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_第29章 種花

簫音的心理治療一直都在進行,萬清洛跟靳顧桓說在期間盡可能給她最大的尊敬,千萬不要嚇唬她,嚇唬她包括,吼她,嗬斥她,使喚她。

換而言之,就是要將她當做祖宗一樣供起來。

以上的換而言之是靳顧桓概括的,同行一起詢問簫音狀況的裴紹君,見他用那樣略帶諷刺的開口,不太樂意,“你不當祖宗供起來,我拿回去供了。”

靳顧桓對於一直拆自己台的渣友沒好氣,“你把人帶回去回去供起來,你來給我兒子喂奶?”

萬清洛見兩人又要吵起來,坐在一邊無聲的笑。

裴紹君是個花花公子,靳顧桓潔身自好,兩大M城的黃金單身貴族,都是娛樂報道樂此不彼挖料爆料的對象。而這兩人現在就跟普通人一樣坐在自己麵前吵吵鬧鬧你一言我一語,沒有半點傳言中那麽冷漠又難以接近。

於是她有點好奇,那個簫音,到底是什麽人物,竟然讓這兩人爭相搶著?

最後當然是靳顧桓心不甘情不願的妥協了,就當做她那麽辛苦幫自己生下一兒子的酬勞吧,治好了她,就算以後她不能繼續留在靳家,在外麵也不至於繼續流落街頭,拾荒乞討為生。

這樣一想,靳少覺得自己的心腸真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要是擱其他情人,真要生了靳家的種,那就是早有圖謀,居心不良。別說這私生子能不能進靳家的門了,也許連媽帶孩子全都給打包送到國外去,眼不見心為淨。

所以靳顧桓也覺得奇了怪了,就跟中邪似的,怎麽偏偏要一個乞丐生的兒子?

也許……

也許是因為靳席也是隻小狐狸,所以才長那麽可愛,他愣是沒法拒絕?

靳顧桓覺得自己腦子裏時不時冒出點妖精論,也許真需要看醫生了。

回到家,靳顧桓大步往客廳裏走去,才踏進大廳一步,又退了回來。

隻見不遠處的花園裏,簫音拿著把小鋤頭在倒騰些什麽。

她戴著遮陽帽,跟隻小貓一樣窩著背,衣料蓋不住瘦削的背脊。從她認真且通紅的側臉可以看出,她在這估計曬了不止一會兒。

雖然靳顧桓從部隊出來這十多年來很少再曬,每周的健身房鍛煉卻沒停過,所以大太陽底下雖然熱,卻多少可以接受。

鋥光瓦亮的皮鞋主人轉了個身,直直往花園裏走去。

暫時替了柳副管家職位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人,雖然才二十出頭,但在這邊已經做了五六年,手腳麻利,十分善於察言觀色。這會兒忙撐傘給靳少遞過去,“少爺,天熱。”

靳顧桓應一聲,女人人矮,踮著腳的樣子有些滑稽。

他接過,然後繼續往簫音那邊走去。

簫音穿著一身白色的T恤短袖,大大的短褲衩,很小的一團,讓她看上去再待一會兒就能被陽光曬化了一樣。

靳顧桓停在她身後不動。

她右手邊還有一個水壺,戴著手套的手用小鋤頭,在綠油油的草皮上愣是挖出一個個坑,而那排坑也不整齊,歪歪扭扭的。

“你在做什麽?”靳顧桓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再這樣放任她做下去,這小

草坪就得毀了。

他的聲音倒不算響,語氣也不嚴厲,隻是有點好奇。

但是簫音不防他突然出聲,嚇得鋤頭一歪,差點磕到腳。她弓著身的姿勢沒變,轉頭看,烈日下,男人撐著一把黑色的傘站在自己身後,他臉上還有陽光,額上覓著一點汗,好看得……用萬醫生教她的話來概括。

就是驚天動地。

兩人不覺下,下午兩點多,影子西斜,撐傘的雖然是靳顧桓,但是被遮陽的卻是簫音。

簫音和靳顧桓直直的對視了一會兒,才恍然自己在作什麽,連忙站起身,誰知道站久了猛地起身,眼前卻一黑,身子不由自主的不知道往哪裏栽去。

靳顧桓看她這樣子,突然想到那天在辦公室的情形,小靳席也這樣一小身板直直栽了去。琢磨著這母子該不會有什麽遺傳毛病吧?又想到萬清洛說她營養不良,其他毛病倒沒有,甚至抵抗力比平常的人還要好很多。

於是他伸出一隻手抓住她胳膊。

簫音輕,被一把抓住後,視覺才緩緩恢複,可她回過神,臉色卻頓時蠟白。

她……病入膏肓了?

靳顧桓不知道她的這些有的沒的,等她穩住身子後,皺著眉頭有些嫌惡的鬆了手。

她身上全是汗,他剛剛一抓,手心裏粘得難受,恨不得找東西來擦擦。但想到萬醫生交代的,別讓她覺得自卑,多誘導她開口說話,鼓勵她,別在她說錯的時候笑她,也別在她支吾想不出的時候露出不耐。

靳顧桓覺得自己生了個兒子後,轉性當菩薩了,在心裏嗬了一聲,麵上穩重,“你在做什麽?”

簫音惶惶然覺得自己快死了,心空落落的不知道該怎麽是好,卻也不敢不回答,於是一臉落寞又有點難過,“蔣、蔣師傅說,種、種。”

“蔣師傅說種?”靳顧桓挑眉。

簫音和靳顧桓說的話其實不多,一般都是她說出大概的詞句,然後聰明的靳少就能夠根據大意腦補出一句正確的話來,但這會兒他顯然不打算這樣輕易放過她。

於是簫音急了,頂著個比腦袋大兩倍的帽子,紅著臉,額上豆大的汗水往下掉。

還能感受到男人就那灼灼的不肯輕放自己的目光。

最後她憋著臉,加上肢體語言……

“蔣師傅,說。這裏,讓、讓我種、種喜歡的。他給我,這個……”她神情有些可憐的攤開一隻攥著拳頭的左手。

隻見那手心裏是許多顆都要被汗水捂得發芽的褐色種子,細細沙子大小。

靳顧桓挑眉,心想這還是我家,什麽時候,蔣金龍能夠做主了?

而且還把這坑挖的這麽歪歪扭扭,以後要是長出花來,也太醜了吧……

對得起他對外稱自己有強迫症這事兒嗎?

簫音說完怯怯的看著他,見他臉色一陰一晴,一顆心忐忑起來,漲著臉“我”個沒完,卻又沒有後續。

半晌後靳顧桓睨了她一眼,“你先跟我進來。”

簫音能說什麽?當然隻能跟上。

但是因為鞋上蹭了泥,不敢進大廳。

靳顧桓走了就幾步發現人沒跟

上來,還站在門口,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

靳顧桓樂了,當然知道她猶豫的是什麽,卻還是揶揄,“怎麽,要我抱你進來?”

簫音連忙抬雙手擺,腦袋也撥浪鼓一樣,末了覺得這樣不夠,才停下來,“不、不用。可、可是……”

“好了沒可是的,直接進來吧,反正衛生有人做。要是光拿錢不幹事,靳家要他們有什麽用。”靳顧桓說完,見她還是猶豫,沒了耐心,走上前一把捏住她手腕,頓時油膩膩的汗讓他心中惡寒了一下,仿佛能捏出髒東西來,當下不管不顧的拉她進來,然後鬆開手。

簫音踉蹌兩步,膽戰心驚的一步步,跟棉花似得踩了進來。

亮得能當鏡子的地磚上,落下一些幹涸的泥土。

靳顧桓讓簫音去洗個澡,自己則是洗了個手,一邊洗一邊慶幸自己好在沒有什麽潔癖,一邊又想以前在部隊過得可真是非人生活啊。

簫音這回聽話了換上了長袖長褲,給醒來兀自捏著個大塑料框球啃啃的靳席喂了一頓。

靳顧桓手裏拿著一根領帶,琢磨著這應該差不多,又四下掃了眼,拿上自己的袖扣,每個盒子一對,一顆兩顆三顆,最後幹脆全給拿出來。

頂著蘑菇頭的簫音站在門口,他掃了她一眼,“你的那大草帽呢?”

於是簫音又誠惶誠恐的跑回隔壁去拿,這才算是整裝待發。

兩人回到花園,已經是下午三點,太陽沒那麽熱了,但是從涼爽的屋裏走出來還真是一項艱難的考驗。

這回靳顧桓沒帶傘,也沒帽子,看都不看那被挖殘了的草皮,到另外一邊,然後將長長的領帶放在草地上,朝她說:“你的蔣師傅有跟你說這是什麽種子嗎?”

簫音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這會兒連忙點頭,“指、指甲花。”

靳顧桓:臥槽,那什麽鬼……

“嗯,那樣的話……”靳顧桓沉默了一下,然後一臉的嚴肅,在地上比劃了一下距離,“我們在兩顆之間空這麽些距離。”說完,不忘抬頭問她,“你說怎麽樣?”

簫音哪裏敢說不行,連連點頭,“恩恩、好。”

於是靳顧桓從西裝兜裏拿出兩顆袖扣,在自己說的位置上放下,然後伸手丈量了一下二者距離,開始放第三顆第四顆,依次類推過去。

簫音看著那陽光下金光閃閃,光看著都知道昂貴無比的小玩意兒,咽咽口水,想問,又怕開口說話,最後還是保持了沉默。

將帶來的所有袖扣全部都給放下,靳顧桓轉頭,看到簫音依舊那傻愣愣的模樣,無語了一會兒,又告訴自己一定要沉住氣,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人家給你生了個兒子,你給人家種幾朵花算什麽。

這樣反複想了兩遍,他薄唇勾出一抹笑,神色語氣都溫柔極了,“音音,你幫我去把那小鋤子拿過來吧。”

音、音音……

“嗯、好、好好。”簫音被他那稱呼和那一笑唬弄得差點找不到北了,紅著臉轉身,跑了兩步卻跑錯方向,又窘又急。

靳顧桓滿意了,心想那兩個字出口,比想象中的要稍微容易一點,不拗口,也不矯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