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此人唯一

紅顏侵心亂天下

有這樣一個人,在自己最絕望無助無可奈何時,靜靜的陪著自己,直待所有湧動的潮汐全部退去,恢複一片寧靜,雲初安靜的陪著安晚晴,給她平靜的時間,安晚晴得到了安寧卻並不孤單,因為始終有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擁著自己,沒有冬日的冰寒。

雲初將安晚晴抱起走進內室,本想將她放在床上卻看見床上正躺著熟睡的蘭墨,便隻好轉了身將她放在對麵的軟榻之上,安晚晴一直都未有言語,安晚晴若是拒絕掙紮他會心痛,但安晚晴平靜得毫無反應也讓他心痛,他猜測她壓在心底的事兒已經遠遠大過他們的感情,也是他雲初這個人的分量遠遠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雲初默契的不去打破她需要的安靜,可他也不敢離開,這樣靜默不言,不知她到底是好是壞,他害怕若是離開了,她再做出什麽傻事兒……

這一次安晚晴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卻又漂移不定,也是在這個地方,絡玉的母親冷漠的警告甚至威脅她隻能選擇她,雲家是害得絡玉家破人亡的仇人,定定的看著雲初,老天似乎對誰都沒有情意,連如此深情的男子都要這般折磨……

雲初忍受著她悲憫的眼神,可忍受總有個極限,最終承受不住的躲避,可在她沒有出聲之前,他不想出聲打擾她的安靜,但她的眼神讓他在慌亂害怕之中苦苦煎熬,眼角掃到掛在牆上的簫,便徑直起了身。

安晚晴的視線緊緊的追著他不急不緩的徐徐移動的身姿,舉手投足自有一種頂天立地的男子氣概。

雲初坐在軟榻斜對著的椅子裏,動作很輕一遍一遍撫著簫,安晚晴見他如此流連,便知這玉簫一定是他很珍惜之物,才抬眼去看他的模樣,這個時候的雲初收斂平日裏英武俊秀,添了一分溫文爾雅,也沒來由的添了幾分憂傷,讓人因他緊蹙皺起的眉頭而湧起一陣心疼,像是有一陣風吹來一場薄霧飄在眼底,卻又很快消失散盡,來得快去的也快,難以讓人察覺。

安晚晴的目光又回到他輕輕移動的兩指間,那隻玉簫裏住了一個人,每每凝視,抑或握在手中,還是緩緩而奏都能催動他們的故事,住在玉簫裏的人便在眼前緩緩而動,皆是難以抗拒的一幕謝了接上另一幕,斷斷續續卻無休無止。

他已經好幾年沒有碰過簫了,而今也不知技藝有沒有退步,將長簫豎在唇瓣之下,吸氣,嗚咽之聲緩緩流出。

簫聲是寂寥蒼涼的,悠遠之感落在平靜的心底,不覺為之牽引加重了心忘了呼吸,此刻的雲初,心裏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安晚晴看著他輕閉雙眸,沉浸其中。

陽春已經在內室的門外候了許久,一直到簫聲停了,她才向裏頭稟道“大公子,姑娘,該用膳了,用膳之後便得往宮裏去了。”

雲初睜開眼來卻是看向安晚晴,安晚晴此時還看著他忘了收回眼,雲初見她似乎不願,便道“午膳就不用了。”

緩緩起身走到安晚晴身前,半蹲下身子,輕輕問道“我叫陽春進來替你更衣好嗎?我帶你去宮裏走走。”

耳邊輕柔的聲音輕輕墜落在她的心上,回神之間,正看見雲初滿眼期待的望著她,她已經不自禁的點了頭,雲初微微一笑“你喜歡吃什麽甜點?”

安晚晴疑惑,雲初便說“恩,雲府的廚子你並不熟悉,這樣吧,我叫他們都每樣都做一些。”

“做這麽多?”

雲初一如既往溫柔的解釋,一邊將她從軟榻裏扶起“要吃點東西,宮廷夜宴,並不真的是請你去用膳,隻是皇帝與臣子之間親近聯係的手段罷了……”安晚晴靜靜的聽著,雲初卻怕她有些厭煩,便道“這些以後我再跟你慢慢說,先讓陽春替你更衣梳妝,我去廚房吩咐下要帶上的食物,過一會兒便來接你。”

安晚晴順從的點頭,現在的她很聽話,你說什麽她便聽什麽,你問什麽她便應什麽,你叫她做什麽她變做什麽,隻是因為她的心一片空白蒼茫,高遠空曠的她自己都不知如何將她填滿抑或是描一抹彩色。

雲初再踏進沉香樓之外的沉香園時,冬日暖陽下,綠衫靈動,青絲如瀑,沐浴著紛飛落梅,高杳寧遠,一世靜雅,隻是一眼便沉醉不歸。

陽春歡悅的聲音雙雙喚醒二人“姑娘,大公子來了……”

安晚晴轉回身,看見雲初緩緩朝她行來,他的眼眸光華濃烈,走得很近了,眼中映照的隻有她一個人的身影,分寸不離,額前,他的輕軟的手指似有若無間劃過,伴著碎發帶來的輕癢微酥。

陽春笑得燦爛默默的低下了眼,安晚晴落進那雙眼裏,溫柔明媚悉數灑進她空茫的心間,若一陣明媚柔和的光線驅趕空茫,終於有了一絲明媚。

雲初微微一笑,問道“你喜歡梅花?”

安晚晴點頭,梅之高潔,淩霜傲雪,傲骨錚錚,她希望這一場嚴冬可以早一些過去。

終於,他們可以如此平靜的交流,她也沒有了往昔的悲傷,他雀躍欣喜不已,忽而出手,勁風一震,衣袖輕響,一朵墜落的梅花已遞到了眼前,蔥蔥玉指撚著鮮豔紅梅在陽光之下明亮奪目,安晚晴抬起頭,心裏奇怪的微動,嘴輕輕一動又恢複了平靜,望著雲初一時竟有些癡了。

雲初笑得很燦爛,聲音裏盡是歡愉“你看看,這是我為你摘的梅花,喜歡嗎?”

安晚晴的心不是鐵做的,在雲初的幫助下,她將活在21世紀的女孩的記憶中的悲傷埋葬,但那一部分記憶僅僅隻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依然是空的,而雲初已在上邊畫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絢爛奪目,就像他現在的笑顏。

一生,此人有幾?

安晚晴的眼徹底水霧驟起,她聽見那個唯一的答案,撼動心魂。

此人唯一……

正在雲初的笑意漸漸退去,欲安慰安晚晴時,身後傳來凝重的咳嗽聲打斷了一切,雲初回頭去看,才看見是沉香樓外回廊下撐著柱子不住咳嗽的蘭墨,像是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