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兒子
明天是他生日,薄弈城要趕在那之前處理完手上所有的事,他打點好了一切,趁他過生日,生日禮物就是要帶她回周莊看看。那個令她又怕又想回的地方,他陪她去。
為了提前處理好這些事,騰出盡可能多的時間陪她,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的陪她,想得緊,晚上忙到半夜,卸下所有疲憊,抽身驅車來到無邪對麵的馬路上,倚靠在駕駛的位置上看著那扇關了燈的窗。隻有待在有她的地方才覺得安心。
她不想搬回去,他隻能來。
而此刻小綿正在被窩裏用季佳的手機,偷偷的給楊百草打電話。
“姑奶奶,咱能不去麽?想想我就害怕。”顯然,電話那端的楊百草完全的寢食難安,接通了就說出這些話來。
“別廢話!票呢?”小綿不予理會,直奔主題。
“嫂子,我怎麽覺得我的腦袋從昨天就開始別在褲腰帶上了呢?”楊百草想想明天就心肝顫。
“你他媽能不能不墨跡,說了保你。”
“嫂子,到時候你可一定要救我,不然我真的死了。”
“我現在就給薄弈城打電話。”
“別,明天我一早讓人給您送去。”
“……”
掛了電話,小綿倒頭就睡,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楊百草的飛機訂的不是一般的早,天才蒙蒙亮,小綿就哈欠漫天的出發了,在飛機上打了個盹的功夫,飛機就在新加坡的領地降落了。
寬闊的馬路,碧藍的天,白白的雲,空氣也很新鮮,小綿一身清爽,沒有任何行李,孤身一人出現在楊百草情報上來的地址門前。
從雕花的大門望過去,亭台樓閣,一幢歐式建築,花園,假山,噴泉,清爽明麗的展現在眼前,真不愧是休閑養生的好地方。
另一方麵,高牆,電網,巡邏,黑衣人,隨處可見,也真是個不好闖的地方。
使勁兒拍了幾下大門,而不是摁門鈴,她總得先想個法子進去。
不知從哪鑽出來的兩個黑衣人,雙手交叉在身前,黑色墨鏡,不苟言笑,叉開腿站著,一看就是練家子,“找誰?”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通報吧,說他未來兒媳婦要見他。”
果然,沒三分鍾的功夫,門就開了,那兩人跟在她身後,像壓解犯人那樣跟著她走,隻要她有任何不軌,保證當場斃命。
“呯啷。”
上好磁窯燒出來的瓷器撞擊大理石地麵發出的破碎聲,幾分悅耳,幾分沉重,令小綿在敞開的門口站住。
“太涼!”威嚴的聲音從背身而坐在椅背裏的人口中發出來,中氣十足,一襲白衣的小女仆在地上整個身體瑟瑟發抖,發不出任何聲音,遠處的地麵上破了的盞杯白釉均勻,碎成幾片,還沒展開的茶葉濺在地上。
小綿走過去,腳跟下的地毯鬆軟,小綿落下去的腳步如貓,輕而沒有聲音,她扯扯還在發抖的女仆,示意她下去,半跪在茶桌前的榻榻米上,衝泡,溫杯,聞香,過濾掉第一遍茶水,注滿水,裏麵的茶葉子盡展,小綿斟在帶著餘溫的瓷杯裏,湊身端上前。
茶香四溢,椅背裏的人明顯的提了一下氣息,接過來輕啞了一小口
,茶溫正好,驚異的凝眉就看見桑小綿的臉。
沒喝第二口,就把杯盞重重的放回桌麵上,茶溢出來,熱氣瞬間在桌麵蒸發掉了。
“我沒有兒子,哪來的不怕死的兒媳?”聲音很沉,從丹田發出來,氣勢強勁。
小綿一歪就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不是已經喝過我奉的茶水了?”
“敢進來這裏?不保證能活著出去。”
“放心,薄弈城會把這裏掃平的。”小綿的語氣輕鬆。
“他敢!”
此話一出,一個黑衣人以極快的速度近身,掐住她的脖子,小綿瞬間呼吸不暢,臉色由青變成紫,深的發黑,能呼吸的空氣越來越少,眼前一團黑霧。
她用最後一絲一口氣,篤定的笑著說:“老頭,你現在是要試試……”
老人的眼裏閃過一絲不確定的神情,在小綿彌留之際擺擺手。
黑衣人退下去,小綿癱軟在沙發上,大量的空氣注入,嗆得小綿猛烈的咳嗽。
“在我反悔之前,滾出這裏!”
小綿終於緩上一口氣來,還是大口大口的呼吸,臉上的紫色退去,剩下猛烈咳嗽後的潮紅,“既然來了,哪有那麽快就走的道理。”
“那就別怪我。”
“我帶著你的秘密來的。”
在老人下命令之前,小綿使出殺手鐧。果然,老人的瞳孔聚集,眸光亮起來。
小綿站起身來,直視老人的眼,“今天弈城的生日。”
老人的眼裏的光黯然下去,複雜的神情,悠悠的開口,“農曆十月十五。”
小綿低身湊近了老人的頭,慢條斯理的開口,“我想你比我們誰都清楚,你心裏的答案是什麽。”
老人扭頭驚恐的盯著她,小綿便開心的笑了,端起茶案上的杯盞來,細細的摩挲描繪的青花。
“我就是這樣沒心沒肺啊,可弈城就隻我一個,你以前送他的那些女人全都被他處理了,我知道你討厭我,恨我……”
這些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小綿的眼神始終沒跟老人有任何交匯。
白釉是上好的白釉,青花是手工一點點描繪上去的,就連燒製都是經過了很漫長的程序。工序繁瑣認真堪比乾隆時期的官窯。
如此講究的人,怎麽可能允許自己的生命裏存在雜質?
可薄弈城就是一個……是他這輩子都抹不去的雜質。
老人的頭頂的白發絲微微的顫抖,手關節握在拐杖上緊了緊,鬆開又緊了又緊。
“是讓我來祝福你們?”前幾天大陸的新聞頭條就報出,薄弈城當著商界要員的麵親口承認了桑小綿是他的女人。
“未嚐不可啊……弈城一定很高興。”
“做夢……”
小綿低低的笑了,湊近了看他已經是滿頭白發了,再也不像是第一次當著她的麵打薄弈城時那麽氣勢凜凜了。
“你沒發現弈城跟你很像麽?”小綿的口氣故意意味深長的頓了頓,明顯感覺椅子裏的老人身體一僵,她笑著湊近了說:“你們一樣固執堅持……我在想你若像弈城一樣,魏傾城跟你的結局是不是就不一樣?”
“啊……”
小綿的疑問被碎瓷片嵌進膝蓋裏,膝蓋上蔓延的疼,讓整個人的神經都收緊了。
黑檀木的手杖在停在小綿跪下去的身子上方半米的位置,駭然的聲音像從嗓子底發出來,“你怎麽好跟傾城比?”
小綿的臉色煞白,冷汗順著額角流下來,嘶嘶的倒吸了幾口涼氣,抬頭怒目瞪著他。
“喂,老頭……我這是幫你,你別不識好歹。”狠下心捏住插在膝蓋上的碎瓷片,一咬牙拔下來。
血一下子流出來,人像虛脫了一樣一下子冒了一身的汗,起身的疼痛讓她一下子坐在就近的沙發上。
“一把年紀了,也不動腦子想想,因為我丟了一兒子,值得麽?”小綿一麵怒斥,一麵對自己正在流血的傷口吹氣。
“兒子”一詞,撞在老人的心裏咯噔一聲,幾分歡喜,幾分心疼。
他像極了傾城,是傾城唯一留在這世界的影子,他待他如親生兒子一樣,寄予厚望,嚴苛要求,看著他日益優秀,無數次認定了他就是自己的兒子,是他和傾城的孩子。
這讓他興奮無比,堵多少謊,編多少故事都在所不惜。
可……
在他心如死灰,萬念俱灰的時候,他毅然要去做三年的牢……僅僅是為了一個女人。
他恨他不是他的兒子,也恨她輕易的拐走了他心已定的接班人,也更恨自己永遠的失去了魏傾城。
“我說了我沒有兒子。”聲音透著蒼老和無力,沒了威風凜凜的氣勢。
“算了吧,我知道你多想有這個兒子……我也知道弈城多想你。”
老人這麽多年來,第一次覺得心是軟的,也是熱的,她口裏說出弈城多想他,就像她親眼見著了一樣,可那雙清新明人的眸子看得太通透,騙不了人,因為這一句弈城想他,他才知道內心裏其實是多麽盼望弈城心裏有他。
人果然不能上了年紀,人老了就像患得患失的孩子,因為一句話就滿足了。
“隻要你離開,薄弈城會得到的更多更大他想要的。”他不能妥協,聰明的女人是禍水,尤其是像桑小綿這樣的,薄弈城會陷進去,更會萬劫不複。他有預感薄弈城總會因為她不好。
“薄弈城想要得到的不過隻有我。”小綿篤定的告訴他,語氣堅硬。
“你可以選擇自己離開……”
“嗬……我猜他會把地球翻過來。”
“不要太篤定男人對女人的感情,你確定你愛他,而不是依賴?”
愛!
小綿意外,她和薄弈城之間從不說愛,而他們在一起為什麽?習慣?依賴?隻是彼此依賴?
一時的怔忡落寞落進老人眼裏,她抬起頭來認真的問,“你愛魏傾城麽?”
老人陡然一驚,沒想到她會問的這麽直接,塵封多年在心底的感情被一個孩子一下子翻出來。
愛……
怎麽會不愛呢?
愛到骨頭縫裏都疼了,又不敢死,怕見著她。
見他不語,小綿明了,“很劃算啊,一個我加還給你一個兒子,別指望我會孝敬你,就當是你兒子回歸的附屬品好了……我不介意。”
小綿倒是大方的表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