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相見

蘇小小心裏大喜,她朝著蘆葦撲過去,用力折下一支來,貪婪地吸著空心葦莖裏的空氣,又折下另一支塞進黑衣人的嘴裏。

黑衣人卻完全沒有動靜,仿佛死了一般一動不動。

蘇小小想起剛才那個麻臉小二說過,黑衣人中的毒箭名叫“麻沸箭”!麻沸散原本是名醫華佗所用的麻藥,莫非這個麻沸箭也有這樣的功效,使得人全身肌肉麻痹,就連呼吸都不能了麽。

蘇小小來不及多想,隻得就著蘆根深吸一口氣,湊到黑衣的唇邊,用力向他的嘴裏吹去。

一連數口,蘇小小覺得自己頭腦一陣發暈,黑衣人的眼睛眨了眨,微微隙開一條縫,待到看清是蘇小小的時候,他的瞳孔瞬間變得幽深,旋即無力地合上。

蘇小小自己吸一口氣,又度一口氣給黑衣人,直到天色變暗,從水裏望出去,可以看到頭頂的星光,她才嘩一聲從水裏鑽出頭來。

四周一望,發現自己和黑衣人居然已經順水漂到了一處河流淺灘處,從山穀中流出來的河水在此處變得平緩,變成一處平坦的湖泊,在湖邊長著茂密的蘆葦。四周寂靜無人。

蘇小小試著站起身來,她發現自己的雙足完全可以踩在地麵上,她拖著黑衣人往岸邊走去。

離開水麵渾身浸透水的黑衣人又沉又重,蘇小小用盡全身力氣才把他拖到岸邊的沙灘上。

現在是初秋天氣,入夜後氣溫變低,一陣夜風吹過,蘇小小衣衫盡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她摸摸黑衣人的脈搏,發現雖然微弱卻還在跳動之中,她不由得長出一口氣,但是旋即又一顆心又被揪了起來。

黑衣人的狀態卻極不好,他身體冰涼,微微發抖,而且雖然上岸後有了呼吸卻仍然極為微弱。

蘇小小嚇了一跳,她學習過野外求生技能,知道有許多人在夜晚死於體溫過低,現在這個黑衣人中了麻沸箭毒,身體大部分肌肉僵直無用,又穿著濕衣,如果就讓他一直這樣躺下去,隻怕明早就會成一具僵屍。

四周一片漆黑,天空群星璀璨,在遠處的蘆葦叢上停著些淡綠色的小光點,點點的螢光在薄霧中閃動不休,這樣的景色優美至極,蘇小小卻無心細看。

蘇小小一會兒摸一下黑衣人的手,一會兒摸一下他的臉,入手隻覺得冰涼一片!體溫正變得越來越低。

“火種!如果有火,能夠燃起一個火堆,他就能得救!”蘇小小從來沒有象今天這樣渴望有火柴,打火機的存在。

突然,她想起金庸筆下的火折子,這個黑衣人既然是江湖人士,那也許隨身帶有火折子也不一定?

想到這裏,她俯身到黑衣人的胸前摸了摸,摸到一個皮囊。她動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黑衣人的傷口,黑衣人悶哼一聲,悠悠醒來。

他睜開眼睛,眼神裏有幾分疑惑,待到眼神落到蘇小小身上,又是一怔。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蘇小小歉意地說,她看得出來,黑衣人在竭力想挪動身體,但是顯然藥效未過,他除了動動眼皮,那裏都動不了。

蘇小小打開皮囊,裏麵有一隻用黑色布包著的竹筒,一塊羊脂白玉令牌。她拿出竹筒來,擰開塞子

,裏麵是一條黑色的正在冒煙的布條。

蘇小小把布條從竹筒裏掏出來,迎風一晃,布條上立即出現一個明亮的紅點,原來這正是一條火折。

蘇小小心中一喜,她拿過黑衣人的長劍,入手隻覺得沉重異常,砍倒一些蘆葦,堆成一堆,用火折點燃蘆葦的幹莖葉,一個雄雄燃燒的火堆出現在沙灘上。

蘇小小低聲說一句得罪了,便不顧黑衣人驚詫的眼神,將他身上的濕衣扒了下來,攤開掛在火堆周圍的蘆葦叢上。

黑衣人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擺脫蘇小小的魔爪,卻無奈身體絲毫也動彈不了。

蘇小小根本不去看他的眼睛,極利索地把他扒成一隻光豬。

他眼中的驚詫很快變成了鄙夷,最後仿佛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果然是個癡傻的女人,黑衣人在心裏想,如果硬是要強迫於我,我便是咬舌自盡也不能讓她遂了心意!

黑衣人冷冷地在心裏盤算:這個麻沸散雖然藥性猛,卻並不取人性命,身體的麻木感覺正在一點點減弱,隻要自己能動彈了,一定殺這個以下犯下,賴哈蟆想吃天鵝肉的蠢女人。

他閉著眼,一點一滴積蓄著體力。感覺到身體正在變得溫暖起來,身上的衣衫被蘇小小一件一件剝去,麻木的肌肉開始有了些許力氣。

蘇小小扒光他後,便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他的力氣還沒有完全恢複,也不敢輕舉妄動,過了許久,黑衣人好奇地睜開眼睛,隻見蘇小小倒在自己身旁睡熟過去。手裏還用力攥著自己的那把重劍。

天邊露出一絲晨曦,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

蘇小小翻了個身,隻覺得渾身酸痛,骨頭象是要散架一般。她擺擺頭:“碧桃,今天早上吃什麽?”

咦!怎麽一嘴的沙子!蘇小小從地上坐起來,發現自己睡在一處沙灘上,身旁一處熄滅了的柴堆。

她記起了昨夜所發生的一切,不由得一怔,那黑衣人呢?看來他的麻沸散已經解除,人一好就拋下自己了麽?果然是個來無影去蹤的家夥,也不想想把自己一個弱質千金扔在這荒郊野外是多麽危險的事情。

蘇小小站起身來,走到水邊,掬了一捧水洗了一把臉,突然“啪”一聲響,水裏落下一隻灰色的野兔。

野兔胸前一道長長的劍傷,在水裏流著血。

黑衣人冷冷的聲音傳來:“女人,把兔子剝了,洗幹淨!”

蘇小小驚喜地回過身:“大俠,你沒走!這真是太好了!我以為你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了!”

黑衣人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這是蘇小小第一次在白天看見黑衣人的臉,隻見他大約三十餘歲年紀,一雙眼在晨光中光芒璀璨,臉孔卻平淡無奇,加上毫無表情,看起來非常詭異,仿佛戴著麵具一般。

蘇小小看了他兩眼,便不敢再看,低下頭去,心道,難怪他要用黑布遮住臉,原來長得這個樣子。

蘇小小把野兔拎進水裏,她想了想,走回黑衣人身畔,指著他腰間的長劍說:“不好意思,借我用用!”

黑衣人垂眸看了一眼蘇小小,目光冷得象冰一樣,“哐啷”一聲把腰間的配劍扔了下來,扔在蘇小

小的腳下。

“拽什麽拽!”蘇小小在心裏暗暗罵了他一句,雙手拖著那把劍去洗兔子。

等到她用九牛二虎之力洗好兔子,回過頭來一看,黑衣人已經生好一堆火坐在火旁等著著自己。

蘇小小歎了一口氣,用劍串起兔子來放在火上烤了起來。

“你這個女人,怎麽能用我的寶劍來烤兔子!”黑衣人不滿地從蘇小小手裏拿回劍來,給她一個大大的白眼:“剛才借給你扒兔皮就已經是很委曲我的劍了!”

蘇小小心裏一陣惱火,她有一種把光溜溜的兔子扔在黑衣人臉上的衝動,想了想,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唯女子與小人唯最難養也!自己和這黑衣人在一起,也就算是湊齊了。

但是沒有劍,這兔子可怎麽烤?蘇小小可沒有練過鐵砂掌,也沒有隨身攜帶不懼水火的至寶。

她看著清澈湖底的黃泥,突然想起從前吃過的一道名菜,叫花雞,用黃泥包裹著洗淨的整雞,放進柴火裏烤製。

在黑衣人驚愕的目光中,蘇小小走進湖底,她挖起一大塊湖泥,將兔子的全身包裹起來,然後把兔子塞進柴堆下麵。

黑衣人冷哼一聲:“真是個傻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吃烤兔的!”

蘇小小也不理他,她總覺得這個黑衣人今天有些怪異,但是看在他救了自己性命的份上,蘇小小不和他多計較。她走到火堆的另一端,坐下來,望著火堆發呆。

火光明滅中,蘇小小一雙眼睛裏仿佛也有一簇小火苗在跳動,她的嘴唇嬌豔欲滴,臉頰被火光映紅,看上去明豔動人。

黑衣人心中一動,掉過眼去,不敢再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昨天中了麻沸箭後,雖然身體漸漸變得僵硬,但是蘇小小拖著他在水底前行,後來又利用蘆葦杆度氣給他,將他拖上岸,脫去他的衣服的經過,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照理說蘇小小算是他的恩人,自己應該心存感激之情,可是一想到,麵前這個有著大齊國第一傻女稱謂的女人,居然,居然脫光了自己的衣服,把自己渾身上下看了個精光,而且,看了個精光不說,還在自己身邊呼呼睡去,黑衣人心裏就一陣莫名煩躁!

他想殺人!

這樣被嫌棄的事情若是傳出去,還叫自己怎麽做人?想到這裏,黑衣人的臉色更加陰霾,他一手輕撫上自己的臉,心想:幸好戴了個人皮麵具,不會被人認出來,否則的話,真是讓人沒臉再見人。

不對,他轉念又一想,自己戴著麵具,這個傻女人給自己除衣的時候,顯然沒有認出自己,那她便是再給一個陌生男人更衣,而她,莫非生性淫賤,居然毫不知羞?

黑衣人騰地站了起來,在沙灘上暴走,走了一圈,他站到蘇小小麵前。

蘇小小隻當他餓了,便說:“大俠,你等等,這兔子一會兒就能烤好!”

“你,昨天晚上為什麽脫我衣服?我們素不相識,你……你怎麽能脫我的衣服?”黑衣人站了一會兒,終究問了出來。

蘇小小抬起頭來,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隻見他的眼睛漆黑,深不見底,仿佛有暗潮湧動,但是臉上卻仍然白板一塊,毫無表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