還有她的狠辣與冷酷,她覺得重要的事情是什麽呢?對於他來說,這一身高深武功,對她最大的作用就是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罷了。

大概,此時刻意展露的溫馴與天真,也是為了……迷惑他。美人計,嗬,果然不愧是燕陽公主。

“我想要師父笑一笑,燦爛一點。”

水堯湊近他的麵前,捏了捏他輕笑著的嘴角,鳳目中是微醺的醉意與一片迷蒙水色,神色天真無辜,讓人無法拒絕她的期待與請求。

“竟然是這般簡單的要求。”

他微愣,看著眼前這張近在咫尺的天真笑顏,一時之間心中複雜難言,他倒真是越發的看不懂眼前人的心思了。

“師父不可以麽?”

她眼底是孩子般的失落與委屈,笑容消失了,低著頭看腳尖,他便隻能看到她的發頂。

“當然可以。”

他終究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露出個燦爛的笑顏,看到她眼中亮起了滿足而澄淨的光,這一刻,他幾乎分辨不清,眼前這個天真可愛的女孩和那個眾人麵前涼薄陰狠的絕豔女子,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燕陽公主。

第二日早晨,水堯撐著身子坐起來,頭有些暈,大抵便是宿醉的後遺症。

水堯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無比的夢境,那個夢裏,月光微涼,她那仙人般的師父給了她一個燦爛若春花的笑容,揉亂了她的發頂。她從未那般歡喜不可自己。

明明她並未喝太多,怎麽會產生那般的幻覺?

早膳剛用完,她披了件朱紅的外袍懶洋洋窩在軟榻上翻書,還未坐一會,便看到瀾丙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

“公主,安公子求見。”

瀾丙伏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他來做什麽,宣。”

她條挑眉,鳳眸中一片淡漠,粉黛未施的素容,不夠美豔,卻足夠清麗,墨發柔順的披在肩頭,斜倚軟榻,朱紅外袍,慵懶之中透出一股華貴之氣。

“安公子好久不見,此次為何而來?”

水堯攏了攏身上的外袍,抬眸望去,神色冷淡,目光流轉之間,妖嬈豔色流瀉而出。

“很久不見,我隻是想親眼看看公主是否安好而已。看到公主能平安歸來,安某也算是放了心。”

他眼中毫不掩飾思念與擔憂,在看到她的麵容時煙消雲散,唇邊不自覺的帶了溫和的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