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自告奮勇
山杏的目光垂了下去，兩隻手在身前絞著，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妮子……村裏人傳的那些話，你肯定也聽到了。嫂子在村裏怕是呆不下去了哩！留在這兒，也隻會拖累別人，倒不如早點離開的好。我已經跟人說好了，明天一大早就搭拖拉機……”
“山杏你胡說些啥啊！幹嘛在意那些人說的！”
不等山杏說完，妮子已經急不可耐地衝到山杏麵前，理直氣壯地高聲喊起來，“別人不信你，難道我跟學濤哥還不信你麽！山杏，你聽我的，別走了，跟我回廠子裏，你還是生產組長，我還給你打下手哩！咱們啊，不光要繼續呆在村裏，還要好好呆下去，活出個人樣兒，讓那些就會背地裏造謠的下三濫們好好瞧瞧！”
妮子說著，就來拉山杏的手，“走！現在就跟我回廠子，還沒吃飯吧，去學濤哥家吃，嬸子做好吃的哩！”
山杏還是拒絕了妮子的好心勸說，相反，越是妮子在自己麵前表現得如此大度和相信，山杏就是越是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無論如何，她跟林學濤之間的那種關係都是不道德的，她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盡管山杏知道，林學濤是真心喜歡自己。
妮子跟山杏好說歹說的勸了一陣，山杏心意已決，死活不肯再回廠子裏頭，妮子沒辦法，隻好退而求其次，跟山杏說，廠子可以暫時不回，但也不急著離開辛莊，再等等看看，興許事情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山杏被妮子的真誠打動，再說要她一下子離開生活了二十幾年的村子，心裏頭也確實有些不舍。最終，山杏勉強同意了妮子的建議，答應明天早上不走了。
妮子告別了山杏後，回到廠子裏頭，把情況跟林學濤娘說了，林學濤娘感慨地點點頭，“人暫時是留下了來，可就怕山杏的心思已經不在這兒了哩！留得了一時，總也不是辦法啊！要是因為這事兒山杏留開了廠子，她一個女人家，無依無靠的，生活也不容易，這可讓咱們老林家，心裏怎麽過間得去喲！”
妮子想了想，就說：“那咱們去找學濤哥吧，讓他趕緊想想辦法，留住山杏，盡量讓她打消顧慮，回到廠子裏來。”
林學濤娘就搖搖頭，說：“妮子，你是不知道哩！為了山杏的事兒，濤子跟他爹又大吵了一架，這會兒，隻怕要是你學濤哥真把山杏給勸回來了，家裏頭也不會再有太平日子！不光是廠子裏的工人們看山杏不順眼，你國慶叔也難容得下她哩！”
妮子聽了，一顆心頓時沉到了穀底，她萬萬沒有想到，因為村裏的傳聞，林學濤一家人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在自己印象裏，林學濤的爹國慶叔向來雖然脾氣不好，但好歹也是個明事理的，怎麽在這件事上，連慧珍嬸子也覺得灰心了？
當然，林學濤娘沒有把濤子跟他爹爭吵時說的話抖露出來。在她看來，無論如何，於情於理，在私心中，甚至就連她自己也不太願意看到山杏再次回到廠子裏來。
畢竟，她不糊塗，濤子一氣之下說出的那句話，就像睛天霹靂一般時時地縈繞在自己耳旁，每每想起，就令她渾身一哆嗦！從這句看似氣話中，林學濤娘也已經隱約地感覺到，濤子跟山杏之間，絕不是簡簡單單的普通關係……內心中，她實在害怕兒子真的做出什麽太出格的事來。
“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麽？”
妮子喃喃地自言自語，天真無邪的她，隻當山杏是自己的好姐妹，學濤哥的朋友，從來沒有想過兩人之間真的會有什麽糾葛。
“妮子，這事兒我看你還是別管了吧！該走的遲早要走，山杏她是個苦命的女人，可身上流言蜚語從來就沒有斷過，我看啊，咱們也幫不上忙，你跟濤子能好好過太平日子，這就足夠啦！”
林學濤娘在一旁輕聲地勸著。也希望這一場不光彩的風波，早早地過去……
辛莊小學校裏，每天按時響起上下課的鈴聲，早上朗朗的讀書聲，傍晚放學時孩子們的喧鬧聲，可這一切，都絲毫不能讓林學濤從沉重的思緒中抬起頭來。
他整天整夜地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頭，什麽人也不見。強子來找過他兩回，敲了半天門，林學濤也沒有應。無奈之下，強子也隻好走了。
後來妮子也跑到學校來了，站在林學濤的單身宿舍房門前，篤篤地敲著。
“學濤哥，你開開門，有啥事咱們一起商量不行麽！”
裏頭半句回音也沒有。
可妮子知道林學濤就在裏頭，就又敲了一陣子，臉上現出焦急的神色，“學濤哥，你這麽關著自己，不吃不喝的，人都會垮哩！你要是病倒了，咱廠子可咋辦！”
還是沒有回音。
一旁，秦嵐抬起頭朝妮子望了望，好心地勸說她，“燕妮，你還是回去吧，林學濤他不想理人呢！前頭強子過來他都沒說一句話……”
聽了這話，妮子敲門的手輕輕放了下來，滿臉都是失魂落魄。
“學濤哥，我去找過山杏啦，她不想回廠子了，還收拾好了家裏的東西，要離開咱村子呢！”
妮子最後衝著林學濤的房門喊了這句話，就落寞地轉身邁出了學校老師宿舍。
妮子走了幾分鍾後，林學濤房間的門把手上，終於起了一陣響動，很快，在秦嵐驚愕的目光下，一臉憔悴的林學濤，虛弱地走出了房門。連聲招呼都來不及跟秦嵐打，就朝著學校大門口衝出去。
他一口氣跑到了山杏的家，可令他失望的是山杏家三間房門都緊閉著，林學濤啞著嗓子在台階外喊了半天山杏的名字，裏頭也沒有人應。
“山杏真的已經走了麽？”
林學濤心裏涼透了，可沒有親眼看到，無論如何，他也不肯相信，山杏就這麽離開了辛莊。心裏的一絲僥幸，讓他不斷地跟自己說，讓自己相信：山杏一定還在村子裏！或許，隻是避而不見，或許，隻是臨時出門了呢！她要是離開，怎麽能不跟自己告別呢？難道她不知道，那樣會讓自己多麽的遺憾終身……
林學濤最後望了一眼山杏家那三間紅磚的瓦房，在那裏麵，他曾經跟山杏翻雲覆雨，激情澎湃，又說過無數的甜言蜜語，過去與山杏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的日子，這時候一股腦兒地在眼前閃過，現在，這一切轉眼之間，都成了過眼雲煙。
沒有見著山杏，林學濤拖著虛弱的身子一路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學校，夕陽西下，暮色蒼茫，林學濤的心裏也是荒涼涼的一片，此刻，他心裏怨恨、後悔，都怪自己一時衝動，說了那句要娶山杏的話，讓她聽到了哩！
可是很快他又反過來想，也許事情並不是那樣，而是因為自己在兩個女人之間有些徘徊不定，他喜歡妮子，卻又對山杏有著一種難以割舍的依戀
，或者就是自己的懦弱膽小，沒有不顧一切的勇氣，這才讓山杏受到了傷害，離開了他……
心裏頭思索著，不覺間，林學濤的步子已經邁到宿舍的台階上。秦嵐正端著飯碗坐在屋子裏，看到一臉垂頭喪氣的林學濤，心裏立即明白了了大概。忙上前去扶著已經弱不禁風的林學濤坐到廚房的飯桌旁，給他盛了一大碗飯，又夾了好些菜，遞到他眼前。
這些飯菜，都是秦嵐自己親手做的。在鄉下生活了一年多，秦嵐的廚藝總算有了些小小的進步。
“快吃吧！吃了飯才有力氣想事兒不是麽！”
秦嵐瞥了一眼林學濤，漫不經心地扔下一句。
林學濤的思緒動了動，回過神來，看了一旁的秦嵐一眼，慢慢抬起餓得輕輕哆嗦的雙手，握住碗筷。
就連他自己都記不清，好久沒有吃過這麽香的飯菜了……
收拾完畢，秦嵐坐到林學濤的身旁，輕輕碰碰他，“沒有見到山杏吧？”
林學濤兩眼瞪得巨大，驚訝不已，“你……怎麽知道？”
“那還用說，瞧瞧你這幅丟了魂似的樣子就知道了！”秦嵐滿不在乎地回了句。
林學濤低下頭去，默不作聲。
“人家不想見你，你去找也沒用啊！”秦嵐說。
林學濤苦笑著搖搖頭，表情絕望地說，“現在就是想找也找不到了哩！山杏很可能已經不在咱辛莊了，妮子不是說她……”
林學濤一句話沒說完，秦嵐撇撇嘴，幹脆利落地說了句：“山杏還在村子裏。”
“你說什麽？”林學濤一聽這話，頓時也不知從哪裏就來了精神，眼睛一亮，心口也怦怦地跳起來，原本如同死灰的心底裏騰騰地竄起希望。
“秦嵐，你就這麽肯定？”林學濤迫不及待地追問。
“劉強不是來找過你麽，村子裏頭跑運輸，有拖拉機的人，他誰不認識呀！來的時候跟我說了，這幾天沒有人拉山杏出村子……”
秦嵐漫不經心地幽幽說著。
林學濤這會兒心裏早已經激動得心花怒放。
秦嵐的話，有理有據哩！
“真的還沒走！太好了！太好了哩！”
林學濤情不自禁的感歎起來，忽然發現秦嵐拿一雙詫異的大眼睛盯著自己，一時意識到自己失態，趕緊收斂了激動，紅著臉低下來。
秦嵐沒好氣地白了林學濤一眼，嘴裏嘟囔著，“瞧你這德性，就這麽沉不住氣！像個小學生似的！”
“呃……對，是！秦老師教訓得對哩！我確實是有點兒……擔心過頭了！”
林學濤心情大好，對秦嵐說話也開始有些調侃起來，撓著頭說著，招來秦嵐一頓鄙視。
“你也真是的！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也不跟我商量，還是沒把我當自己人吧！你就這麽信不過我？”
“哪兒能呢！這幾天實在是……我是不想讓秦老師你也跟著趟這道渾水哩！你要知道，鄉下人別的能耐沒有，嘴可厲害著哩！那些村民們背後議論人家長短，就唾沫星子就能把人給淹死……”
秦嵐不以為然地瞥了一眼林學濤，下巴一抬，有些傲慢地說，“那你想不想聽我給你出個主意？”
林學濤先是一愣，緊跟著嘴裏連聲道謝恭維秦嵐個不停，就差叫她姑奶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