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誰說隻能等死

“失心……蠱?”洛欣悠聯想到之前潔兒中蠱之事,皺眉揣測道,“你是說,這些百姓集體中了失心蠱?所以才會失去心智見人就抓?可好端端的他們怎麽會被下蠱?”

“是那些‘活’過來的死屍,失心蠱就種在他們的指甲深處,隻要被他們抓傷,蟲蠱就會順著傷口鑽入被抓者的體內,導致被抓者陷入失心狀態。”劭子衿解釋道。他的額間已然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我明白了,有人趁我們不備,把失心蠱種入死屍的指甲內,待到死屍發作抓傷了人,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蟲蠱植入活人體內,真卑鄙!”洛欣悠義憤填膺道。

劭子衿搖搖頭,忍著身體裏的不適繼續道:“哪有這麽簡單?失心蠱失心蠱,死人的心跳都停止了,失心蠱又怎麽會對死人起作用?洛藥包,你且去查看一下其餘三十一人的手指,看看他們的指甲深處是否有針尖大小的血點。”

洛欣悠雖有些茫然,但還是按照劭子衿的意思去檢查了所有人的手指。

隨即,她款款走回劭子衿身畔,重新扶好他,回應道:“他們的指甲內確有血點,但並非每個人都有。”

“怎會有的人有,有的人沒有?”張鋒煞有介事地詢問道。

劭子衿深提一口氣,緩緩道:“我推斷,死屍被下的應當不是失心蠱,而是僵屍蠱,如此便能解釋為何他們會‘活’過來。但失心蠱就被種在他們的指甲內,一旦他們抓破了活人的肌膚,失心蠱便會鑽進活人體內。至於活人指甲內的紅點,應當是他們毒發抓其他人時,蠱毒衝破手指侵襲下一個寄主時所留的印記,所以如果有的人還未抓傷過別人,手指上自然不會出現血點。”

眾人俱都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有的人竟壯著膽子走向一些失心者,仔細查看起他們的手指來。

隻有張鋒仍靜立原地,麵露擔憂地詢問道:“劭帆主,你還有多少時間?我又能為你做些什麽?”

氣氛重新變得沉重起來。

洛欣悠的眼睛忽然沒了光彩。

然而劭子衿卻一副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看看洛欣悠,再看看張鋒,平靜地說出了一個更糟糕的狀況:“我與他們不同,他們隻是暫時失去心智,隻要想辦法把蠱毒逼出體外,自然能恢複如初。而我……隻能等死。”

洛欣悠猛地抬起頭,眼中噙滿擔憂,“騙人!都是中了失心蠱,為什麽偏偏是你等死?”

張鋒也假裝不解,關切地說道:“就是,既然我的這些族人都能恢複如初,何況是本領超然的劭帆主呢?你一定不會死的!我和洛姑娘決計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張鋒嘴上雖說得冠冕堂皇,其實心裏早已惡狠狠地咒罵起來:哼,你當然隻能等死,這天下,但凡被奪魂引圈住體魄的人,沒有一個能活過十日!

見洛欣悠和張鋒都一臉關切,劭子衿決定,還是不把奪魂引的事說出來了,“開個玩笑嘛,你們幹嘛這麽緊張。況且,我說得也不差啊,人活一世,不就是一個漸漸等死的過程嗎?”

張鋒點頭“噢”了一聲。

洛欣悠可沒那麽好脾氣,也不管劭子衿此刻的身體受不受得了,上去就是一拳,拍在他的肩上,“以後不許說這種一點都不好笑

的笑話!”

“嘶”,劭子衿吃痛強起了鼻子,捂住肩膀提醒道:“上次的劍傷都還沒好利索,你預備把我揍成殘……”

他的話,戛然而止。

他臉上的平靜也一掃而光,被不斷掙紮的痛苦之色所替換。

“啊啊啊……洛耳……快,封我心脈!”他艱難地吐出這句話,雙瞳忽然渙散,張牙舞爪地直衝洛欣悠撲來。

“蠱毒發作了!”不知誰喊了一聲,把驚呆不動的洛欣悠拽回了現實,她一個側身躲過了失心劭子衿的攻擊,同時單掌劈出,直戳中了他的心脈大穴。

蠱毒被切斷了營養供給,慢慢斂起了毒性。

失心的劭子衿便因此漸漸安靜下來,如那些被封了心脈的百姓一樣,陷入了昏睡。

眼見劭子衿蠱毒發作,張鋒的心中竊喜連連,但為了不引起洛欣悠的懷疑,他立即擺出一張內疚的表情,語氣誠懇地說道:“我先前居然還誤會此事與劭帆主調配的防腐水有關,差點把怒氣都發在他身上,現在想來,我真是……哎!”

演到動情處,張鋒居然抬手扇起了自己耳光,洛欣悠把劭子衿平放在地上,趕忙上前製止。

“副城主不必自責,他不會有事的,因為我不允許他出事。”

說罷,走回他身邊,俯下身子,割腕放血。

飲下金血的劭子衿漸漸恢複了神思,洛欣悠見他情緒漸穩,便伸手解開了他的心脈。但她清楚,以金血喂食蟲蠱,隻能暫時壓住他體內的蠱毒,絕不是長久之計。

想到這裏,她的眉頭不禁深深糾結到一起,但看見劭子衿慢慢睜開了眼,她趕緊換上了一副暖暖的笑靨。

然而醒來的劭子衿卻還是有些不開心。

“洛藥包,我不是告訴你,金血並非萬能嗎?你怎麽就是不聽話,浪費金血很好玩嗎?”劭子衿睜開眼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洛欣悠的鼻子酸澀不已。

“你難道有更好的法子嗎?”她撇撇嘴,語氣中盡顯關懷。

劭子衿忽然抬起修長的手臂,一把兜住了洛欣悠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讓她微微一顫,如觸雷擊。

張鋒不得已退到了三丈開外的地方。

“誰說沒有更好的法子?你於我而言就是那個更好的法子,不,是最好的法子。所以,我才不會死呢,有洛藥包傍身,我豈能說死就死?”他的嘴角微微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盡管這優美的弧度中透出了隱隱苦澀,但絲毫未影響整體的美感,看起來還是那麽的明媚,那麽的動人。

動人到,令洛欣悠不由自主地展顏輕笑,“又貧。不過話說回來,北方金域不是遍地都是懂蠱的高手嗎?咱們即刻就啟程去金域碰碰運氣吧?”

“不回滄寂海了?”他斜眼看她。

“回,你先欠著。”她握住他不斷加重了力道的手,毫不遲疑地推下了自己的肩膀,“我是藥包,又不是荷包,你圈進懷裏也變不出錢來。”

她站起來,抖抖裙擺上沾染的灰。

他也跟著站起來,扳過她的身子,不許她離開,猝不及防地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不要荷包,隻要藥包。”他的軟語如一片羽毛,輕輕落在洛欣悠的

心上,隻扇了扇小風,就把她的心攪得天翻地覆。

她呆立半晌,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這種羞澀的狀態,根本就不該是她的反應啊!她遲疑地伸出手,抵在他的小腹上,想要推開這個突如其來的懷抱,卻又很沒出息地有些貪戀他身上的溫度。

似是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劭子衿慢慢鬆開了雙臂。

“看來我傷的不輕,不僅說了一通胡話,竟還做了這等荒唐事。”他勾唇笑笑,禁不住想要逗她一逗。

“劭子衿!欺負我有癮是吧?”她心底那一絲躥燒起來的小感動和小好感又被無情秒滅。

咳咳,不遠處的張鋒實在憋不住了,若再不發出點聲響提醒一下兩人身後還有人,這倆打情罵俏的不知要旁若無人到什麽時候。

“想不到洛姑娘竟就是江湖傳言擁有金血仙脈的玄鳳之女,不知……洛姑娘可否割舍些金血,幫我的這些族人們渡過難關?”

張鋒倒是一點也不客氣。

“自然可……”可她的“以”字還未出口,就被劭子衿的冷聲給打斷了。

“不行!”

“為什麽?”洛欣悠和張鋒異口同聲地問道。

“第一,金血不能解蠱,更驅不了蠱,隻是起到喂食的作用,讓蟲蠱暫時不吸食寄主,治標不治本。第二,我決定親自去一趟金域,為大家請來解蠱之人,如此才是上上之策。”劭子衿語氣鏗然,視線始終牢牢釘在洛欣悠身上,堅定地目光不容她有絲毫否意。

“呃,既如此,張鋒代族人謝過劭帆主!”張鋒作揖示謝,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

“副城主言重了,就算隻是為了我自己能活下去,我也一定找到解蠱之人,或是解蠱之法。”劭子衿鄭重道。

後來,在洛欣悠的強烈要求下,張鋒撥了個名叫白浪的鹽壘第一高手,一路護送洛欣悠和劭子衿北上金域。畢竟這一路路程頗遠不說,以劭子衿此時的身體狀況,隻怕會在遭遇突發險境時拖洛欣悠的後腿。有個高手照應,才會萬無一失。

白浪雖姓白,皮膚也白,但卻鍾情黑色的衣服。

就連他那把從不離手的長刀,也被裝在了一個深黑色的刀鞘中,終日不見光。

三人與張鋒別過後,便在日光奕奕中邁出了北去的腳步。

十日,是劭子衿的大限。

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奪魂引,他自然也清楚,中了奪魂引,命數不過隻餘十日。

然而,他卻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洛欣悠。

三人剛剛離開,張鋒就按耐不住興奮,喚出了藏匿在暗處的黑影人。

“他活不過十日,我要你跟著他們,親眼確認十日後他咽氣。”

黑影人領命離去。

張鋒摸了摸有些幹澀的易容麵皮,隨即走回屋內,把自己關了整整三日。

另一邊,洛欣悠和劭子衿跟在探路的白浪身後,走走停停地往北方移去。

很快,暮色又籠罩住天際,給大地敷上了一層厚重的墨色。

荒郊野嶺,白浪尋了一棵能讓三人同時倚靠的大樹,留下洛欣悠與劭子衿原地休息,他則到附近轉悠,尋找能飲的淡水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