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該死的故人

洛欣悠端著水杯走了回來,遞給劭子衿,卻不看他,“你的水!”

劭子衿清一清嗓子,懶懶道:“起不來。”

洛欣悠猛地轉回腦袋,瞪著他:“劭帆主的意思,還得讓我喂?”

劭子衿點點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催促道:“好渴。”

洛欣悠沒好氣地坐到床邊,一把將劭子衿推成半坐的姿勢,然後把水杯放到他唇邊,慢慢喂他一口一口喝下。

咕咚咕咚幾聲過後,劭子衿滿意地擦了擦嘴,“有點熱,不過看在你服侍態度不錯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追究了。”他說完這話,身子一倒,重新滑進了被窩,“我要睡了,明日早膳我想喝粥,不要太稀也不可太稠,最好再來份小菜,不要太鹹,我喜歡清淡一點的。”

洛欣悠忽然有種把水杯拍在劭子衿腦門的衝動,好在她有絕佳的忍耐力,才沒有真的這麽做。

她輕輕吹滅了竹屋內的蠟燭,月光透過縫隙飄灑進來,照在劭子衿的身上,映襯著他上下起伏的胸膛……這個畫麵太唯美也太祥和,令洛欣悠有種嫁做人婦的錯覺。

她被這份突然湧現的錯覺嚇了一跳,趕緊悄無聲息地退出屋外,奔著竹林更深處走去。

那些殺手被劭子衿滅了口,雖然兩人暫時不會再有危險,但背後主謀若遲遲收不到殺手們的消息,自然會再派殺手前來,那麽到時就會遭遇另一輪對決。洛欣悠一邊在月光下疾走,一邊暗暗做決定,“今夜稍作休整,明晨必須啟程。”

語畢,她的步伐也越來越快。

距離天亮,不過還有兩個半時辰,她必須在這有限的時間裏,做完許多不太容易搞定的事。

這第一件嘛,自然是給劭子衿這個臨時拖油瓶配一份藥,來解他在山洞裏所中的暗器之毒。

想著想著,她便來到了一條小溪前,小溪的對麵,是一座綠草萋萋的矮丘,上麵爬滿了各類藥草。

雖然心底仍有一個大大的驚詫:為何我會知道這裏有個藥丘?但她還是生生壓製住這個驚詫,俯身采起藥來。因為,留給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大約過了一盞茶時間,解藥所需的十二味草藥都已采齊,她又摘了幾味止血化瘀的藥,然後便打道回府了。

推開竹屋的門,洛欣悠的心突然咯噔一下,原來床上空空如也,劭子衿……不見了。

洛欣悠趕緊將草藥放在桌上,準備出門尋人,卻在回轉身子的刹那,被背後襲來的清風吹亂了額前的發,緊接著脖頸處一痛,熟悉的體香味與急促的吐氣一齊襲來。

劭子衿!洛欣悠在心底咬牙低吼,聊表憤怒。這個家夥,大半夜的躲起來等著她送上門被吸血嗎?

頭一次,兩人在解毒時貼麵而立,這種極具挑逗性的解毒姿勢,著實讓洛欣悠有些心癢。專心吸血的劭子衿也有了些反應,慢慢地自身後擁住了洛欣悠。

時間一點點流逝。

洛欣悠突然感到抱著她的懷抱一鬆,趕緊回身瞧去,果然不出她所料,劭子衿又吸血吸到睡著,在他即將倒地的瞬間,她猛地回抱住了那個寬大的胸膛,緊實的胸肌令她心跳莫名加快,她趕緊使出全身力氣,將劭子衿給丟回床上。

然後,她便坐到了桌前,開始專注地配藥、研磨,直到坐到脖子也酸,腰也麻,她終於將兩種藥都配好,這才發覺天已經微微泛白了。

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做飯!

天啊,誰來救救我,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做飯了!洛欣悠仰脖長歎,惡狠狠地瞅了一眼呼呼

大睡的劭子衿,然後挽起袖子和褲腿,踢掉鞋子,抄起木盆再度走出了竹屋。

借著微弱的晨光,她踩著鬆軟的泥草回到了小溪,“你當沒有米我就做不成粥嗎?”她賭氣地淌進涼爽的溪水中,將袖子又往上挽了挽,露出幾乎整隻雪白的藕臂,半彎著身子,凝神屏息盯著潺潺而流的溪水,靜候小魚兒們落入她的“魔爪”。

不一會兒,第一條無辜的小魚兒鑽入了她腳邊的石縫中,她手疾眼快地抓起一塊石頭猛敲魚兒棲身的石頭,待到泥沙散盡,果然這條魚兒半昏厥狀浮在水中,她一把就給撈了起來,丟進了木盆中,再捧進去幾捧溪水,哀歎道:“對不起小魚魚,你再無憂無慮地小遊一會兒吧,等等我就得把你殺掉,然後給一個壞蛋祭灶王廟,你要是重生來複仇,記得去找一個叫劭子衿的人,他才是幕後主使,千萬不要來找我。”

說完這句話,她被自己給逗樂了,心道,我這是瘋了嗎?怎麽有種人婦的感覺?真是該死該死!

洛欣悠自嘲地搖搖頭,然後繼續專心捉魚,不一會兒,便捉了一條大魚,三條小魚,滿載而歸。

歸程途中,她還拔了幾根鮮嫩的竹筍,折了幾支隱身在草叢中的香草,以作調味之用。

回到木屋時,站在屋外的空地上,正準備殺魚洗竹筍的洛欣悠忽然發現,好像應該去打一桶水,不然她根本沒法繼續接下來的步驟。於是她隻好又拎著木桶匆匆跑回小溪,打了滿滿一桶水再一路小跑回竹屋。

一來一去,搞得她香汗淋漓,不停地碎碎念道:“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我居然在這堆滿了屍體的地方給人做飯!”

抱怨歸抱怨,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把那條大魚殺死了。看著木盆裏的三條小魚,她有些於心不忍,最終用飛刀瞄準了兩條稍大點的,咻咻兩記飛刀擲出,鏗地同時釘死了兩條魚。

殺完魚,洗完魚,又用飛刀切了竹筍,洗了香草……做完這些,她忽然頓悟,原來飛刀不僅隻有殺人這一種用途啊。

咧嘴一笑,她從屋內取出一把椅子,以掌劈碎,“沒有幹木頭,隻能將就將就了。”

生火,煮魚,等到魚煮的爛如肉泥時,她才丟進去幾截香草,瞬間,香鮮之味滿溢。

隨後,她又將竹筍過水輕焯,取出來迅速丟入冰涼的溪水中,取出切絲,撒上碾碎香草擠出的草汁,一道劭子衿親點的“不要太鹹”的小菜也被毫無美感地裝盤。

做完兩道菜後,她單手撐著腦袋,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大作”,一邊等待劭子衿醒來大大表揚自己一番。誰知……等著等著她居然睡過去了。

睡了多久呢?反正她在迷蒙中忽然聽到了叮當作響的碗勺碰撞之聲,猛地抬起腦袋睜開睡眼,卻發現劭子衿正坐在桌子對麵打飽嗝,而桌上的一鍋魚粥和一大盤筍絲全都一掃而光。

“太過分了!劭子衿,人家忙了一夜,你居然沒給我剩一片竹筍,噢不,連一滴香草汁都沒剩!你你你,我做的菜……”洛欣悠忽然把頤指氣使的拳頭鬆開,語氣也沾沾得意起來,“就這麽美味嗎?”

劭子衿咂咂嘴,煞有介事地評價道:“差強人意,不過勉強可以果腹。”

見洛欣悠又要爆發,他趕緊柔柔一笑,“開玩笑的,味道鮮醇,粥滑而不膩,小菜淡而幽香,是我吃過的最接近自然,也最原汁原味的上乘佳品。”

洛欣悠長歎一口氣,卻並未因為這麽直白的表揚而欣喜:“所以,你就一口都沒給我留?”

劭子衿淡淡一笑,寵溺地摸摸她混合著煙草味與香草味

的亂發,暖聲道:“在你心中,我就隻是這樣的存在?”

這一語,令洛欣悠突兀地僵在了劭子衿麵前。

劭子衿款款走出竹屋,自灶台上取下一個小鍋,然後熄滅了灶火。

他端著不斷冒熱氣的小鍋回到了竹屋,將鍋裏溫熱的魚粥一勺一勺舀入一個嶄新的碗中,“趁熱喝吧,還是你命好,能喝熱的,不像我,灌了一肚子涼的魚粥和小菜,一會兒說不定就會鬧肚子,嘖嘖。”他說完,不忘抿嘴偷笑,這看在洛欣悠眼裏,更覺無地自容,趕緊端起魚粥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呃……好像……除了腥……就隻剩下……白開水一樣的清淡了……洛欣悠心虛地放下碗,傻傻笑道:“果真鮮醇,如此,咱們還是趕緊上路吧。”

劭子衿卻一點也不著急的樣子,坐在椅子上翹起了二郎腿,高聲問道:“急什麽,你不覺得在上路前,應該做點別的什麽?”

“比如?”

劭子衿咳咳地清了清嗓子,正聲道:“比如……敷藥。”

洛欣悠一拍腦門,暗歎道,都怪這晚粥,我居然把這事給忘了。她趕緊從竹櫃中取出夜裏配好的兩種藥,先將解暗器之毒的藥粉以溫水衝開,命劭子衿一口氣飲下去,隨後,便指著劭子衿的胸膛,命令道:“脫衣服。”

劭子衿一愣,隨即乖乖地解開了上衣,他低頭看了看洛欣悠給自己做的包紮,瞬間覺得心頭熱熱的,很是喜悅,卻故意嫌棄地說道:“真醜,看來你師傅沒用心教你。”

洛欣悠咬牙不語,野蠻地拽下劭子衿傷口上的紗布,後者吃痛暗哼一聲,“疼。”

洛欣悠一邊裁下新的紗布蘸藥,一邊毫不客氣地“回敬”道:“真弱,看來你師傅沒好好調教你,這麽點痛都忍不住。”說完,不忘狠狠眨了眨眼,撲藥的力道也加大了幾分,令劭子衿一麵皺眉,一邊抓緊拳頭暗忍疼痛。

上好藥後,兩人互相瞟了對方一眼,四目相對時,再繃不住的兩人齊齊放聲大笑。

“劭子衿,你好能裝啊,比我還能裝。”洛欣悠總結道。

“洛欣悠,彼此彼此啊,現在,咱們真的該上路了。”劭子衿雙手環胸,淡淡笑道。

就這樣,兩人並肩走出了竹屋,朝著竹林外圍踏步而去。

走出竹林後,他們又沿著小路走了一個多時辰,然後便來到一處名叫“青凡”的繁華城池。

青凡為嵐國的一處重城,距離京都“稷下”隻有三十裏地。

此時,日上竿頭,洛欣悠與劭子衿正坐在一家不小的酒館吃午飯。

劭子衿給自己點了幾道可口清淡的小菜,給洛欣悠點了些魚肉類葷食,兩人正麵對麵坐在二樓大堂靠窗的桌前大快朵頤,卻不料就在這時,洛欣悠看見了一個人。

一個故人,一個她恨不得扒他皮抽他筋,然後將他倒吊起來再抽一遍血肉的故人,嵐國國君司馬汀的禦前帶刀侍衛,祝洺。

洛欣悠用力咀嚼著嘴裏的肉塊,半站起來,從窗口俯視著從對麵酒樓走進街道上的祝洺,然後便把啃了一半的雞腿丟回碗中,轉頭對劭子衿道:“如果我沒眼花,那麽我想我大概看到了斷我筋脈,然後把我沉入海底的殺人凶手了。”

劭子衿明顯露出了“有沒有搞錯”的表情,洛欣悠再看一眼站在對麵酒樓門口的那人,很肯定地點點頭道:“我有九成把握。”

劭子衿聽後立即甩在桌上一錠銀子,然後拿起桌邊的玉笛,帥氣地單手旋轉一圈,別入背後,起身往樓下走去:“追。”洛欣悠緊緊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