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爬床不是什麽好習慣

“公主,你這突然之間將他們全部遣走,是不是心裏特別不舍啊。”

肖傾雲看著自從從正殿回來後,就一直神色戚戚,就差沒有寫“我很鬱悶”這幾個大字的某人,問道。

“沒有……”皇甫離瑤拿起桌上的花茶,看向裏麵蕩漾的紋絡:“我隻是鬱悶。”

“哦?”

“如果我要是早知道他們長得這麽好看,就該讓他們出來溜達溜達,即便在我麵前擦擦桌子也好啊。”

浪費資源了啊,哎。

“……”

“傾雲啊……”剛剛還一臉鬱悶的皇甫離瑤一掃陰霾,手搭在肖傾雲肩上,一副好兄弟的模樣,突然對著他眨了眨眼,學著他之前的語氣,嗲嗲地說:“現在可就隻剩下你一個人了,我以後有什麽消不了的火氣,可就隻能衝你一個人發了,你就多擔待些。”

“……”

肖傾雲嘴角抽了抽,他有理由懷疑,這才是她遣走其他所有男寵的真實原因。

“公主說的是,不過,在下好意提醒一句,公主盡管放馬過來,不過,後果自負。”

“……”這回換皇甫離瑤無語了。他這話讓她想起來,這隻臭狐狸,相當小氣,有仇必報。

入夜。

在白日裏一副打情罵俏好情人模樣的兩人,到了睡覺的時間卻分得明了。

這次,不用肖傾雲提醒,皇甫離瑤就自覺得拿出一床棉絮,鋪到地上,開始人工造床起來。

肖傾雲看著她這副自覺乖巧的樣子,眼中滑過一絲疑惑,然後又不自覺地被溫柔浸染。

這丫頭,是他之前了解得太少了麽,怎麽這幾天相處下來,自己會再沒有一年多前對她的那般厭惡?甚至覺得她有些有趣,他喜歡跟她鬥嘴時的樣子。隻是……

有趣?

想到這裏,肖傾雲自嘲地笑笑,驅散了這些荒唐的想法,向後一仰,躺到床上,拉過被子,又恢複到之前那副妖媚可眼中冰冷一片的狀態。

夜越來越深,床下那個睡在地上的人已經傳來均勻的呼吸,可床上的這位,卻無端有些心緒不寧,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初夏的夜有些涼意,風刮過傾雲閣,連原本禁閉的窗戶都被吹開,風刮了進來,惹得睡在地上的人一陣寒顫。

肖傾雲感覺到她的戰栗,微歎了口氣,披上自己暗紅色的衣衫,下了床,走到窗邊,長臂一伸,就要將窗戶關上。而就在此時,原本寂靜無人的庭院裏,突然出現一抹藍色的身影,一閃而過。下一刻,原本還在窗邊的肖傾雲縱身一躍,就向那抹身影追去,身行敏捷。

一瞬間,兩人都不見了蹤影。

“你把我叫出來,所謂何事?”肖傾雲倚在後花園的一棵巨大的蒼柏樹下,向背對著他的停在前麵的男子,道。

密密麻麻的蒼柏葉子擋住月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影,一明一亮間看不清他的表情。

眼前背對著他的男子聽到問話,轉過身來。一身藍色玄衣,眉目清秀,有七分像那張揚的

玉溪。

這個男子,不是玉泊又是誰?

“傾雲,公主這麽做,是因為你嗎?”他的聲音淡且輕,不似那日為了玉溪求見皇甫離瑤時嗓音的低沉。這番說出來,有一種非此人卻又是此人的感覺。

“你說呢?”肖傾雲倚著樹的身子不動,顯得漫不經心,反問道。

“不管是如何,我已決定,明日一早,便攜玉溪離開公主府。”玉泊望著樹下的男子,向他走近了幾步:“這一年來,在公主府中不得自由,此番公主做出這決定,不管是不是你在其中設計,我都還是要謝謝你。”

“不用,也許你不信,這個決定,是公主自己的決定,我沒有介入分毫。再說,你謝我,可隻怕你那個寶貝弟弟恨不得殺了我。”

“嗬嗬,玉溪是頑劣了點,但本性不壞。這次我會帶他離開,即便強行拉走。”玉泊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然後看著天上的月亮:“畢竟,這裏到底終不是吾歸處啊。”

“還有,傾雲……”他收回看著月亮的目光:“算是給你的忠告,那個長公主雖然現在行為變得有些古怪,但是以她之前的手段來看,不該久伴,你還是盡快脫身才好。”

“這自不必你說,我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知道。豈會自斷了後路。”肖傾雲微嗤,有些不屑的道。

“也是……”玉泊像是想到了什麽,微微一笑:“是我多心了,想當年你對朝陽都可以狠得下心,其他人你又何以為愁?”

沒有看見對方因為他說的“朝陽”二字臉色突變,神色有異。玉泊最後道了句:“今日之見,當是道別,後會有期。”然後不再理會樹下呆愣的某人,一個閃身,人已在幾丈之外,可見輕功極好。

肖傾雲口中喃喃自語:“朝陽……朝陽……”

玉泊不說,他幾乎都要忘了,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眉目如畫,那唇上的血似寒冬開在雪地上的暗紅梅花,如他衣服一樣的顏色。

她向他伸出手,蒼白的臉糾結在一起,聲音微弱如絲:“肖哥哥,朝陽疼……”

那是他的夢魘,一直纏繞他三年,直到進了長公主府,有了長公主這個新的夢魘,他下意識地才終於將它壓下去。

如今這般想來,竟也有一年多沒再想起這個場麵。

肖傾雲甩了甩頭,定了定神,向著原路返回。

進了屋子,他關上了窗戶,不讓風再吹進來。

走近了幾步,看著睡在地上睡得正香的某人,猶豫了一下,終是無奈地一笑,俯下身子,掀開錦被,將她抱了起來。

皇甫離瑤察覺到失去了錦被的覆蓋,下意識地向熱源靠去,離肖傾雲更近了些,整個人都窩在他懷裏。

肖傾雲原本放鬆的身子一怔,但隻有一瞬,便馬上回過神來,將她輕柔地放在了床上,給她蓋上了被子。然後自己躺在了她旁邊,與她同榻而眠,便再無任何動作。

隻是奇怪的是,他原本以為今夜會受那夢魘困擾,卻不料一夜好夢。

這種日子,很久都沒

有了,久到,他都不奢望了。

“那個……肖傾雲啊,我看我還是搬回去吧。既然男寵的問題已經解決了,那就沒必要留在這裏了。”皇甫離瑤賊眉鼠眼地偷偷瞥著窗前立著的肖傾雲,說出來的話有些怯弱的感覺。

這也可以理解,自從那次自己從肖傾雲床上醒來之後,明明夜裏都是她自己乖乖的鋪好地鋪睡的,可是……問題就出在這裏:明明睡的時候是在地上,可是這三天來,每天醒來都是在某人的床上。自己睡得正香,倒是這床的主人勤快,每次自己醒來都可以看見他一身暗紅色衣衫,已經整理好了自己,漆黑烏亮的長發垂下來,為他安安靜靜看書的身影添了幾分隨性。

三天了,已經三天了,日日如此。

長公主爬床的毛病越來越重了。

既然有病,那就得治。治病的第一方法,不就是遠離病源體嗎。

“公主這番話,說得在理。”肖傾雲轉過身,衝著皇甫離瑤一笑,迷離嫵媚的丹鳳眼彎成一輪新月,不禁讓她失了神智。

“既然眾人都已經離府,公主自然也不能總待在傾雲這小院子裏。公主還是回正殿的好。”

皇甫離瑤聽此,正在心裏暗歎這肖傾雲果然明白事理,打算誇他幾句,卻被他下一句冒出來的話硬生生堵住了嘴巴。

他仍是那樣笑著,笑得像隻無害的公狐狸,他說:

“公主為大,傾雲早該想到,身為男寵,還是唯一的,應該自覺去伺候公主才對,免得公主來回奔波勞累。”

“所以,傾雲會隨公主一起回殿。”

“……”

這隻騷狐狸,準是又發了什麽瘋!

似是接收到皇甫離瑤懷疑,鬱悶加惡狠狠的眼神,肖傾雲無所謂得一轉眸,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公主住了我這傾雲閣這麽多日,難道不應該讓我住住你那金碧輝煌的寢殿?”

瞥了一眼立在旁邊的皇甫離瑤,嗯,表情有點鬆動,再接再厲。

“哎,想那時我還幫某人假扮盛寵,得罪了那麽多人,現在事情解決了,某人就想拍拍屁股走人,真是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

還沒有答應?那繼續。

“被我欺壓了這些日子,公主難道就不想報複回來?到了你的地方,大不了你睡床,我睡地上,總行了吧。”

“真的?”

皇甫離瑤終於有了反應,隻是這反應,讓肖傾雲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無語。

原來他說了這麽半天,在她眼裏重點隻有一個,那就是……

床的歸屬問題。

“……”

他也不知道,為何會執著於想和她待在一起。

或許,隻是因為這一年多來,他一個人被困在這傾雲閣中,寂寞得怕了,或許,隻是因為有她在,那些之前如藤蔓般隨時可以從任何角落伸出來牢牢纏住他的夢魘不會再來,亦或許,也是最簡單的……

隻是他想。

對,他想這樣。

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