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翡翠眼

不管醉仙樓上的方子融如何竭斯底裏的叫嚷,她撐著慕容裴留下的油紙傘,轉身走入了雨幕當中。

憑借記憶,她很快就找到了慕容裴當初進去易容的那家成衣店,今日下雨,店鋪裏麵的生意不怎麽好,人也不多。

攬月剛剛上了成衣店的廊簷,店鋪裏麵一個眉清目秀的夥計就迎了上來:“姑娘快裏麵請,陰雨天,外麵涼!”

說著,就熱情的伸手過來幫攬月收油紙傘。

這柄油紙傘看上去並無出奇之處,素白的扇麵,烏沉沉的傘骨,上下不見一處花飾,也沒有任何標識!

可那夥計一看見這柄油紙傘,神色就震了震,語氣頓時又恭謹了幾分:“姑娘,快跟小的進去!”

攬月並未在意,一邊跟著他往店裏麵走,一邊問道:“你們這裏麵有夜行衣嗎?”

“有的!姑娘你稍等!”搭話的是櫃台後麵的掌櫃的!

掌櫃的四十多歲的年紀,麵白無須一臉和氣,他也看見了那柄素白的油紙傘,從櫃台裏麵出來,恭聲問:“姑娘認識四皇子!”

攬月點點頭:“嗯!認識,怎麽了?”

“啊不怎麽不怎麽了!姑娘裏麵請!”掌櫃的熱情更濃了些,將她帶到內中一間雅致的小房間裏麵,又叫人給她上了香茗和點心,這才叫人將店裏的夜行衣都取了過來!

攬月料得這裏定是四皇子慕容裴經常光顧的一家店鋪,今日受到如此熱情的款待,也算是沾他的光了!

當下也不忸怩推脫,喝了幾口香茗,便開始挑選起來。

這些夜行衣都偏大,她試了最小號的還是覺得有些不合身,便幹脆對掌櫃的說道:“現做需要多長時間?我畫一張圖紙,你們照著上麵的做!”

掌櫃的笑答:“姑娘還會畫圖紙?現做的話也很快,今日下雨,客人不多,店裏麵三個夥計兩個裁縫,都可以為姑娘一人效勞!一兩個時辰就能成!”

攬月根據前世的記憶,很快畫出了心儀的夜行衣的樣子,掌櫃的拿著圖紙仔細看了看,讚歎道:“姑娘秀外慧中,這夜行衣的樣式在下真是見所未見!”

“可以做出來嗎?”她問。

掌櫃的連連點頭說道:“能能,當然能!姑娘稍安勿躁,在下這就安排下去!”

攬月留下尺寸,便又撐著油紙傘出了店門。

如果她的記憶沒錯的話,當日她為受傷的阿狸買燙傷膏的那家藥鋪,就在這附近!

那時候她在山洞裏麵昏迷著,到底是誰從藥鋪掌櫃的手裏,將她抵押的碧玉簫贖了回去?

贖回碧玉簫之人,定是偷盜含山公主的衣裳幫她換上之人,當然,也就是幫她把一身膿瘡全部都舔幹淨的那個人!

站在藥鋪的門口,她心裏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與第一次到這裏一樣,老掌櫃還是在低頭撥拉著算盤珠子。

聽見有人進來,老掌櫃習慣性的含笑抬頭打招呼:“哪裏不舒服呀?”

“掌櫃的,你還認識我嗎?”攬月走了進來,問道。

老掌櫃看了看她,搖頭道:“不認識,姑娘麵生得很!”

攬月在櫃台旁邊坐下來,提醒說道:“掌櫃的可還記得數日之前的一

個夜晚,一個渾身長滿膿瘡的女孩,抱著一隻被嚴重燒傷的小獸,就是坐在這個位置上,問你買了十瓶燙傷膏……”

掌櫃的麵色大變:“你,你……”

“我來贖我的碧玉簫!”攬月說著,將那張金龍銀鳳的金銀卡啪一聲拍在櫃台上,語氣硬了些:“掌櫃的,我的碧玉簫呢?”

掌櫃的看了一眼那張皇族專用的金銀卡,更是嚇得不輕,抖抖索索從櫃台後麵走了出來:“姑娘,你,你的碧玉簫呀……”

“我的碧玉簫怎麽了?”攬月眸光一眯,追問道:“難道是掌櫃的反悔了,想吞了我的東西不成?”

掌櫃的嚇得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姑娘息怒,聽我說!”

攬月對這唯利是圖的掌櫃的並沒有多少好感,當下用手在櫃台上麵用力一拍,大聲道:“你要說什麽?先把我的碧玉簫還給我,不就是區區五百枚金幣嗎?我雙倍給你也成!快把東西還給我!”

掌櫃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被她言語相逼,隻得直言道:“姑娘呀,你的碧玉簫被人給取走了!”

攬月眉梢一挑,問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被人取走了?是什麽人取走了我的碧玉簫?”

掌櫃的顫聲作答道:“是,是一位身穿紅衣的年輕公子!”

“紅衣公子?是什麽樣的紅衣公子,說詳細點兒!”攬月心都提了起來。

當日在山洞裏麵昏迷的途中,她醒過來一次,恍惚中也看見了一位身穿紅衣的公子,正伏在她的身邊,一點一點的舔她身上的膿瘡!

她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

那些膿瘡,她自己看著都覺得惡心,可是這位紅衣公子卻硬是挨著挨著的把她舔了個遍,硬生生將她身上的毒包和膿瘡全部都舔沒了!

所以,對這位輕薄了她的紅衣公子,她既覺得有些羞惱,可更多的卻是感激!

若不是這位紅衣公子以身舔毒,隻怕她現在還頂著滿頭滿臉的膿瘡到處跑,受人白眼與嫌棄呢!

她有些急切也有些緊張的看著掌櫃的,等著他提供更多的信息,說不定根據他提供的信息,還能找出這位紅衣公子也說不定!

掌櫃的用袖袍擦了擦汗水,結結巴巴說道:“紅,紅衣公子長得很很好看,可他的眼睛顏色很奇怪,是翡翠一樣的顏色,他讓我將碧玉簫交給他,我,我不同意,他就讓我看著他的眼睛,我就看著,看著看著,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那後來呢?”攬月聽他提到翡翠色一樣的眼睛時,心裏某處莫名的動了動。

老掌櫃現在回想起那夜的事情,依舊還覺得邪門得很:“我看著他的眼睛,就,就昏過去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那碧玉簫已經不知去向了!姑娘呀,老夫一把年紀了,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老夫弄丟了姑娘的碧玉簫,實在是對,對不住了……”

他喋喋叨叨說了一大堆,抬眼看去的時候,那位身穿嫩綠衣裳的少女,已經撐著油紙傘出了店門。

他長籲了一口氣,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

攬月在濕漉漉的街道上走了一會兒,突然停下了腳步:“阿狸!出來!”

納戒裏麵一點兒動靜也沒有,阿狸也沒有如她預

想的那般,飛一般的竄出來,鑽入她的懷抱裏!

“阿狸,你給我出來!”

攬月又叫了幾次,見還是沒動靜,便以神識內窺,見阿狸正枕在碧玉簫上麵呼呼大睡!

火紅豔麗的皮毛與碧綠如水的碧玉簫互相輝映,畫麵竟是十分的靜謐和美好!

若不是心裏存了巨大的疑問,她真的不忍心將它叫醒!

“阿狸,醒醒!我有話要問你!”她在它耳邊大叫,還用手擰它尖尖的小耳朵。

可不管她怎麽弄,阿狸就是縮成一團,翡翠色的眼瞳緊緊的閉著,不願意睜開!

看來,阿狸是有意回避這個問題了!

攬月將神識從納戒中收回來,算了,還是先辦正事要緊,以後有的是時間,再慢慢拷問阿狸不遲!

回到成衣店的時候,兩個裁縫和三個夥計正圍著已經做好的夜行衣嘖嘖稱讚,掌櫃的見她回來,上前說道:“姑娘,你快來看看滿意不!”

夜行衣的材質似棉非棉,似絲非絲,穿在身上十分輕便柔和,大小款式也正合攬月的心意:“掌櫃的,多少錢?”

“哈哈,姑娘是四皇子的人,小店能為姑娘做衣服榮幸之至,哪裏還敢收什麽銀錢呀?”

掌櫃的說著,又將一隻四麵垂有黑紗的密笠遞給她道:“姑娘,這個送給你,還希望姑娘不要嫌棄!”

攬月將一袋金幣放在掌櫃的手裏,接過他的密笠,轉身出了店門。

諸葛府位於平陽城的東南麵,連綿數裏的府邸修建成城堡樣式,外麵看起來氣勢恢宏,內中卻是布防森嚴,關卡重重。

攬月藏身在城堡外麵一棵枝葉濃密的大樹上,靜靜的等待時機。

夜幕中,一輛八匹馬拉著的豪華馬車從街道的盡頭快速駛了過來,攬月看著那輛描金繡鳳的馬車越來越近,銳利的目光中漾起了些笑意!

諸葛明珠,你總算回來了!

竹葉輕微的晃動之間,她靈活的身子已經宛如暗夜魅影一般,輕巧無聲的伏在了馬車的頂篷上麵。

前麵趕車的紅蕊,車廂裏麵的諸葛明珠,誰也沒有察覺到車頂上,皇甫攬月正落葉一樣無聲的貼在頂篷上。

馬車順利的進入諸葛家的城堡。

紅蕊在前麵問:“小姐,直接送你回住的地方嗎?”

“不!我想去看看老爺子!”諸葛明珠的聲音輕緩的從車簾後麵傳了出來。

紅蕊改變方向,縱馬在城堡內奔馳了小半盞茶的功夫,最後在一幢氣勢巍峨的三層城堡麵前停了下來。

諸葛明珠從車上下來:“紅蕊,你先回去!”

“是,小姐!”紅蕊答應著,駕著馬車得得得消失在夜色裏。

攬月如同暗夜的影子,匿身在不被發現的地方,跟著諸葛明珠往城堡裏麵走去。

城堡內十分幽暗,隻在沿路有些晦暗不明的燭火,懶懶的發出細微的弱光。

攬月跟在諸葛明珠的身後,經過曲折迂回的通道,一道沉重的石門在諸葛明珠前緩緩打開。

一方堅固無比的石室出現在她的麵前,石室的牆壁上打著鐵樁,鐵樁上拴著玄鐵打造的鐐銬鎖鏈,鎖鏈的盡頭,綁在一雙枯瘦的腳踝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