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必須保護的人

人要是倒黴,喝涼水都能塞牙縫。

夏惟音怎麽也沒想到,墨妄塵離開時會被唐婉儀碰巧看見,而她又在唐婉儀尚未離開時走出。

孤男寡女在小花園裏,獨處時間還不短,任誰想編排什麽都可以,如今她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們快去把皇後娘娘請來,讓大家都看看,這安平侯府三小姐到底是個什麽貨色。在外麵偷男人沒夠,居然來宮裏鬼混,這後宮的風氣都被她玷汙了!”

唐婉儀堵住去路,吵吵嚷嚷引來一群人圍觀,很快驚動了皇後和一眾後宮嬪妃,將二人帶到皇後麵前。

“怎麽又是你?”一見到夏惟音,皇後立刻露出不悅神情,“後宮原本清清靜靜的,自從你來了之後就沒安生過!”

“皇後娘娘,剛才我在花園見到一個男人鬼鬼祟祟離去,沒過一會兒,夏惟音也衣衫不整走出來,這兩個人不知道在花園裏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呢!”

聽了唐婉儀添油加醋的指責,皇後愈發惱怒:“夏惟音,你好大膽子!竟敢在皇帝宴席上亂搞!你眼裏還有規矩,心裏還把本宮和皇上當回事嗎?”

“唐小姐說我衣衫不整,皇後可以親眼看看,我這衣衫是不是如她所說,當真就不整了。”夏惟音挺起胸膛,目光冷硬,“捉賊拿髒,捉奸拿雙,還請皇後娘娘摸著良心評斷,千萬別偏聽偏信,中了小人奸計。”

唐婉儀臉一青:“你說誰是小人?”

“你。”夏惟音直言不諱。

“好了,吵得本宮頭痛。”皇後喝止住二人,蹙眉道,“婉儀,本宮知道你素來乖巧,不會說謊騙本宮,但她說的也沒錯。你要指證她行為不端,那也該把男方是誰說出來才行,不然憑白落人口舌,說本宮偏信於你。”

“可是那人我不認識啊!隻知道大約這麽高,有些瘦,麵皮白淨,有幾分俊朗,其他就不清楚了。皇後娘娘,您在懷疑婉儀嗎?”唐婉儀一副委屈狀,看上去楚楚可憐。

袁尚宮一直跟在皇後身邊,目光怨毒緊盯夏惟音,發覺唐婉儀勁頭減弱,急忙湊上前低聲獻計。

“娘娘,今天皇上設宴,來的人多又雜,婉儀小姐認不出情有可原。至於這男人到底是誰,還是問這丫頭最保靠……若是她死鴨子嘴硬不肯說,那就交給奴婢來處理吧,定會讓她老老實實開口的!”

抬頭與袁尚宮毒蛇一般目光撞上,夏惟音暗暗捏緊拳頭。

她才不管什麽規矩,倘若袁尚宮真敢動她,她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大不了在皇宮裏大鬧一通之後逃走,反正她也沒什麽拖累。

“夏惟音,本宮給你一次機會,隻要你肯說出那男人名字,本宮便可饒你免受皮肉之苦。”皇後語氣越發嚴厲。

夏惟音不動聲色環視周圍人群,並沒有看見墨妄塵,想來他已經悄悄離開,無計可施情況下,隻好挺胸抬頭,做好大鬧一場的準備。

僵持時,皇後擺了擺手:“皇上聖駕就快到了,別在這裏鬧騰。袁尚宮,你帶人把她押去掖庭宮嚴加審問,務必問出那男人是誰。”

蘇雪喬也在人群內,聽到掖庭宮三個字,臉色登時煞白。

看到蘇雪喬反應,夏惟音馬上明白,那掖庭宮絕對不是什麽好地方,要想保命,她必須趁現在逃走。

一念至此,夏惟音立即後退半步,打算從人群最薄弱的地方闖過去,忽然後麵伸來一隻手,將她肩頭摁住。

“皇後娘娘息怒,剛才與夏小姐在花園說話的人是草民,所談不過是些侯府家事,請皇後娘娘明察。”

夏惟音一震,怎麽也沒想到墨妄塵會挺身而出。

墨妄塵眼角餘光瞥她一眼,意味深長,麵向皇後時卻是一副怯懦表情:“草民與安平侯府夏將軍相識,受夏將軍所托,來給夏小姐送藥。因前殿人多吵雜,所以才把夏小姐請到旁側花園,竟不想引發了誤會。”

皇後半信半疑:“陛下設宴,尋常百姓不可能混進來,你是誰?又是什麽身份?”

不等墨妄塵回答,人群裏走出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滿頭大汗,戰戰兢兢鞠躬道:“回皇後娘娘,他叫墨妄塵,是內人遠親外甥,暫住我府上。”

“原來是肅親王遠親啊,難怪也是溫文儒雅、一表人才。”皇後虛情假意讚美一句,不情願地瞪了夏惟音一眼,“早說明白不就好了?何必勞煩肅親王親自解釋?行了,你退下吧,本宮不想再看見你!”

夏惟音被推推搡搡趕出捧春殿,臨走時回頭看向墨妄塵,那雙墨色眼眸裏,依舊是複雜難懂的目光。

“惟音,怎麽回事?”到門口時,恰好蕭君眠從書房過來,見幾個下人對夏惟音態度惡劣、舉止粗暴,登時沉下臉低喝,“放肆,誰許你們碰她的?都給我滾下去!”

皇後聽見蕭君眠呼喝,快步走來:“別罵他們了,是我讓人趕她走的。”

“母後這又是生得哪番脾氣?”皇後出麵,蕭君眠隻得壓下火氣,勉強笑道,“父皇宴請群臣,本該是大喜之事,不管惟音做錯什麽,母後就看在兒臣的麵子上再給她一次機會吧,別讓眾臣看笑話。”

“太子的麵子,本宮自然不會不給。本宮之所以讓人這麽做,正是為了不然前朝文武百官看笑話,有她在,簡直丟盡了東宮臉麵!”

眼看宴席時辰降到,皇後三言兩語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聽到肅親王三個字時,蕭君眠迅速皺了下眉頭,卻沒能逃過夏惟音目光。

“確定是肅親王的遠親嗎?”蕭君眠微微沉吟,眸中閃過一道冷光,“這件事就交給兒臣好了,我會親自去問問那位墨公子,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夏惟音不著痕跡一抖,暗暗倒吸口涼氣。

毫無疑問,蕭君眠在懷疑墨妄塵的身份。

之前蕭君眠就提起過,肅親王手下有個棘手的謀士。依她猜測,這個讓蕭君眠煩惱的謀士,九成可能就是墨妄塵。

換句話說,蕭君眠派到肅親王府的人慘死,這件事讓他耿耿於懷,這時候蕭君眠出現在他眼前,無異於自投羅網。

深吸口氣,夏惟音輕輕扯了扯蕭君眠衣袖,悄聲道:“事情已經過去,就別再追究了,肅親王臉麵上不好看,對你們叔侄二人關係終歸沒什麽好……”

“惟音。”蕭君眠打斷她的話,目光意味深長

,“你認識墨妄塵?”

“我……是,我認識他,我大哥也認識他。”避開探尋視線,夏惟音故作隨意道,“他那般風流倜儻,在帝都也算小有名氣,王侯之家有不少千金都熟識。”

蕭君眠的眼神從微微偏冷,漸漸變成半信半疑,很快又恢複常色。

“沒什麽,我隻是隨便問問。你先回去休息,宴席結束後還有些文書要記錄,屆時可能會很忙。”

蕭君眠淡淡吩咐,而後沒有給夏惟音開口機會,轉身吩咐隨侍太監去傳見墨妄塵。

夏惟音的心提到嗓子眼,假裝忙著找蘇雪喬,在周圍磨磨蹭蹭一直耗到太監回話,心中大石這才落地……肅親王說身體不適,已經帶墨妄塵先一步離開,蕭君眠隻能作罷。

好好的宴席,非但沒有完成蕭君眠交付的任務,還鬧得虛驚一場。

夏惟音十分疲倦,每每回想起墨妄塵險些被蕭君眠抓住就覺得心驚肉跳,卻又感到對不起蕭君眠。

不管怎麽說,墨妄塵對蕭君眠肯定沒安什麽好心。

而她,這算是助紂為虐了吧?

卻不知怎麽,她偏偏狠不下心腸向蕭君眠坦白,不敢想象自己一時衝動會給墨妄塵招來多大災禍。

思緒煩亂的,又豈止她一人?

離開皇宮之後,墨妄塵也遭到肅親王好一番盤問斥責,一個人躲到冷清無客的小酒樓中想要靜靜,卻很快被楚逸和百裏逮到。

“少主不該為夏惟音出頭。”楚逸直白了當道。

“情況特殊,容不得我考慮太多。後宮那些老宮女一個比一個狠毒,最擅長殺人不見血,她身子弱,吃不得那些苦頭。”

楚逸一直盯著墨妄塵,見他心不在焉,語氣稍重一分:“她的性命,無法與少主相比。今天的事,恐怕會讓蕭君眠注意到少主,難道少主覺得值得嗎?不管怎麽說……”

“楚逸。”墨妄塵沉聲打斷,立刻又歎息,“做都做了,還能反悔不成?蕭君眠發現我是早晚的事,我不能因為這一點點差別,讓惟音無辜送命。”

看著他一臉堅定神情,楚逸不再說話。

百裏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插口,悶聲道:“少主,楚爺那邊又來信催促了,讓少主早些回去。”

“不回,我還有事沒處理完。”

墨妄塵一口回絕,目光又飄向窗外人流熙攘的街道。

楚逸忽然起身,長袖帶翻酒杯,灑了墨妄塵一身酒氣。

楚逸沒有道歉。

“我不會追隨一個沉迷女色、貽誤大業的主子。如果少主還有一絲人情,那麽就請想想,在遙遠的故鄉,還有個女子苦苦盼著你回去。”

丟下冷冰冰的話後,楚逸決然離去。

百裏尷尬至極,撓撓頭一臉不知所措,過了許久才磕磕絆絆開口:“少、少主,楚逸說的也沒錯,景纓他們一定等著急了,我們早些回去吧……”

墨妄塵仍舊望著窗外,一動不動,任由衣衫被烈酒浸透,染一片沉醉在肌膚之上。

“別勸我,百裏。我隻是在做我該做的事。別忘了,夏惟音和你們一樣,都是我必須保護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