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蘭妃
紅袖走出玉芝殿這才發現那天空陰沉的好像又要下雪了，她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那遙不可及的雲朵。“在這個皇宮裏麵，皇上最愛誰，就會離誰最遠。”陸嫣然的話毫無預警的就在紅袖的腦海裏回響，她忽然就想問，那尉遲恭呢，是不是也是因為想要保護她所以才刻意離她遠遠的？
想著覺得自己可笑，人家都要成親了，自己卻才發現自己的心，收回手，沿著院牆往外走，其實，後知後覺也好，最起碼不會和他一起瘋狂，這樣，也許才是自己所追求的吧安定吧？
天色越來越黑，卻是那雲朵越壓越低，寒風呼嘯著刮過那狹窄的甬道，紅袖凍得瑟瑟發抖，好冷，她抬起頭，目光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這裏是哪裏？”為什麽她以前從未去過，好淒涼的宮殿，她抬頭看著那長在牆頭上的枯草，竟似許久沒有人來打理。
冰雹忽然就落了下來，大顆大顆的，砸在身上疼的很，紅袖趕緊護著頭找到一處破舊的宮殿躲了起來，外麵的冰雹似乎一時半會也停不了，於是紅袖隻好順著緊閉的門滑坐下來，抱著胳膊，好冷。
身後的宮門卻吱呀一聲開了，淒清的聲音在空曠的院落裏顯得分外的恐怖，紅袖一臉的恐懼，嗚嗚，這裏會不會鬧鬼啊？聽說這皇宮裏冤死的人多了去，嗚嗚，萬一……
忽然一隻手輕輕的落到她的肩上，紅袖尖叫著捂著臉蹲了下去：“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嗚嗚，她還不想死，她還想再見娘親一麵。
“姑娘？”身後忽然就傳來一個女子輕柔的的聲音，淡雅而有帶著些疑惑，並沒有紅袖腦海裏想的那樣陰森，她勉強的抬起頭：“你，你是人是鬼？”
“我自然是人了，隻是姑娘你怎麽一個人到了這裏？”一盞燈被提到紅袖的麵前，紅袖這才看清那是一張很美的臉，如空穀幽蘭一般。
“我，我隻是隨便走走，不知道怎麽就走到這裏了。”紅袖起身，貼著門：“這裏是哪裏？”雖然在看見女子麵容的一瞬她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不過最好還是將戲份做足了好。
“這裏是冷宮，你是哪個宮的宮女？”蘭妃提著燈籠向後麵的院子走去：“這冰雹我看一時半會也停不了，你要不要進來休息一下。”
“要，謝謝你！”紅袖現在冷透了，她跟在蘭妃的身後慢慢的走，一邊卻偷偷的瞄著蘭妃，真的是一個很美的女子，出塵的謫仙一般，這樣的人竟然要在這裏過一輩子，好可憐。
“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誰？”蘭妃沒有回頭，卻清楚的說出了紅袖的想法：“其實我覺得在這裏沒有什麽不好的啊，很安靜，沒有人來打擾我，
雖然沒有家人的陪伴，可是要是習慣了其實日子也不難熬。”
紅袖揪著手指：“嗯，我也是今天才聽說您呢，我們家小主是玉芝殿的婕妤，然後宜妃今天跟太後娘娘說我們家主子專寵，還說我們家主子的狐媚子，要太後罰主子跪，後來皇上來了，就罵了宜妃娘娘，說她惡毒。”
蘭妃輕笑：“看來他真的是忍很久了呢。”想了想：“那他是怎麽提到我的呢？”
“皇上說：‘我隻知道你是一個惡毒之人，蘭妃的奴婢別告訴我是自己跌進湖裏的，還有，楊瑩瑩之死究竟真相是怎樣的你自己心裏清楚！’，哦，那個楊瑩瑩是不久之前的一個婕妤，宜妃說小主推了她一下，所以才將孩子推掉的。”
“嗬，原來他也知道。”蘭妃歎了口氣：“那孩子，善良的連隻螞蟻都不會捏死，又怎麽會下毒去害宜妃呢，唉，隻怪我們當時都太小了，她聽信了別人的話，覺得隻要她死了就可以證明我的清白，所以就跳湖自盡了，可是她不知道，她這麽一死，其實是更加坐實了我的罪名，我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想到以前的事情，蘭妃覺得還是有些難過：“所以我就自己提出來搬到這冷宮來住，吃齋禮佛，希望可以洗清罪孽，希望下輩子再也不要進入這帝王家。”
“你愛皇上嗎？”紅袖忍不住問道：“其實，我覺得你應該是很愛很愛他的吧？”
蘭妃將房間裏麵的蠟燭點上，於是屋子裏終於有了光亮，她回頭，麵子上一片淡然：“皇上其實是一個很優秀的男人，隻是太善良了，他覺得每一個人都是好人。”所以他每一個人都不想傷害，而這卻深深的傷害了她。
紅袖接過她手裏的燈籠：“因為愛他，所以你覺得自己的感情不能有一絲的汙點，所以就到了這裏。”這真是一個傻女人呢，以為愛是全天下最幹淨的東西，隻是再美好的東西到了這裏都肮髒了。
“皇上最近還好吧？”蘭妃坐下來，托著下巴，長長的睫毛蝴蝶般翻飛：“我記得我走的時候他就跟太後好像不大合呢！”
“還好。”紅袖模模糊糊的回答，她又不能說：太後要謀反，皇上不相信，說這話可是要掉腦袋的。房頂上劈裏啪啦的落著冰雹，紅袖走到門口：“你這裏都沒有宮人嗎？”
蘭妃無所謂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還好，我都已經習慣了，自從丫頭死後，我就再也不想要人服侍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絕對靠得住。”
紅袖沒有回答，因為她說的很對，沒有誰能靠得住，能相信的，隻有自己。
過了會，蘭妃問道：“現在已經很晚了
，你要不要回去？”一個小宮女可以在外麵混這麽久嗎？可是看她的樣子又不像是什麽壞人。
“唔，應該沒什麽事情的，我們家主子我出來之前剛剛睡著，再說我也隻是負責一些雜事，沒的差啦，等冰雹小一點的時候再回去好了。”
“真是個樂觀的孩子，你是今年剛進宮的嗎？多大了？”蘭妃好久沒有遇到人了，所以很好奇，而且這樣的女孩子她覺得並不適合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宮女。
“嗯，我是六月份進的宮，我叫張紅袖，今年十八了！”紅袖決定還是到屋子裏麵去等，她走到蘭妃的麵前：“娘娘還想回到皇上的身邊嗎？”以她的模樣和性情，回去一定還能繼續得到尉遲修的寵愛吧。
蘭妃搖搖頭：“不了，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已經看開了，回去還是一樣，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期待著皇上的臨幸，與其那樣，還不如現在呢，你要知道，帶著欲望的等待是無窮痛苦的，來或者不來，都是一種悲哀。”
蘭妃說的很透徹，可是這後宮又有多少人能看的透呢，紅袖看著外麵的冰雹似乎小了一點，而天色也確實有些遲了，於是福了福身子說道：“時間不早了，奴婢告退。”
蘭妃點點頭：“去吧！”她走到桌子後麵，拿出把傘：“這裏距離後宮還有點距離，這把傘你拿著吧。”她的一雙美目盈盈的映著燭火，竟讓紅袖有些不能直視。
“謝娘娘。”紅袖接過傘，借機低下頭，撐開一看，傘麵畫的是一株含苞待放的蘭花生長在那懸崖的邊緣，紅袖一笑，好丹青，這樣才情與美貌並重的女子，世間真的不多了。
撐著傘，紅袖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卻發現，路邊的臘梅開了不少，暗香湧動，原來，在自己恍然走神的時候，竟然錯過了這麽多的美好。
回到玉芝殿，陸嫣然依然在沉睡，何茜也撐著腦袋在打瞌睡，沒有人注意到她未歸，紅袖輕手輕腳的回到自己的房間，點燈，將那把傘靠進牆角，寬衣，入睡。
紅袖很久沒有做夢了，可是今天，她卻做了一個不屬於她的夢。
在夢裏，她看見兩個背影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大片大片的花海在他們身後綻放，而她，則是那株，盛開在懸崖上的蘭花草。
若得一人心，白手莫相離，她聽見那個女子握著男子的手說道，眼淚忽然就從眼角滑落，而在夢裏麵，滴落的卻是一顆又一顆的晶瑩的露珠。
隱約間聽見外麵有人咳嗽的聲音，紅袖睜開眼，看著那床帳的頂端，桌子上的蠟燭已經燒成一個淚汪子，燭火搖曳，然後一個不小心忽然就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