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畫中人
趙子卿有些試探地執起筷子，夾了幾根青菜喂到嘴裏。
本以為這人隻會做做樣子，哪裏真會做菜，略帶猶豫地嚼了幾下，眼裏突然一亮驚喜道：“還真不錯哎……”
得到誇讚的男人立馬翹起了尾巴，得意洋洋：“那是，也不看是出自誰手，快吃吧！”
趙子卿點頭，就著三個菜吃了兩碗香噴噴的白米飯。
吃完才打著飽嗝兒道：“你一個堂堂王爺，怎麽會做這些的啊！”
夏侯退輕笑一聲：“不奇怪，以前我跟母妃在冷宮住過一段時間，那時沒有人管我們，我隻能自己去那冷宮的小廚房自己摸索著把食物弄熟了好不至於挨餓。後來到了南皖，我的院子裏沒敢留南皖的下人，隻住了我、笑笑和臨觀三人。笑笑雖是女孩子，可做出來的東西實在讓人難以下咽，臨觀就更不用說了。那近十二年，他們倆可都是吃著我這個主子做的飯菜活下來的呢！”
趙子卿心中驚駭，她一直覺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皇子即便不受寵，即便是寄人籬下，日子也不會多難過。
可沒想到這人居然從小開始便事事親力親為，甚至為自己的侍女侍衛服務。
對他，趙子卿今晚像是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
“原來如此……”趙子卿有些不自在，因為她看出來這男人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那雙一向看不出思緒的雙眼，竟是有些淡淡的低落。
於是趕忙轉移話題道：“不是有東西給我看嗎？”
夏侯退這才想起來，拿出一幅畫軸，將其打開平鋪在桌子上。
畫上是一個女人，站在桃花樹下，回頭嫣然一笑。
作畫的紙和墨可以看得出來都是最好的，那畫軸已經有些磨損了，可那畫上的顏色卻是依舊明晰清亮。
從那女子的神情體態都可以看出作畫之人的用心，嘴角上揚的弧度，眼裏淺淺的笑意，似嬌似嗔都栩栩如生。
“這畫中的女子是誰？”趙子卿仔細看了看，仍舊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隻覺得這作畫之人對這女子定當是愛慕至極的，否則怎會將人的一顰一笑細致到如此地步。
“這是今日在父皇的書房整理時，找到的。”夏侯退道。
趙子卿這才又仔細看了一下，那落款處確實印的先皇的印章：“那這應該是先皇的心上人吧，不知是哪位娘娘。”
夏侯退淡淡道：“二皇兄看了以後說是他母後，也就是當年的周皇後。徐公公也說是，小時候我也見過那周皇後，卻覺得……似乎沒有畫中人這麽年輕，嬌嗔開朗。”
在他的印象中，這位周皇後的性格有些清冷，而且年紀輕輕的時候臉上就總是照著淡淡的愁雲，即便是笑，也讓人覺得有些壓抑，仿佛心中有許多事壓著她一般。
“這畫中人看起來隻有十七八的樣子，確實是個無憂無慮的年紀，這笑容也是真的能感染到外人呢！”趙子卿又拿起畫細細打量，隨口道：“看來先皇是真的很愛周皇後啊！”
“愛？”夏侯退不解：“僅憑一幅畫，能看出這麽多？”
趙子趙子卿點頭：
“雖然我說不出那種感覺，可從這些細膩的工筆，畫中人這細微又生動的表情，我覺得是可以感受到作畫的人在執筆的時候，心中那份嬌寵和疼愛。”
一旁的男人臉色忽然暗了暗，隨後便沉默不語。
對畫中人，是愛嗎？
趙子卿見他出神，便扯了扯男人的袖子：“怎麽了？這畫有什麽奇怪的嗎？”
夏侯退伸手將畫軸仔細卷好：“沒什麽，隻是拿來讓你開開眼，好讓你知道什麽是傾城絕色。”
趙子卿立馬變臉，這人無聊不無聊，她還真以為會和趙家的事情有關呢！
“既然無事，就趕緊回去吧。如今我可是大理寺卿了，明日可是要早起上朝的。”趙子卿將人趕出門外。
今天已經消了假，從明天開始他就要過上日日早起的苦逼生活了。
夏侯退在被推出門的那一刻，忽然伸手撐住那扇欲關住的房門，垂目笑看著那滿臉不解的女人。
“還不走？”趙子卿挑眉。
“今晚本王親自下廚為你做了飯，你就不知道表示一下嗎？”男人也學著她的模樣挑了挑眉。
趙子卿瞪圓了眼睛：“表示什麽？”
夏侯退欺近身，在她耳邊嗬氣如蘭道：“不留本王在此過夜？”
兩人挨得極近，趙子卿甚至能感受到那男人說話時的氣息，撓得她耳朵下麵癢癢的。
聽他說出這般直白的話，氣的趙大人羞紅了臉，一把將人推開去，有些氣息不定地吼道：“無恥！”
夏侯退被她推出去，也不惱，亦不再糾纏，像隻得意的大灰狼一般踏著輕快的步子離開了。
若不是確定自己眼力極好，趙子卿都要覺得這人屁股後麵是不是長了根狼尾巴了，剛才那得意的模樣就差甩著根尾巴得瑟了。
躺倒床上的夏侯退可沒方才那麽輕鬆了。
今日在看見那幅畫的時候，沐陽公主也在一旁。以前就聽人說過這周皇後與沐陽公主長得極像，在他看來，那幅畫比起周皇後倒是更像他的沐陽姑姑。
而且，當時他注意到獻王在說那畫中人像他母後的時候，沐陽公主臉上的一抹慌亂和心虛。
起初不覺得什麽，覺得即便是父皇為沐陽姑姑親手畫了一幅丹青也在情理之中。
可那女人看了一眼便道作畫之人滿腔愛意。
這讓他不敢相信。
也許隻是趙子卿想多了，一定是這樣。
夏侯退安慰自己道。
即便做了如此的心理暗示，他依舊是輾轉反側了一晚上沒能入眠。
第二天早朝，襄王很好心地讓馬車去趙園接了趙大人一同前去。
趙子卿雖然為昨晚那男人的調戲感到氣結，可一想著自己不用走著到宮裏，她就勉強不與他計較了。
趙子卿哈氣連天地上了馬車，一抬頭便瞧見夏侯退居然也是頂著兩隻黑眼圈，不覺就平衡了。
“王爺昨晚沒睡好？”趙子卿在夏侯退旁邊坐定。
“嗯，趙大人將本王拒之門外，本王自是心中鬱悶難解，輾轉
反側，不能入眠。”夏侯退道。
得嘞，當她沒問好了。
“你這又是怎麽了？難不成也是徹夜思念著本王？”夏侯退看她也是黑著眼圈便調笑道。
啊呸，不要臉！趙子卿暗自啐道。
她不過是想著在太傅府聽到的那些話，到底要不要告訴夏侯退呢！
雖然兩人算是合作了，可她也不想幫著這男人去對付獻王。
“有心事？”看她那心不在焉的模樣，夏侯退問道。
趙子卿想了想道：“對於那個位置你是誌在必得吧！”
夏侯退不明白她怎麽忽然問起了這個問題，但還是點頭：“不錯。”
“不管何人當了你的路，你都會一一清除障礙，直到達到目的？”
“自然。”
趙子卿不再說話了，而是低頭絞著兩根食指，看上去甚是無聊。
男人見狀，伸出手一把握住那兩隻纖纖玉手，驚得趙子卿抬眼看他。
“不管你心裏在計較什麽，總之，我想得到的不會因為任何阻力而改變。”男人一雙鳳目緊緊鎖著她道。
趙子卿眨了眨眼，咬咬牙還是問道：“那對於你的對手，將來若是落敗在你手上，會有怎樣的結果呢？”
夏侯退將女人早上因形色匆忙而未梳整齊的耳邊碎發，捋到她那小巧的耳垂後麵。
“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至此，兩人便是沉默。
趙子卿也沒掙開被他握著的手，便由他這麽拉著一路。
夏侯逸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張永遠陰鬱的臉上，今天竟然在早朝的全程都帶著爽朗的笑容。隻是在看見趙子卿的時候才危險地暗了暗眸子。
對於趙子卿製裁王允一事，太子夏侯逸和其母後一直是懷恨在心的，奈何他也是薛瞻的學生，薛瞻也一再教導太子要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王允做的那些事情是證據確鑿。
自己將來想要坐穩皇位，免不了還要仰仗這位老師，夏侯逸將所有的怨氣忍下，這才堪堪放過趙子卿一命。
趙子卿身為大理寺卿是先皇在位時金口所封，同時也沒有犯下大錯，夏侯逸再是不想，也隻能任由她罷著那大理寺卿的位置。
感覺到太子對自己的不爽，趙子卿很識趣地往後麵縮了縮，最好是不讓那人看見自己，以免遭人心煩給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早朝期間說了什麽事，趙大人是一點兒也沒聽進去，因為她的目光一直定在那獻王夏侯隱身上。
沈秋眠的話再一次在耳邊響起。
先皇的遺囑是傳位給獻王，那他自己的意思呢，願不願意做這個天下的君主，站在權勢的最高點俯瞰天下蒼生？
趙子卿直覺覺得他不會願意的，她對他並說不上了解，但她卻堅持這麽認為。
散了朝，趙大人依舊蹭著襄王的馬車回家。
夏侯退的臉色卻是不怎麽好！這女人一上午都在神遊天外，一雙眼睛跟長在那夏侯隱身上似的，拔都拔不掉。
就沒見她啥時候那麽看過自己！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