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輸贏
劍氣消散，殺意全無。
場中兩人默默相對而立，夙夜神色微變，眉心處坦然若素，那桀驁慵懶的神情，如三月春風，看上去好生愜意，他雖玄衣飄飄，可其中一片衣角已然垂落在地，那上麵殘有清晰的劍痕。
左莘迎著微風站在原地，他的臉色有些蒼白，眸子中露出一絲震驚，一絲疑惑，複雜的情緒最終交織成了一片黯然，讓他的身影看上去有些頹敗。
“你贏了！”夙夜率先開口說道。
聽了他的話，左莘臉上未曾有半分欣喜，反而多了分陰森森的顏色，他揚起眸子，聲音微顫：“你沒有敗！”
夙夜輕笑，他環顧四周，輕而易舉的找到了那雙蘊含著關切與詫異的眼眸，眉尖輕挑，悠然的聲音仿若無物：“落葉淩霜本不是這樣用的，你太想要贏了，所以……你應該贏！”
說完，夙夜不再看向左莘，而是向不遠處的裴司輕輕躬身之後，緩緩的走到了場外，身姿猶如暖風般灑脫，仿佛這場比試的勝者並非站在場中的左莘，而是他一般。
也就是這時……場外眾人才將憋著的氣息，紛紛吐了出來，形成一片默默的噓聲，不知是在為夙夜惋惜，還是因為左莘所表現出來的強大？
又或者是這場勝負決得太過緊張，緊張到所有人都忘記了呼吸，直到勝負已分之時，才能深深的出了一口氣？
裴司看著夙夜離去的背影，緩緩閉上了眼眸，那下垂的眼皮瞬間遮住了其中淡淡的失望，當他再次睜開的時候，早已平靜如水，難有更多的波瀾。
臻海峰的長老心裏暗自捏了一把汗，那顆揪著的心隨著夙夜的落敗才穩穩的放了下來，同時向前走了兩步，朗聲宣布：“第二場，臻海峰左莘勝！”
左莘的身子晃了晃，他腦袋裏滿是剛剛夙夜臨走時候說的那句話，落葉淩霜不該這樣用？那到底該如何用？
若是長青師兄在，也該是這樣用的吧？不是嗎？
或者，他是不是真的太狠了些？若是剛剛夙夜真的擋不住這招，那必然非死即傷！這僅僅隻是一場比試，自己真的需要使用到這樣的殺招嗎？
左莘一向自詡心思沉穩，怎麽會在比試時候失了分寸，竟用了這般淩厲的招式？還好……還好夙夜擋了下來，換做他人的話，豈不是會傷了一條性命？
想到這兒，左莘心中竟是一片冰冷，竟是連宣布他獲勝的聲音都似乎聽不到了！
想當年，他三歲入門的時候，師父教授給他的第一課既是，臻海峰乃是天下道學正宗，修道之人不可濫用本領，害人性命！
夙夜與他無冤無仇，同為修道中人，他今日竟然想要為了這番虛名而殺了這樣一個無辜之人嗎？
四下，無數的眸光都集中在了左莘的身上，所有人似乎都感歎他修為精湛，劍術高超，可見他此時竟仿佛楞在了場中一動不動，難不成……剛剛比試讓他他竟受了傷嗎？
見左莘呆立於場中，臻海峰的那兩位長老眉間也泛起些惱意，
心想左莘這是怎麽了？明明已經勝了，明明未曾受到半點兒傷害，怎麽竟如癡了一般？
就在眾人開始猜測紛紛的時候，一個纖弱的身影如輕煙般躍進場中，伸手就拽起了左莘的衣袖，急切的問：“師兄，你這是怎麽了？”
這一句仿佛震醒了滿身自責的左莘，他默默的抬起眸子，看著滿臉焦急的景雲，輕輕的搖了搖頭。
一語不發，左莘有些茫然的走出了場外，他的身上沒有半點勝利者的驕傲，他甚至都還沒有向臻海峰的長老已經裴司行禮，這對於深諳禮教之數的臻海峰弟子來說，可謂極為少見。
景雲緊緊咬著下唇，他緊緊跟在左莘身後，多年的朝夕相處可以讓他清楚的感覺到師兄此時的慌亂與愧疚，可他不明白，剛剛師兄明明贏得漂亮至極，為何忽然會愧疚至此？
走出人群的時候，景雲特意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夙夜，這男人的眼中含有笑意，正對著那個帶著麵具的龍小蠻輕聲細語的說著什麽。
看他低眉淺笑的模樣，景雲不知為何心中竟是微微一動，夙夜到底是個怎麽樣的對手，竟然會讓一向沉穩的左莘師兄如此失態？他真的很想知道，可眼前的左莘卻是腳步不停的走得遠了。
不甘心的咬了咬牙，景雲隻得快步追了上去，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向著國學院深處的居所而去。
一抹殘陽落下，風兒吹著四周的樹葉“沙沙”作響，這番激戰過後，天竟然已經黑了下來。星蘊宮周圍也點起了無數防風火柱，將場中照得堪比白日。
“沒受傷？”龍小蠻扥著夙夜的衣角，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了好幾圈。心中忍不住有些惴惴。就怕是夙夜被剛剛的劍氣傷到了。
夙夜搖搖頭，唇角眉梢皆是笑意：“沒有，隻是輸了……小蠻會不會覺得很我很丟臉？”
看著他有些賴皮的笑顏，龍小蠻心中稍定，喃喃說道：“誰怪你了？”
“少開玩笑了，看你這輕鬆的模樣，我怎麽覺得你壓根就沒輸呢？輸的反而應該是左莘那家夥！”楚尋有些不甘心的搭話。
剛剛那一招可是臻海峰的必殺技啊，磅礴的劍氣連青玉鑄就的地板都被劈開，而夙夜不過是被掃掉一片衣角罷了，這很能說明問題！
龍小蠻深以為許的點頭附和道：“楚尋說的有理，你……身體是不有很什麽問題，這才被左莘占了便宜。”
看龍小蠻破天荒的與他意見一致，楚尋更是撇嘴說道：“我說夙夜，你該不會是故意輸的吧？”
這句話聲音不大，卻讓周圍的人都轉過了眸光，其中有人疑惑，有人鄙夷，有人沉默不語……
故意輸的？這可能嗎？
夙夜淺笑，緩緩答道：“那招落葉淩霜很是厲害，我即使輸了也不足為奇。”說完，又側身附在龍小蠻耳畔輕聲說道：“小蠻有長進，竟知道關心起夫君來了。”
“你、我……”龍小蠻揚了揚眼眸，一時語塞。
夫君啊？好陌生的詞兒，短短的兩
個字，竟是讓她呼吸微亂，臉紅心熱……幸好此時天色已暗，她臉上又帶著麵具，這才掩了這尷尬的神色，隻是那微微低垂的眼眸中，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蘊含了些許羞澀與欣喜。
“說起這個小爺我就來氣，這可是臻海峰最厲害的殺招啊，他左莘竟然在這兒使出來，是存心要將你斃於劍下嗎？想贏也該有個尺度，上麵這幾位長老難不成是瞎的？這樣的招式竟然都不阻止？”楚尋擰著眉心，這話說得極為大聲。
這番言論惹得場下一片竊竊私語，大家本就對臻海峰有幾分顧忌，如今左莘乍然使用殺招，更是讓人心驚膽寒，比試中點到即止本就是不成文的規定，可這招擺明了就是有去無回，殺氣震天，又怎麽可能收放自如？
不少人對左莘的做法頗有些微詞，可卻礙著臻海峰的地位不敢妄言，如今楚尋所言倒是說出了大部分人的不滿。
大家紛紛覺得這楚家少爺看起來桀驁不馴，傲氣淩人，想不到竟也能在關鍵時候仗義執言，瞬間有不少人對這位世家少爺多了幾分好感。
“輸了就是輸了，再找任何借口，也不過是為自己的無用做些遮掩罷了！”冷不丁的，一個少年緩步而出，淡然說道。
這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身穿國學院的白色衣衫，生的星目薄唇，臉頰消瘦且白皙，雙眸中隱隱含著一股難言的貴氣。
這少年目空一切的傲氣，讓他身上頓時多了分讓人厭惡的氣息，龍小蠻冷冷看著他，心想，同樣是高傲，楚尋比之這個少年，當真是可愛了不少。
國學院的學生一向謹慎自持，如他這般裝腔作勢，言語刻薄，怕是剛剛入學不久的新生吧？哪知這少年竟然冷笑著徑自走進場中，那滿含輕蔑眸光毫無保留的落在了甄大膽的身上！
第三場，國學院李響對唐門學院甄大膽。
這少年竟然是甄大膽本場的對手？
聽到臻海峰長老的話，再看到這少年冷到透骨的眼神，龍小蠻心中不安更甚……她忍不住對即將上場的甄大膽說道：“大膽，這人怕是不好對付，你可要多加小心！”
甄大膽鄭重的點了點頭，緊了緊身上的隕鐵重劍，一步步走進了場中。
琉璃盞再次亮起，四周升起的光幕將兩人的身影包裹在其中。
“這小子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的，當真是惹小爺厭惡！”楚尋冷言道，他剛剛隱忍不發，完全是因為這家夥是甄大膽接下來的對手，否則的話以他的脾氣，定要這個家夥好看不可。
“楚……咳咳，靜和公主的夫君好像是姓李。”這時候，站在楚尋身邊的一名少女有些結結巴巴的低聲說道。
誰人不知，當今靜和公主是皇帝最愛戴的親姐，駙馬李牧雖然不曾修行，可也是位居宰輔一職，更是皇親國戚，貴不可言！
李響，正是李牧與靜和公主的獨子！
場中的李響正在輕輕笑著，他略紅的唇微微開啟，露出一排如白骨般的牙齒，顯得有些凶殘，更有些詭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