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圓之殤

皇宮先有預言,西方有妖孽,雙足先落地,為百煞之命。先帝在時曾與一狀元郎結交甚好,後娶其妹,封為左才人,寵愛異常,賜住西廂,生子雙足先落地,皇宮大驚,以此為妖孽,奈何皇上甚喜之。五年,先皇暴斃,皇太後怒極將左才人處以火刑,留下一子,由其兄當朝宰相左然收養之。

整整二十多個年頭,軒轅昱川就是在眾人的鄙夷、皇上的厭惡之中度過,從一開始的排擠,到後來的不聞不問,他始終淡然處之,隻是為了等待隱忍之中爆發出的那致命一擊。不過戈淵自知自己是等不到了。

月亮高高掛起,體內的沸騰愈演愈烈,而這場宴會卻像是永遠不會完結一樣,歌舞不斷,絲竹聲不絕,所有人的臉都交錯在燈光之下,糜爛、虛偽。戈淵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置身事外。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姿態,不去關心任何人,自然也不會有任何人去關心她。

宴會終於結束,微醉的皇上被攙扶著離開,文武百官也陸陸續續地離開,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戈淵才邁著僵硬的步子,虛浮地走出來。她討厭每個月的這一天,而討厭的理由不是身體上的原因,而是永遠不會有人會在乎她的痛,永遠不會,這種感覺往往能逼得她發瘋。

迷迷糊糊之間,戈淵感覺自己離開了皇宮,又好像沒有,直到不遠處傳來打更聲,她才知道自己已經出來了。接下來又該去哪兒呢?

體溫越來越高,她卻覺得自己越來越冷,冷汗順著額頭打濕了她的發,全身一點力量都使不出來,跌跌撞撞著前行,意識越來越薄弱,隻是本能地朝著同一個方向。

她需要血,渴望得全身都在沸騰。

偌大的月亮掛在空中,冷冷清清的俯視著所有一切,它能看見一切的醜陋與肮髒,本身卻不染前塵,就像那個人一樣。明明雙手染滿了鮮血,眼神卻可以冷漠到那種地步。她忠心耿耿了這麽多年,一直都以

為自己在他心中至少是不一樣的,可是等到利用價值耗盡,她才明白自己和那些人沒有區別。

本來就不該企求太多。

胸口疼得像是要裂開一樣,腿腳無力,她靠在破爛的矮牆之上,已經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了,隻能無力地喘息。熬過去就好了,她想。隻是不知道這漫漫長夜、無邊孤獨,會不會就此將她逼瘋。

不會有人在意她的,永遠不會。

不知何時淚水濕了眼眶,或許是越來越臨近死亡的緣故,總是變得多愁善感,光是想一想是那個人要她死,就再也無法將那蝕骨的痛隱忍下去。

她其實很想問一句為什麽,盡管答案已經浮現。身體,順著矮牆漸漸滑下去……

“喂,你怎麽了?”一雙溫暖的手覆上她的額頭,驅走絲絲寒意,體內蝕骨的痛似乎也輕了幾分。

“這麽燙”那人呢喃了幾句,就伸手抓住她的肩膀,直接提起來拖著她走。戈淵確定他是用單手拖的,那動作實在粗魯,根本不管她的頭磕在了哪裏,又或是腳撞上了什麽地方。戈淵實在是太累了,不想再計較什麽,索性把眼睛閉著。

不一會兒,周遭就溫暖了起來,還有烤番薯的香氣,聞著還有些誘人。那人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主,直接把她丟在火堆旁,自己卻坐在了柔軟的稻草堆上,掏起了火,火星四濺,落在他髒兮兮的衣服上,映出了他清秀的臉,還有一雙奪人心魂的眼睛。戈淵隻是看了一眼,就有些移不開視線,甚至是忘了身體上的痛。

“醒了?”那人抬頭看了看她,目光清澈如水,微微一笑,就像月牙一樣好看,“我叫阿木,不用謝我救命之恩。”

戈淵別開臉,不再看他。

阿木也不在意,專心地盯著自己的烤紅薯,時不時撥動著柴火,“喂,我說,好歹要告訴救命恩人你的名字吧?”他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清脆,莫名就覺得聽

起來很舒服。

戈淵這次把眼睛閉上了。

“看你的穿著,非富即貴。出門應該帶了不少銀子吧?”他說到這裏,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睛裏亮亮的,不知道在算計著什麽。

如果手還能動的話,戈淵一定會捂住耳朵。

“看在我救了你性命的份上……”他說著說著,就靠近了她,撲閃著長長的睫毛,近得連臉上的肌膚都能看見,戈淵直直地看著,總覺得有些怪異。怎麽說呢,那張清秀的臉算不上俊朗,卻是完美的有些不真實,一點瑕疵都沒有,就像是畫上去的一樣。

阿木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古怪,“你身上不帶銀子,帶這鬼東西做什麽?”說完,把手抬起來晃晃,小巧的黑色麵具在火光下泛著冰冷的光芒。

戈淵瞬間臉色大變,看著他手裏抓著自己的麵具,眼中迸發出驚人的殺氣。她猛然彈起來,抬起麻木的手臂去搶,卻被阿木一把抓住了手腕。

“嘿嘿,不裝死人了?”阿木挑眉一笑,眼睛裏亮亮的神采極易迷惑人。

戈淵死死盯著他的臉,產生了嚴重的危機感,雖說她內力盡失,可是不至於喪失警惕性,他是怎麽不動聲色地拿走她的貼身之物的?方才那一擊,已經到了她的極限,所以當阿木忽然鬆手的時候,她“咚”的一聲就砸在了地上。那一瞬間肝膽俱裂,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東西裂了,意識抽離大腦。

“喂,你別嚇我啊!”

戈淵迷迷糊糊睜眼,感覺有溫熱的**滑下嘴角,阿木神色變得凝重,拉起衣袖去幫她擦,來就很髒的衣服這下子就更髒了。經脈寸斷本來就不關他的事,可是看著他這樣緊張,戈淵竟然莫名有種報複的快感。

阿木把手搭在她脈搏上,皺了皺眉,“怎麽傷得這麽重。”他立馬將她抱起來,快步離開。

戈淵迷糊中,仿佛聞到了一股竹葉的清香,緩解了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