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_第51章 真的比你幸運嗎
這場大雨讓M城就像是一根燃燒的正旺的柴火突然被水潑滅了一樣,燃起滾滾煙霧,讓人看不清路,而且沒有絲毫偃息旗鼓的樣子。
簫音打了個寒顫,搓了搓胳膊。
下一刻,就感受到一個熱乎乎的腦袋……在頂自己!
她嚇得臉色都白了,“我我我我……”
大狗適時的嗚咽一聲,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她。
簫音半晌才牙齒打顫,也不知道是冷還是怕,還是各種摻半,艱難的擠出一個笑臉,“你……冷嗎?”
大狼狗沒回答,而是自覺的將腦袋拱進她的臂彎下。
熱源靠近,簫音瑟縮了一下,心想縮頭一刀伸頭也是一刀,狠了狠心,手指卻還是顫抖的,小心摸了摸它的頭,“你、你也無家可歸嗎?”
大狗仿佛知道她怕他的叫聲,嗚咽一聲算作應答。
簫音想了想,又說:“其實我本來也是無家可歸,可是靳先生收留了我。”
不知何時,她上半身已經抱住它,它身上暖暖的溫度傳來。也許是心中所想,也許是其他,總指,簫音忘記了寒冷也忘記了懼怕。
她手指輕輕的撫摸著狼狗的額頭,有意識無意識的。
“我真的很幸運,我相信你也會這麽幸運的。”簫音像是找到了個可以傾訴的小夥伴,話開始多了起來。
萬醫生雖然可以聽她講,但到底是醫生和患者關係,多少讓她情緒有些保留。
“你這麽有靈性,又不咬人,是條好狗。”簫音說著說著,又歎了口氣。
可是有時候世界就那麽殘忍,不是好人好狗就有善報,就會善果善終。
雖說善惡到頭終有報,可因果輪換間,終究把人心裏曾經的不甘憤懣,還有痛苦和懊悔都給抹去淡化。
又過了好一段時間,簫音看雨勢稍微小了一些,鬆了口氣。然後就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小車從南麵駛向北麵,然後又從北麵緩緩倒退回來。
最終停在她麵前的那個路口處。
下來的男人西裝革履,手持黑傘。
簫音覺得自己在那一瞬間,看到了天神。這個男人英俊的程度她也曾偷偷打量了個仔細,可每次看都會驚豔。
這真是風景。
她記得呂老師昨天給她念卞之琳的詩歌……“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她突然很想把這句詩也念給他聽。
雖然也許會換來一聲帶著調笑意味的單音節語氣情緒詞。
“怎麽不找個店鋪躲躲,或者直接回靳氏,或者給我打電話。”靳顧桓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如果剛剛不是餘光那麽一掃,他也許就要錯過了!
那這隻傻狐狸真的得淋一整天雨!
簫音也擰著眉,鬆開抱著大狼狗的手,站起身,臉有些酡紅,“走、走得遠了,雨太急,什麽都沒趕上做就被淋了正著。”
“你還有臉解釋!”靳顧桓氣得牙疼,將身上西裝脫下蓋她身上。
簫音頓時臉色一變,雙手連忙擺,“不、不用了,我渾身都濕透了沒關
係,靳先生您要是濕了就不好了,會感冒的。”
她還沒忘記,當初一點小咳嗽引起的大發燒。
靳顧桓卻沒她想那麽多,將她嘴唇都凍得發紫了,直接將人攔腰一抱一聳扛肩上走人。
等簫音反應過來,已經被仍上車了。
下一刻,柔軟幹燥的大毛巾兜頭而來。
同樣,不等她反應,就有人迅速用毛巾將她上上下下都吸了一會兒,然後扔了重新拿出一塊。再拿出一套衣服,“我的,出來的匆忙隨便捎上,來不及買女裝。”
簫音看著那明顯是男士的西裝襯衫,半晌才點點頭。
外麵漸漸小下來的雨勢又轉為大雨,雖然沒有一開始瓢潑之勢,但是烏雲遲遲不散,陰翳遮天,看來有打持久戰的意思。
可這絲毫沒有印象到車內的兩人。
因為開著暖氣,簫音又被擦幹了,這會兒正光溜溜的躲在後座上穿衣服。
沒辦法,濕的衣物好哄歹哄全被扒光了。
簫音這會兒別扭著,不肯讓人再看,顯然是覺得害羞。
而靳顧桓“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大大方方的由著她去,正襟危坐著腦袋真的就一轉也不轉,十分正人君子。隻是那眼睛卻盯著那後視鏡,目不轉睛,勾著唇,眸中情緒也深了深。
好好的一個高富帥,愣是散著那麽股兵痞子的味道。
等到笨手笨腳的穿上完全不合身的衣服,簫音才猛然想起自己患難與共的“兄弟”。
降下車窗,還能看到大狗還在剛剛兩人一起等過的地方坐著,恢複了它前肢支著,後肢蹲著的姿勢。
風雨不變。
靳顧桓察覺她動向,順勢看她,也看到了那條狼狗,略微詫異,“那是?”
“流浪狗……”簫音應著,眉宇籠著清愁。
“唔……舍不得?”靳顧桓在想自己要是將這東西一起給帶回家,會不會嚇哭陸叔女兒會不會嚇壞自己兒子,會不會嚇壞不久後會歸國的母親。
到時候真嚇壞了,會不會讓陸叔關起來,會不會惱得自己將狗打發給大哥拿去訓練成警犬,會不會氣得靳老爺子直接請全家吃一餐狗肉大餐……
想來想去,在兩個小奶娃,一個有輕微高血壓年過百半的女人麵前,這狗真要進了靳家,前景絕對堪憂。
不過,簫音要真喜歡……
靳顧桓犯了難,難道為了條狗,特意收拾出其他住所,讓它住進去?
“不用了。”
靳顧桓還想著怎麽安置呢,被這三個字打得回不過神,“啊?”
簫音收回視線,將車窗升上去,垂著眼,有些落寞卻還是側頭看他一眼,勉強的勾了勾唇角,“沒事,我們走吧。”
靳顧桓卻有些不是滋味,“你不是喜歡嗎?或許我可以……”
“不用了的。”簫音將腦袋輕輕靠在車窗上,眼神飄忽,“流浪的貓貓狗狗,如果不能給他們一個完整的家,就別輕易收養。”
畢竟,如果隻是是一時興起,讓他們得到,又失去。
這比從來沒有擁有過要
殘忍一萬倍。
她現在還依仗著靳先生,雖然現在關係越來越好,這速度和發展方向讓她自己還在雲裏霧裏的接受了,可她沒忘記,等到靳席徹底斷奶,她就該走了。
她留下來,也許靳先生看在孩子的麵子上會留她下來,但是她卻不能真的留下。
和靳席相處的越久,她越舍不得。
每個人都有瘋狂可怕的一麵,她不想等到孩子會叫人了,和她很親近,然後卻叫著另外一個陌生的毫無血緣關係的女人媽媽。
她一定會瘋的,一定會控製不住自己,將孩子的身世公布於眾。
她不清楚自己的可怕的一麵是不是會在那個時候體現出來,但是她不想讓靳席受到任何傷害,也……
不想讓靳先生的名受收到傷害。
她就該輕輕的來,輕輕的走,揮揮衣袖,什麽都不帶走。
所以,如果靳先生看在她的麵子上收留大狗哥,以後他走了,大狗一定也是相看兩厭的產物,最後也一定是被驅逐的命運。
其實她有多渴望他能明白?
但她同時又怕自己藏在話裏的小心思被發現,被覺得得寸進尺,被厭惡。
於是矛盾的簫音祈禱,那就不要被發現吧,靳先生要開車,剛剛的話說不定都沒聽進去。
可如果事情光祈禱就能改變的話,這個世界上真的就沒有意外了。
靳顧桓將她的那話聽進去了,不僅聽進去了,還將裏麵有的可能都揣測了一遍。最有可能的,當然還是簫音怕被遺棄。
萬清洛說小時候在舅舅家受到的傷痕讓她內心自閉,小小年紀成為流浪兒,不僅沒有抑鬱的自殺,在還患有社交障礙的情況下生下了孩子。
這一切,都說明她性子倔,但同時不能否認,她為人處世的樂觀態度,還有不計較的大人大量。
如果什麽事都要氣一氣,那不還是跟自己過不去。
活得最簡單最開心的人,往往隻是看得開而已。
扯遠了,其實萬清洛那時候隻是想和靳顧桓說一件事,那就是,簫音的自閉症有愈合的傾向。她願意與人交談,甚至在其他外界刺激下,自我調節,改掉了口吃的毛病。
這都是好症狀,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給她灌輸積極樂觀的影響,別讓她有心事埋藏在心底。
可女人把話都說得那麽明白了,靳顧桓覺得自己再聽不懂,就是白癡。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他頓了頓,發動車子,“回公司還是回家?”
“靳先生還有公事嗎?”
“還有個會要開。”
“那、那去公司吧。”
靳顧桓不置可否,似乎在聽到她不答反問的時候,就知道會得到這個結論。
簫音拉了拉身上不合尺寸的衣服,望著厚重雨簾中,那迷蒙到看不見的影子。心中默默的想,大狗哥,以後還有機會遇見的話,我一定會認出你來。
我給你取個名字,叫你大雨好不好?
我們真是同病相憐,可我現在似乎比你幸運一點。
可是……真的是幸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