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_第34章 王爺,你就招了吧

兩天後,三法司終於開始審理晉王於先皇殯天之日尋歡作樂的大不敬重罪,及奸騙民女,致其羞憤自盡的惡性案件。

辰時剛過,刑部大堂內就離就坐了好幾十人。

居中的是主審官內閣首輔張澤,以及三個副審,刑部尚書紀尚敏、大理寺卿於進和都察院左都禦史嚴崇文。

旁邊的位子上是陪審的內閣次輔陸向高、司禮監掌印太監焦芳與首席秉筆馮正,兩側的椅子上還坐著一大片麵色不豫的都察院禦史言官,而大堂門外則人頭攢動,烏央烏央擠滿了圍觀的京城百姓。

晉王可是如雷貫耳的人物,年紀輕輕便鎮守邊地,出擊戎狄,興商富民,無論朝堂還是民間都是一片稱頌。如此賢德的人居然會在國喪期間犯下大不敬之罪,任誰都有點兒不敢相信,於是從四麵八方紛紛趕來,就為了聽一聽到底能審出什麽結果來。

一切準備停當,張澤對旁邊的副審刑部尚書紀尚敏輕輕點了點頭,後者趕忙拱手行了個半禮,然後拿起案幾上的驚堂木“啪”的一拍,高聲叫道:“時辰已到,升堂!”

正門兩旁那十幾個手持水火棍的刑部衙役隨即唱道:“威武!”

唱罷,又聽紀尚敏叫道:“帶晉王瀾修上堂!”

不多時,就有兩個衙役把身穿白色囚服,披散著頭發的晉王帶了上來。

紀尚敏剛要說話,就聽身旁內閣首輔張澤道:“來人呐,給晉王殿下看座。”

此言一出,堂內立時大嘩,坐在左手邊的一個都察院禦史“噌”的跳起身來,大聲質問道:“此賊竟敢對先皇大不敬,又逼殺良家女子,實為無父無君的禽獸之徒,閣老等重臣乃是奉皇命審他,隻管問話便是,為何卻要看座?”

周圍的其他禦史一聽,也跟著叫了起來,一時間群情激昂。

紀尚敏和於進、嚴崇文也紛紛低聲勸道:“閣老,這恐怕與律法不合吧,念他原是個王爺,便不用跪,站著回話就是了。”

張澤咳嗽了一聲,堂內的喧嘩聲登時靜了下來,隻聽他說道:“諸位請聽老夫一言,晉王殿下乃大周宗室貴胄,目下既未定罪,也未削除爵位,如何不該坐?莫非諸位不待我等審問清楚,便已定了他的罪了?”

那幾十個禦史麵麵相覷,一時間啞口無言,隻好各自憤憤不平的重新坐下。

坐在側麵的內閣次輔葉向高不禁向張澤微微一笑,司禮監掌印焦芳麵無表情,隻有秉筆馮正麵露不悅,狠狠地剜了張澤一眼,但卻沒有發作。

緊接著便有衙役搬來了椅子,晉王也多言,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紀尚敏清了清嗓子說:“晉王,我等敬你是皇室宗親,你也須敬畏朝廷律法吧,今日是三法司會審,這裏是刑部大堂,你還以麵具遮住臉孔,究竟是何道理,快些摘下來!”

晉王鼻中一哼道:“臉覆假麵是當年父皇賜於本王的特權,大周後世子孫上即便當朝天子也不得幹涉。剛才內閣張先生也說了,本王現在一未定罪,二未削爵,為何要摘下麵具?除非你等拿出確鑿

證據來證明本王有罪。”

“你……”紀尚敏被對方一句話給噎了回去,可又挑不出對方的毛病,因為一旦反駁就是打內閣首輔的“臉”,也就等同於說今天會審的主審官說話不管用,這其中的利害可是非同小可。

他頓了頓,重新將手邊的驚堂木一拍,大聲喝道:“晉王,你可認罪麽?”

晉王道:“本王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五日前,先帝殯天當晚,你在城中五芳樓飲宴,接到進宮旨意後,非但不即刻動身,還繼續尋歡作樂。酒醉後,又將一民女強行帶入客棧做那禽獸執行,可有此事?”

晉王仰天一笑道:“本王送你兩個字。”

“什麽?”

“放屁!”

“你……”紀尚敏指著晉王,氣得臉色發白,渾身發抖。

坐在旁邊的馮正臉色一寒,轉頭用尖細的嗓音怒道:“晉王,你口出汙言穢語辱罵朝廷命官,還將朝廷禮製放在眼裏麽?”

那幾十個禦史也跟著跳起來破口大罵,大堂上登時亂成一團。

這幫家夥平時專門幹得就是抓人把柄,然後上奏彈劾的事兒,跟後世的狗仔隊有一拚,平時無縫都能掀起三尺浪來,連皇帝都頭疼,何況現在有人挑釁,那還得了?有的甚至就要衝上來動手。

張澤眉頭一皺,緊接著又咳嗽了兩聲,亂哄哄的大堂便重新靜了下來。

他輕輕籲了口氣,然後對堂下道:“晉王殿下,大周向來君臣一體,天下共治,殿下當堂辱罵朝廷命官,是否有辱及大周禮製之嫌?”

晉王聞言起身,向張澤拱手行了一禮,然後道:“張先生是兩代帝師,本王幼時多蒙教導,為大周殫精竭慮,敬重還來不及,怎敢出言相辱?可是這些昏官,哼,一個個隻是為了飛黃騰達,有幾個真心為了我大周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本王罵了他們又如何?”

那些禦史一聽,登時又叫囂了起來。

紀尚敏跟於進、嚴崇文對望了一眼,雖然心中怒氣難平,但卻知道再這樣下去案子就沒法審了,於是趕緊出言阻止。

好不容易才壓住了局麵後,紀尚敏又問:“晉王,你當真不認罪?”

“本王無罪,為何要認?”

“好,那本官就拿證詞和證物出來,看你認是不認?來人,先把證詞給他看!”

接著就有衙役拿著厚厚一疊文書遞到晉王麵前。

晉王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連頭也不低,冷冷的說了句:“本王不看。”

紀尚敏嗬嗬笑道:“為何不看?莫不是心虛了吧?”

晉王反問道:“幾個無恥小人的謊言也能做證詞?那本王之言豈非也能為自己作供?”

紀尚敏一愣:“為自己作供?”

“沒錯,本王這裏幾個問題,你若能駁得倒,本王便甘願認罪,如何?”

“好,你且說來。”

“本王問你,先帝於何時禦龍殯天?”

“五日前,戌時三刻。”

“嗯,

那你可知傳詔太監何時到我寓所,本王又是何時進宮的。”

“太監到你府上應是亥時初刻,至於進宮……”

一旁坐著的葉向高忽然說道:“晉王子時前便已入宮,張閣老、焦公公、馮公公和本官都是親眼所見,諸位,是這樣吧?”

焦芳辦眯著眼睛點了點頭,馮正瞪了葉向高一眼,也隻好點頭稱是。

紀尚敏道:“你糾纏於時辰是何用意?”

晉王問道:“敢問如此之短的時間,本王哪來的工夫飲宴作樂?更別提什麽逼奸民女。”

紀尚敏笑道:“你難道沒聽清楚本官剛才的問話麽?你一直在五芳樓飲宴,從未離開,連旨意和喪服也是家仆從城南送來的,你還想抵賴?”

“你敢肯定?”

“當然?”

晉王忽然大聲道:“你真的肯定本王一直在五芳樓飲宴?不是從城南一路進宮的?”

紀尚敏也提高聲音說:“為何不敢?本官向來重政實據,還會冤枉你不成……”

他話音未落,就聽門外聚集的人群中有個清脆響亮的聲音叫道:“不對啊,我怎麽看見晉王殿下是帶著貼身侍衛從城南那邊騎馬過來的?”

眾人一愣,隨即又有人說道:“沒錯,俺也看見了,那為首的衛士還喊著‘晉王殿下奉召入宮’,讓我等百姓回避呢。”

“對,對,俺也看見了。”

“俺也是,俺也是!”

……

晉王嗬嗬一笑,不再言語。

張澤和陸向高雖然表麵上不動聲色,但肚裏卻都在偷笑。

馮正麵色鐵青,起身怒道:“公堂之上,何時輪得到這群草民胡說八道?”

紀尚敏聞言趕忙厲聲喝道:“左右!把人都給本官趕出去!誰敢再胡言亂語,咆哮公堂,立刻抓起來治罪。”

先前那個清亮的聲音又叫道:“我等隻是據實而言,何罪之有?難道大周的王法不讓人說實話了麽?”

“就是,興你們冤枉好人,就不興俺們說句公道話?”

“為何趕俺們走?這大周的刑部大堂難道是黑衙門,見不得光?”

……

成百上千的百姓群情激奮,不但沒有散去,反而還步步向前,作勢要往裏湧,連上前阻攔的衙役都嚇得退了回來。

張澤再次站起身來,朗聲道:“眾位父老,朝廷自有律法在,懲惡揚善,老夫內閣張澤,以人格擔保,絕不冤枉好人,也絕不姑息惡徒,請眾位父老安心靜聽,莫要造次。”

人群聽了這番話,便安靜了下來。

張澤歎了口氣,坐回椅子上說:“紀大人,繼續吧。”

“是,是。”紀尚敏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強裝鎮定的問道:“晉王,既然有眾人為你作證,本官也不多言,然則證物一項看你如何抵賴?來啊,將證物取來?”

很快衙役便捧來一件汙跡斑斑的衣服,正是那件繡金雲紋的青色長袍。

紀尚敏問道:“晉王,這件錦袍可是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