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理你,就是不理你

哈哈哈哈……

聽了劭子衿的挑釁之語後,樓上的麵具男忽然放聲大笑。

人的說話聲可以假裝成另外一個人,但一個人在極其放肆的大笑時,卻一定會露出原形。

聽了這串被打回原聲的大笑,洛欣悠上樓的腳步忽然頓住。

立於台階底部的她突然抬起頭,準確無誤地對上了斜上方那雙隱藏在麵具之下的黑眸。

“慕容澈!”她難以置信地輕聲低語,語調中滿含震驚與惱怒。

劭子衿就站在洛欣悠身側,他很清晰地聽到她緩緩念出這個名字,他的底線終於被觸動,而他的方寸也瞬間大亂。

“有什麽好笑之事,慕容國主不妨大聲說出來,讓在場的各位也都沾沾喜氣。”劭子衿幹脆也停在了台階上,仰麵衝著慕容澈大聲喊道。

眾人聽到“慕容國主”四個字時,紛紛倒抽一口涼氣。

慕容國主?當今天下,複姓慕容的國主怕是隻有沐國國君慕容澈一人。

眼下,沐國即將攻破嵐國的消息不脛而走,就像一場過境的瑟瑟寒風,冰凍著嵐國國土上每一寸敏感的神經。而這個製造了這場寒冷的人,現在居然身在嵐國國都三十裏地開外的青凡城青樓裏,與另一個神秘男子“爭風吃醋”?這……還能再離譜一點嗎?

“既然龍抬帆主發了話,那慕容豈能拒絕?這就將覺得好笑之事與各位分享。”慕容澈故意將“龍抬帆主”四個字咬得分外逼真,這四個字的效果,不亞於剛才“慕容國主”所帶來的震動,大廳上下幾十號人,紛紛麵露震驚之色,有些江湖世麵見得少的,甚至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龍抬帆主!名震天下的龍抬帆主?那可是神仙一樣神秘高傲的存在啊,今天是什麽日子,小小一間青樓裏,居然同時請來兩尊大佛,沒看看黃曆就逛窯子,實在是……賺大了呀,好熱鬧啊好熱鬧,快八卦呀快八卦……

劭子衿淡淡一笑,自動屏蔽掉滿屋人投來的各種異樣目光,隻定定地看了一眼洛欣悠,輕輕點了點頭要她放心,然後便輕躍而起,素衣靈動間,腳尖已輕觸欄杆躍上了二樓,立在了倒背雙手的慕容澈身側,一副要好好領教一番的模樣,很是瀟灑。

“劭帆主這又是什麽意思?難道改了主意,不想讓慕容把所笑之事說出來與大家分享,而是想單獨聽我絮叨一番?”慕容澈對劭子衿忽然躍上樓來有些不滿,語氣稍顯傲慢,大家忽然回過味來,這兩位神秘人物似乎不太和諧,這位國主絲毫未將大名鼎鼎的龍抬帆主放在眼裏,大家不禁豎直了耳朵,生怕錯過了一個字,白瞧了一場曠世熱鬧。

“哈哈哈,慕容國主這是已經開始逗大家笑了嗎?還是慕容國主天生就是個逗樂的行家?”劭子衿語氣雖客氣,但句句都話裏有話,擺明了罵慕容澈是個耍寶的戲子,眾人聽後不禁摩拳擦掌起來,紛紛暗呼道,真過癮,這場嘴仗已經開始了嗎?

隻有洛欣悠一人,低頭凝眉,麵若冷霜,在她放空的眸子裏,尋不到半點情緒,她就像是唯一被隔絕在這幕大戲外的孤獨看客,享受著專屬的冷靜與寂寞。

“劭帆主此言差矣,若論逗樂之術,慕容怎敵帆主三成?”慕容澈話到這裏略略停頓,然後將聲音提高幾分,朗聲繼續道:“帆主以一言‘得玄鳳者得天下’,讓這亂世亂上加亂,五行大陸水、木、金、火、土這人界五域的哪一個國度,沒有因這一言而自亂陣腳、民生塗炭?那麽敢問帆主,依你的智謀與韜略,難道預視不到這一言論會將當今天下攪得如此之渾嗎?你故意將這天機漏給天下人聽,難道為的隻是一個亂字?還是……你想趁大家互相殘殺、無暇他顧時,據玄鳳為已有,並稍加

利用,然後坐收漁利,登頂天下呢?”

慕容澈此言一出,如一塊掀動雪崩的山頂巨石,轟的一聲令眾人唏噓不已。

“什麽?這龍抬帆主真是人麵獸心!”

“想不到一向儒雅有度的龍抬帆主居然有如此野心?”

……一時間,人人俱都向劭子衿投去惡毒且仇視的目光,這讓俯視到這一切的慕容澈很滿意,唇角情不自禁地向上勾起,狡黠之笑一閃而逝。

陷入討伐聲中的劭子衿似是早就料到了這一幕,一點驚訝的神色也未露出,反倒是灑脫地輕笑出聲:“嗬嗬,沒想到,慕容國主非但笑話說得好,就連想象力也堪稱一流,真是令劭某人大開眼界。”

他說完這句話,目光如蜻蜓點水一般輕輕掃了一眼樓下的階梯,卻發現那一抹熟悉的倩影已消失不見,洛欣悠正邁著緩慢且沉重的步子,自人群中越走越遠,很快就將走出他的視線。

心髒,生生漏跳了一拍,他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失望。

洛欣悠,在你心裏,我果然隻是一個這樣的存在?劭子衿失望地自語著。

慕容澈也看到了洛欣悠決絕離去的背影,他的心裏猝然閃過一抹酸楚,但更多的,卻是成功離間了她與劭子衿後的隱隱竊喜。

洛,你隻能是我一人的暗影,即便現在的你不願回到我身邊,不願攪入亂世爭霸的漩渦中心,但總有一日你會振翅歸巢,而我此時此刻所說所做的,不過是讓這一日提早到來。這是我能想到的,讓你心甘情願離開劭子衿的唯一辦法,你……應該不會怪我吧?慕容澈也在心底悄聲而語。

這時,劭子衿突然掀動衣擺,從欄杆上一躍而下,落入了喧鬧的人群中,人群自動為他讓開一條道,就好像他是個人見人怕的瘟神一樣。

慕容澈目送著他離去,身後突然如風一樣閃現一個黑衣人,壓低聲音請示道:“要不要屬下捉他們回來?”說話的正是暗影流雲。

慕容澈鷹眸冷掃,厲聲道:“現在捉回來的隻是人,不是心。這一次,我要你親自跟著他們,如有機會,繼續離間,切記一定要讓洛對那人絕望死心。”

“是,屬下領旨,定不負陛下囑托。”流雲說完,如一朵被風吹散的烏雲,黑衣一閃,便消失不見。

同一時刻,車水馬龍的石板街上,洛欣悠低頭走在前麵,劭子衿緩步跟在她身後,幾次想追上她解釋一番,卻又搖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一次,誤會可不小。這個慕容澈,心機不是一般的深,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和洛欣悠麵前,讓他怒火中燒,一時亂了分寸,這才不留神鑽入了慕容澈設好的圈套中。

唉,這可怎麽辦才好?劭子衿為難地撓撓頭,然後還是鼓足勇氣攆上了洛欣悠。“那個……你餓不餓?”

洛欣悠不理他。

“你……渴不渴?”

洛欣悠還是不理他。

他清清嗓子,提高了聲調,語氣卻愈發柔和:“你累不累?要不要找個地方歇息一下?”

果然,洛欣悠繼續不理他。

他卻未氣餒,繼續纏聲道:“洛欣悠,你倒是說句話,你不會真相信慕容澈的鬼話了吧?”

這……

被戳到痛處的洛欣悠猛地止步,令劭子衿反應不及差點撞上她的後背。

“我不餓,也不渴,更不累,嘴巴和耳朵都長在我腦袋上,心眼也長在我身上,我說不說話,相不相信別人的話,又幹你何事?”洛欣悠的腮幫子氣得鼓鼓的,說話的語氣自然好不到哪裏去,就像一盆冷水一樣,當頭澆了劭子衿一身。

“你果然信了,那我說什麽也都隻能是狡辯,說吧,

你要怎麽才解氣?”劭子衿無奈地聳聳肩,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看那架勢好像真豁出去了,就算洛欣悠要他去親一個男人才解氣,想必他也會二話不說抓起一個男人就開啃。

當然,慈善的老天爺又豈會讓無辜的劭子衿真的去親一個男人呢?在人見人愛的老天爺的保佑下,有人成功替劭子衿解了圍。

一隊行色匆匆的官兵氣勢洶洶地朝不遠處的城門湧去,為首的長官不時回頭衝著隊伍大聲吆喝:“都把眼睛給我睜大點,一隻蒼蠅都不準放出去!”官兵們齊聲說“是”,百姓們那原本蠢蠢欲動的不安,更加活躍起來,有膽大的忙向隊末的官兵打探消息,卻被官兵一把推開,“戒嚴這種事,也是你這種人能打聽的?”

眾人聽後,如開閘泄去的洪流,嘩啦一下四散而去,回家的回家,關門的關門。雖然百姓們一時間鬧不清發生了什麽大事,但都知道能觸發戒嚴這類行動的事,定當不是什麽好事,所以全都惶惶關門躲避,可劭子衿和洛欣悠卻沒門可躲,隻好閃進一條隱蔽的小巷中,凝神觀望。

隻見官兵分列城門兩側,為首的小官命兩個小兵將原本關閉的城門打開,一支步伐統一的如鐵大軍整齊踏入,所過之處無不銀光乍泄。這源於他們俱都身著銀質鎧甲,被日光一照,很是威武。

而天下人又有誰不認識,這威風凜凜的銀質鎧甲,正是沐國禦林軍的禦製專屬!

劭子衿很詫異,不是說沐國大軍即將攻破嵐國國都稷下的城門嗎?怎的這支沐國最迅猛的先遣戰隊卻破了青凡城的城門?還是手不刃血地輕鬆占領了這座決定戰勢走向的關鍵城池?沐國皇帝司馬汀究竟是幹什麽吃的,怎的連這麽重要的軍情都刺探不到?

一旁的洛欣悠卻突然回過味來,一拍腦門暗呼道:“糟糕,這下有麻煩了。”

劭子衿聽後忙問道:“有何麻煩?”

“我不是說咱倆,我是說嵐國國君司馬汀有麻煩了。”洛欣悠繼續壓低聲音,為劭子衿解釋她的揣測:“我忽然想起來,我確實見過清涼寺裏那位將軍,不過卻不是在嵐國皇宮中見過,而是在沐國皇宮中見過,那個將軍是慕容澈的人,而那支清涼寺裏的秘密軍隊,一定也是喬裝成嵐軍的沐軍。想來,祝洺大抵已經背叛了司馬汀,投靠了沐國,成了慕容澈身邊的走狗。你想啊,若是沒有司馬汀的禦令,誰會在這緊要關頭大開青凡城門?一定是祝洺拿著代表司馬汀聖令的東西傳了假旨,這才讓守城的士兵給沐國大軍開了城門,不戰而降。想必司馬汀此時還被蒙在鼓裏呢。”

“極有可能。”劭子衿一語中的,表示讚同。

“劭子衿,我現在必須立即去一趟稷下。一來,我欠司馬汀一命,想還他。二來,祝洺這個小人欠我一命,此仇不報非女子。所以,我必須把他背叛了嵐國的消息轉告司馬汀,你……無需為我冒險,好好保重。”她說完這話,正要踏風而去,卻被劭子衿一把扯住。

“我不反對你報恩和報仇,但我卻對你擅作主張撇下我,自己去做這兩件事很有意見,怎麽,你覺得我是拖油瓶?還是你對自己擅闖嵐宮很有信心?”劭子衿目不斜視地望著洛欣悠,而洛欣悠則被問得有些心虛,其實她是沒有什麽把握的。

“腿長在你身上,命也是你自己的,你若願意奉陪,我才懶得管你!”她嘴上雖這麽說,可心裏其實還是有些感動的,暖暖的,也釀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甜。

兩人一前一後朝著嵐國國都稷下趕去,等兩人潛到嵐宮宮門附近時,天已籠上了淡淡的墨光。

嵐國皇宮裏早已燃起了燈籠,懸掛在漆紅的宮門上,照亮了每一條通往司馬汀寢宮的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