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意味著他要和她在一起了

房間昏暗的燈光,歐式的白色茶幾上擺放著幾個東倒西歪的酒瓶,一杯灌滿了酒紅色**的高腳杯透過不遠處的燈光,倒映出一張美麗卻又寫滿了苦楚的臉。

嬌小的身子盤坐在地上,身著一身米色的套頭睡裙,**著的腳丫和小腿擱在冰涼的地板上。長長的卷發披散在腦後,散亂地垂下,幾縷發絲已經觸在了地麵上。雙手環抱著膝蓋,尖尖的下巴擱在膝蓋上,丁瀟婷抱著自己的動作又緊了一點。

原本青春活力的漂亮臉蛋,在此時此刻卻沒有一絲生氣。渾圓的大眼珠失了焦,更有瑩瑩的波光蕩漾在眼中,隨著腦海裏洶湧而來的畫麵,眸光一緊,她用力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知道破了皮,濃濃的腥味彌漫在自己的口腔裏。

“啊!”

所有的情緒隨之爆發,丁瀟婷尖銳的聲音響起,她突然鬆開了自己的身體,伸出手用力地一把推倒了所有擺放在桌麵上的酒瓶。

“乒乒乓乓”的聲音和玻璃被各種堅硬的物體撞碎的聲音傳來,酒瓶內還留著的**也因為碰撞而四濺在各個物體上。素色的睡衣染上了色,**在外的白皙皮膚也被濺上,順著肌膚慢慢地滑落,留下一道淺紅色的印記。

門被“刷”地一下打了開來,穆姐緊張的聲音隨著燈被打開的聲音傳來,“瀟婷!你沒事吧?”

原本昏暗的房間在片刻間明亮了起來,白色的燈光將一切照亮。站在門口的穆姐頂著一頭淩亂的頭發,臉色也不太好看的樣子,雙眸下是濃重的黑眼圈。她看著坐在房間角落裏的丁瀟婷,往常那個明朗的模樣全無,麵露凶光,全身都寫滿了頹廢和憤怒。

穆姐走了過去,蹲在丁瀟婷的身邊,看著她因為激動的呼吸而劇烈起伏的身體,瞥了一眼那些玻璃渣子後檢查丁瀟婷的身體。見沒有受傷後,她才輕輕地鬆了口氣,可轉而看到她這副模樣,穆姐的心頭泛起了更多的心疼。

“瀟婷,你到底怎麽了嘛!這兩天就跟發了瘋一樣,你和我說說好不好,和穆姐說說好不好?”

穆姐伸出手想去理她雜亂的頭發,她的臉上有著尚未枯竭的淚痕,然而就在她的手快要觸碰到她的臉時,被丁瀟婷一個退身給躲避,讓她懸在半空中的手僵硬了動作。

“好好好,我不碰你。我去給你熱點東西吃好不好,你已經整整兩天沒有吃一點東西了,再這樣下去身體要吃不消的。你這樣,穆姐看了心疼……”

收回了手,穆姐用乞求的口吻對丁瀟婷說著。而這一次,丁瀟婷則緩緩地轉過頭來,她看著穆姐,原本呆若木雞的雙眸稍稍閃過一絲神采,穆姐以為她被自己給說動,正準備欣喜的時候則聽到她說了一句,“心疼?”

因為喝酒加上長時間沒說話的關係,原本應該甜美柔軟的聲音在此時此刻是那樣沙啞。她的語氣聽起來諷刺至極,嘴角也勾起了自嘲的弧度,“他怎麽會知道‘心疼’兩個字怎麽寫?”

“嗬……”

丁瀟婷又是一笑,腦海裏回想起了那張又愛又恨的臉。再一次地緊咬自己的嘴唇,濃鬱的血腥味再一次蔓遍自己的口腔,眸色一緊,她用力地推開了穆姐,朝著她怒吼道,“滾出去!我不想看見你!我不要看見你!”

“瀟婷……”

當穆姐再一次企圖感化她的時候,丁瀟婷的情緒徹底失控了,她發瘋般地大叫了起來。

“啊……”

“啊!”

“啊!”

每一次的聲音都撕心裂肺,每一次的尖叫都聲嘶力竭,嚇得穆姐連忙投降,“我馬上出去,我馬上出去!瀟婷你別這樣,親愛的你冷靜點,不要激動,我馬上出去……”

穆姐站起身子,以最快的速度出了房間關上了門。

片刻之後,丁瀟婷才停止了叫喊,隨之而來的是哭聲,每一個聲音落下,都聽得要讓人心都碎了。

站在門外的穆姐又何曾好過,她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已是半夜十一點。眸色沉了片刻,內心糾結矛盾了一會兒之後,穆姐輕咬了一下嘴唇,摁亮了剛剛暗下的手機屏幕,打開通訊錄往下翻了很久後,

手指一點,撥通了一個號碼。

過了約莫半個多小時後,安靜至極的屋子裏傳來了門被敲響了聲音。聽到有人來,原本坐在客廳裏毫無辦法的穆姐連忙起身朝著門口小跑過去,待門一打開,就見到了許久不見的韓米珈身著居家服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她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找的她,因為她知道丁瀟婷此番失控必定和歐冶欽有關。而韓米珈接到電話後,從一開始的壓抑,再到後來的緊張,聽聞了丁瀟婷這幾天的情況後,她都沒來得急換身衣服,叮嚀了半夢半醒的韓舒遠幾句後,便立馬打車來到了穆姐發她手機上的地址。

“韓小姐,我……”

“不必說客套話了。”韓米珈見穆姐一副為難的表情,再看她被壓迫得滄桑了不少的臉,不等她開口就已經先堵住了她的嘴,“學長知道嗎?”

穆姐點點頭,臉上寫滿了無奈。

“第一天的時候我就打電話給了他,馬上趕過來了,可沒用,她不肯見他,更不肯和他說發生了什麽事情。怕家裏人知道這些事情擔心,嘯坤也在想辦法,可瀟婷這孩子平時大大咧咧的跟沒事人一樣,一旦碰到事情了就倔得不像話。”

聽到了穆姐的表述,韓米珈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兩個人輕聲低語了幾下後,韓米珈到廚房去倒了一杯熱水,和穆姐兩個人對視了一下目光後,她走到了丁瀟婷所在的房間輕輕地叩了兩下門。

“都說了不要煩我!不要煩我!不要煩我!為什麽還要來!”

丁瀟婷觸怒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不難聽出她的情緒十分激動,光憑想象就已經差不多知道了她在裏麵是怎樣一副場景。

“瀟婷,是我,韓米珈。”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出乎丁瀟婷的意料,原本銳利的眸光淡了下來,胸腔裏急速跳動的心髒也好像因此而平緩了下來。

“我可以進來嗎?”

心頭上湧上了莫名的悲傷,滿滿的,丁瀟婷就像是隻小獸般,收回了剛剛張牙舞爪的姿態。再一次,她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冰涼得讓她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全世界都像是拋棄她了一樣。

“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同意咯?”

隨著韓米珈的聲音落下,房間門也被打了開來。第一眼,就已經看到縮在角落蜷著身體的丁瀟婷,散落一地的酒瓶碎渣,四濺一地的紅酒,慢慢幹涸的點點滴滴。而在事故中心的她,孤獨的樣子立馬就觸動了她的心。

淩亂邋遢的模樣和以往那個清新活潑的樣子出入太大,韓米珈手端著熱水,朝著丁瀟婷走了過去。她半跪在她的身側,將熱水遞到丁瀟婷的麵前,見她沒有要拿的意思,韓米珈伸出手去,將她的手捧了上來。

原本冰涼得全身都沒有一絲溫度的丁瀟婷,當熱度通過玻璃杯傳來,透過身體的每一個感覺細胞讓她感受到的時候,全身尖銳的刺都好像倏地集體掉落了。心柔軟了下來,溫熱的淚,再一次蔓上了眼眶,將視線氤氳出一層濕潤的霧氣。

“他說過的,我大可不必擔心她的出現。”

丁瀟婷開了口,淚也隨之落了下來,幹澀的嘴唇龜裂著,沒有一絲氣色。

“可他帶著她去法國了……”

一開始還不確定丁瀟婷所指的她是誰,在聽到“法國”二字的時候,韓米珈的心也隨之緊了一下。她看到丁瀟婷原本緊繃的身體稍稍放鬆了一下,卻又像是要癱軟下去般。

“瀟婷,不要想多了。”韓米珈忍不住心疼起麵前這個姑娘,她的反常讓人的心頭有著刺刺的痛,伸出手去她環抱著她,感受到了她的微微發顫,“既然他和你說了不必擔心,就不該去多想,對麽。她和他去法國隻是因為公事出差,並沒有別的事情發生,不要緊張。”

當這句在心裏和自己說了許多次的話語從嘴裏說出來的時候,韓米珈居然感覺到了不知名的難過。

“才不是!”丁瀟婷說著激動地挺起身子來,她抬頭看著韓米珈,眼眸裏寫滿了絕望,“他把項鏈還給她了,她是帶著他的項鏈出的國。我知道的,吳偉和我說的

……”

“吳……吳偉?”

聽到丁瀟婷這話,韓米珈有些吃驚。她怎麽都不曾想到,謝吳偉居然是丁瀟婷安插在公司裏關注著歐冶欽和楊沉一舉一動的眼線。她看著丁瀟婷的目光緊了一下,這姑娘……得是愛得多濃烈,才會如此沒有安全感?

“吳偉他看到了,那個女人從欽那邊回來後脖子上便多了一條項鏈。”丁瀟婷苦澀地咽了口口水,淚水低落在胸前的水杯裏,泛起一圈漣漪,“那是欽在身邊放著七年的項鏈,在這個時候還給了她,意味著他要和她在一起了……”

韓米珈因為她的這番表述,不解地皺了一下眉頭。

“我在他身邊的七年,終究是敵不過他這些年的念想。七年的陪伴和久別後的重逢相比起來,那麽微不足道弱不可及麽?嗬嗬……”

環抱著丁瀟婷身子的手,在聽到她這話的時候不禁顫抖了一下。

韓米珈的眼眸驚訝地睜大了起來,忍不住開口問道,“你的意思是,歐冶欽和楊沉,早就認識了……”

“豈止認識,她還是他第一個女人。”

丁瀟婷滿是嘲諷的語氣裏,更多的是悔不及當初。而韓米珈的腦子在這個片刻炸開了鍋,她不知道這世界是怎麽了,好像所有的千條萬緒都混紮在一起變成一團麻。楊沉,是歐冶欽的第一個女人?那個男人,過去的他……

“她後來出了國,隻留下了一條項鏈作為存在過的痕跡。而欽因為一直在接受治療的緣故,才沒有第一時間查出他的下落。可我知道,在他病愈後的這些年,他一直都記得那個腦海裏模糊的身影,並且有心追逐……”

這些字眼,就像是冰雹般,鋪天蓋地用力地砸了下來。在心頭留下一擊又一擊,小小的,卻疼痛又冰冷。韓米珈觸碰著丁瀟婷肌膚的手也隨之輕輕顫抖了起來,剛剛還在安慰著她的她,突然覺得言語是那樣蒼白,腦子嗡嗡地變得一片空白。

“我看著他一路這麽過來,堅信著自己能將他感化。可她還是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身邊,如果她愛他,為什麽早點時候不出現?為什麽,偏偏要隔了這麽多年……”

“他難過的時候,他治病的時候,他最難熬的那段時間,都是我陪著他過來的。我從來要求他對我如何,不奢求他愛我,不奢求他娶我,隻要他能將我留在他身邊,我就很開心了。”丁瀟婷說起這些,就想起了不久前歐冶欽對自己說的話,在此刻想起來是那麽可笑,溫熱的淚又湧了上來,劃過她冰冷的臉頰,“可即便是如此的要求,在現今也已經變成了奢求。”

韓米珈心亂如麻,從丁瀟婷的表述來,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號入座,還是說是她與她的經曆太過想象,又或者是自己再一次地自作多情?

“欽總他得過什麽病?”

冷靜了片刻後,韓米珈還是猶豫地開口問。她不是好奇他的過去,更不是要追究什麽,此刻的她,或許隻是需要一個讓自己死心的理由。

“精神分裂症。”

這五個字從丁瀟婷口中說出來的時候,無疑像是晴天霹靂般,將韓米珈整個人都震醒了。她怎麽都不會料到,那個囂張跋扈中又帶著沉穩,眼神銳利,外形幹練的男人,居然會和“精神分裂症”扯上半點關係。

“從他十七歲那年開始,知道二十三歲治愈。那是欽最苦難的八年,他的記憶隻有片段,並且連他自己都無法分辨是真實發生還是純粹是自己的想象。”

丁瀟婷說著,喉頭哽咽了起來。她轉過身來,抬頭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側的韓米珈,心頭一軟,將頭埋進了韓米珈的懷抱裏。

“姐姐,你說,要是她沒有落下那條項鏈該多好。”她的聲音悶悶的,沉得像是從海底傳來,“不會有那麽多難舍的糾葛,不會有那麽多年盲目的追逐,不會有如此撕心裂肺的當下……”

被靠著的韓米珈,再也說不上一句話來。她半跪著身子,隻是將手輕輕地放在丁瀟婷的背上安撫著,每一下,都好像在觸碰自己脆弱柔軟的心髒般。

也許,人生,本就不該追逐那些遙遠的東西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