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敲打
一夜無夢。
尹傾瑤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怔忡。她在床上躺了片刻，這才想起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連忙起身，朝房間裏看過去。
房內一切正常，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淡淡的光澤。
窗戶關著，門關著，就連屋頂的瓦片也沒有移動過半分。
黑衣人是如何進來的？
尹傾瑤設想著事實的真相，隻覺得全身慢慢變冷。
長公主府雖然不比皇宮大院，但侍衛布防上，絕對不比一般的臣侯將相少。作為順廉帝唯一的長姐，長公主受到了最好的照顧。
而這樣固若金湯的府第中，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竟然混進了黑衣人。這是在汙辱，嘲笑長公主府的布防嗎？
尹傾瑤隻要想到昨晚二人，麵對麵的模樣，就恨的咬牙徹齒。再想到對方的目的，隻是為了一塊破損的玉佩，更是氣的要死。
別讓她找到那個人，不然絕對讓黑衣人好看。
尹傾瑤想到玉佩，頓時一陣氣悶，揚聲叫道，“毛桃，進來。”
房門打開，青桃和毛桃帶著一眾丫鬟，魚貫而入。
毛桃上前，拿起一旁的衣服，走了過去，“郡主，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床吧。”
“什麽時候了？”
“回郡主的話，已經是辰時三刻了。”青桃指揮著小丫鬟給尹傾瑤淨麵，洗漱，梳發等工作。
尹傾瑤看看沙漏，又看了看窗外。太陽已經升的很高，把四周都照的亮堂堂，暖洋洋。她原本鬱結在心底的一股怒氣，突然而然消散了幾分。
“我娘呢？”
“長公主正在處理事務，還派人過來吩咐，今天會很忙，郡主不必特意過去打擾。”
尹傾瑤點點頭，“毛桃，昨天我讓你放好的玉佩呢？拿來給我。”
“是。”毛桃答應一聲，去拿玉佩。
尹傾瑤繼續吩咐，“青桃，你讓司命過來見我。”
司命在長公主府負責郡主的安危。郡主找他是做什麽？
“是。”青桃眸中閃過一絲好奇，但她馬上按捺下去，出門找人去了。
尹傾瑤命令完，這才在小丫鬟的伺候下，喝了一小碗小米粥，又佐了些菜肴，並一些點心，這才放下筷子不吃了。
漱了口，尹傾瑤去了隔壁的房間。在寢屋內見外男，畢竟不合適。
司命來的很快，尹傾瑤剛在椅子上坐下，這位侍衛長就進來了。
司命今年二十三歲，是個清瘦欣長的男子。他的身上還穿著昨天的服裝，尹傾瑤眼尖，看到了他的肩膀處，有微微的濕意。
司命進門，就行禮，“郡主，您喚我？”
尹傾瑤放下茶杯，“司命，本郡主喚你過來，是為了詢問一些事情，你不必緊張。”
“是。”司命麵無表情，隻是沉沉答應一聲。
看著這樣的司命，尹傾瑤卻陷入了前世的事情中。上一世的司命，一直是她的侍衛長，一直保護著她的
安全。
司命命苦，自小被父母拋棄，由養父母養大。在他五歲時，養父母相繼過世，為了生活，他自賣自身，進了縣衙，做了縣衙老爺兒子的小跟班。這位小少爺橫行縣裏，做盡壞事。有一次，還惹到了欽差大臣手裏。為了頂事，小少爺把司命送出去頂罪。
也是司命命大，碰上了跟欽差一起來的順廉帝，他的忠心被順廉帝看中。在曆經多次考驗之後，順廉帝見他沉默內斂，為人忠誠，這才把他指給了長公主。長公主又把司命指給了尹傾瑤，讓他負責她的安全。
上一世，司命很好的履行了他的諾言，他應承順廉帝和長公主，即使麵對孟家的誘惑，也沒有減少一分一毫。
這是一位盡忠職守的侍衛長，他不應該落的身首異處的下場。
靜默的時間有點長，饒是沉著如司命者，也情不自禁，微微抬頭看向尹傾瑤。
隻見這位蘊樂郡主，雖然看著他，卻又像是透過他，看別的東西。那眼神悠長卻又悲傷，悲憫而又堅強。
心髒的位置無端端的心悸了一下，司命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他隻需要保護好眼前的女子，其他事情，不必再管。
這是他的使命，亦是他的責任。
尹傾瑤眼神一頓，看到司命回望過來的一瞥，終於從沉思中醒轉過來，“司命，你給本郡主說說布防。”
“是。”司命眼中有疑惑，但他還是清晰的講解起來。“郡主的房間在長公主府的最裏邊，因為是獨處的小樓，視眼非常好。我們總共是四人，晚上一共分成二班，前半夜是牛威和馬丁，後半夜是我和周三二人。”
那時候她剛要入睡，黑衣人就闖了進來。算時辰，應該是已時。並不算晚，但房間進了人，他們怎麽會毫無知覺？
尹傾瑤的手指輕輕的敲打在檀木的桌麵上，一下又一下，緩而輕。
“咚……咚……咚。”司命聽著聲音，雖然輕，但聽進他的耳內，就如一麵大鼓在他的耳邊敲，他不由自主想起來，今天一早被青桃叫過來的情景。
那時候，他剛跟人換了班，還來不及換下衣服。郡主身邊的青桃，就走進房間傳喚他，還有些擔憂的問他，“司命，你們昨天是不是沒有保護好郡主？不然郡主怎麽一醒來就要見你？”
他在長公主府當差五年，但跟尹傾瑤這樣麵對麵的交談，卻隻有這麽一次。在外人眼裏，蘊樂郡主囂張難惹，但在他的眼裏，她就是他要保護的人，別無其他。終於，他忍不住的問道，“郡主，昨天上半夜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郡主會把他叫過來，肯定是因為布防出了問題。沒有當麵斥責他，想來跟他無關。那麽，定然是前半夜出現了問題。
尹傾瑤停止了敲擊，“司命，從今天開始，你再排幾人，晚上弄成三班製。另外告訴手下的人，都給本郡主警醒著點。不然，就別怪本郡主不客氣。”
“是。”司命答應一聲，隨後建議道，“郡主，您要見見牛威和馬丁嗎？”
“不
必了。”尹傾瑤揮了揮手，上一世牛威好酒，馬丁好賭，這一世想必也不會差到哪裏去。“司命，你就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不想在本郡主這裏當差，趁早滾蛋。”
“是。”司命答應一聲，心裏卻想著，回去以後要怎麽警告二人。這二人當差不盡心，司命當然知道。但是一來，他們的嗜好也不算大，挺本份。二來他們二人都跟府裏的丫鬟奴婢帶著關係，他也就沒有去管。但是，如他們果防礙到了郡主，那就別怪他就事論事。
尹傾瑤繼續敲擊著，“司命，本郡主認為你應該明白，在這府裏，除了我娘，本郡主是最大的。”
“是。”
“司命，你的榮華富貴，平安喜樂，都係在長公主府上，你明白嗎？你是皇上舅舅親派的侍衛長，你明白嗎？誰是主子，誰是下人，我想你應該認的很清楚。如果你不清楚，本郡主不介意讓我娘，或者皇上舅舅，親自來教教你。”
“司命不敢。”司命心頭晃過一絲驚悸，什麽時候郡主有了這麽狠厲的一麵？可是怎麽辦，他好喜歡。司命努力壓下心底濃濃的驚喜，低聲應承著，心裏卻已經在盤算回去以後，要如何整頓。
“司命，等過了這段時間，我放你一個月的長假，你回趟江南。”上世，她嫁到孟府，司命跟著過來。那三年中，司命一直兢兢業業，但是後來他的親生父母找了過來。一想到這裏，尹傾瑤的眸色變冷，聲音更為冷咧，“司命，你下去吧。從今天開始，可以想想在江南要如何度過這一個月。”
“是。”司命低著頭，退出房間。溫暖的陽光下，卻是他略微蒼白的麵色，但他的心情是喜悅的，扯起的嘴角，已經泄露了他。
司命在原地隻呆了小會兒，就轉身，大踏步的走了。
剛才的言辭，讓尹傾瑤麵色一片沉鬱。
那麽狠厲，那麽決然，一點都不像上一世的自己。前世十四歲時，她還是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傻郡主。時光讓人老，雖然她重生了，獲得了麵貌上的年輕，但她的心智，早已經老了，再不複從前。
窩在椅中，尹傾瑤消沉了一會兒，就振作起來。
裏子變的如何又怎樣，她依舊是要複仇的。
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做，她沒有時間傷春悲秋。
一想到這裏，尹傾瑤打開房門，眯著眼感受著烈陽，看著守在門口的青桃和毛桃，“我娘呢？”
毛桃先看了看周圍，見四周沒人，這才悄聲的說道，“奴婢打聽到，長公主已經抓到了下毒之人，正在審問呢。”
“是嗎？本郡主也去瞧瞧。”
青桃連忙攔住她，“郡主，您可不能去，長公主會不高興的。”
長公主並不喜歡讓尹傾瑤看到黑暗的東西，是以這類處置奴才的事情，一向是避著她的。這是濃濃的母愛之情，長公主用權勢和親情保護著唯一的女兒，但長公主又哪裏明白，這樣的保護，其實是在害她。
尹傾瑤的薄唇一抿，“走吧，娘那裏我自會去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