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楚京措_第78章 藥理之爭
兩人便這樣插科打諢過了小半個時辰，直到藥浴轉涼，深褐色的藥汁也漸漸轉淺，便聽見密室的牆壁上哢嚓一聲，本不見絲毫縫隙的石磚牆上，緩緩出現了一個石門。
幾名侍女自石門外慢慢走進來，注意不帶進一絲風來。
待全數進入，便向著墨無痕齊齊行禮道：“先生，時辰到了，我等奉命來換湯藥。”
等墨無痕點頭，這幾人方才轉過身子，按照單子上的藥方，開始從牆麵的架子上向下拿藥，而墨無痕則小心翼翼抱起阮漓，以一種抱小孩兒的姿態，一隻胳膊托著她整個身體，而另一隻則摟住她的腰肢，從桶中慢慢站了起來。
兩人剛剛跨出木桶，一件寬大常服便被他隔空從架子上取下，將兩人身體一同包裹到了裏麵。
阮漓好奇地睜著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看著眼前忙碌的侍女，見她們將挑好的數十大包藥材按照順序依次放入新的桶中，放一樣，加熱一次，那水麵則一直維持著滾動的溫度，直到要加下一味長得仿佛獸骨一般的藥材時，阮漓突然出聲。
“等一等。”
墨無痕以及一幹還在忙碌的侍女，立即齊刷刷看了過來。
“在丹橛子之前，再加入半斤複心寧，文火煮沸半刻。”
幾名侍女頓時訝異地對視了一眼。
但也僅僅是訝異罷了，她們並未理睬阮漓所說，而是繼續想要將藥材加入。
阮漓立即抬頭看了墨無痕一眼。
後者會意，二話不說將身子半彎，側臉正對著阮漓雙唇，並伸手在那張被毀的驚天地泣鬼神的臉上指了指。
阮漓剛要瞪他，就見那藥材馬上就要掉入桶中，當即二話不說，立即撅了撅嘴，便啪唧一聲親在了他的臉上。
墨無痕這才滿意地勾起了唇角，看向那木桶。
隻見馬上便要掉入桶中的藥材，瞬間像是被什麽托著浮了起來，全部飄在半空中，竟再沒有一根落入桶內。
被阻止了的侍女不由麵麵相覷，紛紛看向墨無痕。
“先生，您這是？”
墨無痕便看向阮漓，等她一個解釋。
“這樣的藥浴我需要泡整整一個月才能好，但若加上一味複心寧，則會大大縮短恢複的時間。”
那領頭的侍女眉梢一皺，緩緩解釋道：“這是閣主的藥方，從來沒有出過錯，小姐所說我等聞所未聞，若是出了什麽差錯，我等根本無法負擔，還望小姐不要讓我等為難。”
而墨無痕則也跟著詢問阮漓：“阿漓可有十分的把握，若是沒有，我寧可讓你多些時間恢複。”
“你相信我，在別的地方我不敢吹牛，但是藥理一途，還從未失過手，再說這是我自己的身體，肯定不會開玩笑的。”
墨無痕又定定看了她一眼，而後迅速抬起頭來：“去報給你們閣主，在藥浴之中加入這一味。”
侍女頗有些為難地相互看了一眼，最後領頭那人隻得恭敬地行了一禮，而後快步走到石牆之上，隻見她在牆上輕輕一按，之前已經關上的的石門便又再次打開。
那侍女出去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見密室之門重啟，率先進來的
，是一身純白外衫的妙齡女子。也不過十八九的樣子，正是女子一生中最美的年紀，更何況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更是將之前姿容還算不錯的一幹婢女瞬間稱的黯然無色。
想必這便是她們口中的閣主了。
女子剛一進入密室，第一眼便看到了墨無痕，倏爾緩緩一笑。一般人說來，若是周身都是白色，不會顯得清冷便會顯得寡淡，但這人卻明顯不屬於任何一類。特別是她笑起來的時候，那滿眼之中幾乎要溢出來的情真意切，簡直讓人恨不得俯首稱臣。
但在今天，她顯然遇到了兩根不解風情的木頭樁子。
先不說本就對她熟視無睹的墨無痕，便連第一次看見她的阮漓，一眼之下，視線也瞬間轉移到了她的手上拿著的一株藥材，一見之下，立即叫出聲來：“冷茱萸？倒是軟化筋骨的好藥。”
來人便是藺芍藥。
在聽到阮漓一口叫出了手中藥材的名字，一抹詫異之色瞬間劃過藺芍藥的雙眼。
“方才聽人來報，說小姐想要在湯藥之中加入一味複心寧，如此看來，小姐也是懂藥理之人。隻是小姐怕是不知道，這複心寧乃是劇毒之物，若是半斤直接加入其中，怕是會適得其反。”
阮漓立即搖頭：“但你這藥浴之中，偏偏有一份決明子，那裏麵的藥性，恰好能夠中和複心寧的毒性。”
藺芍藥麵上訝異之色更濃，但很快便轉為哭笑不得：“我自記事起便開始學醫，還從未聽說過決明子可以中和毒性，小姐不知是從哪裏看到的這些東西，別是翻到了什麽野史雜記，當真了才好。”
明顯是看阮漓年紀小，當她是胡說八道。
說完，還略帶嗔意地瞧了墨無痕一眼，緩緩搖頭繼續道：“望先生還是不要隨便實驗，這寵人……也該有個限度。”
這話明著是對墨無痕說的，但仔細聽，卻明顯能夠出對阮漓的頗多不滿。阮漓沒想到墨無痕的臉都毀成這個樣子了還能招惹桃花，當即勾唇一笑：“沒聽說過隻能說明孤陋寡聞，卻並不一定是不存在。你的方子雖然可以治愈我，但一個月的時間太長，我等不了，換我的，五天之內必出效果，後果由我來負責！”
墨無痕抱著她的手驟然縮緊。
阮漓感受到了他的擔心，立即衝著他點了點頭，兩人之間的互動落在藺芍藥的眼中，後者微微垂下頭，眼中緩緩掠過一絲黯淡。
然而再抬起頭的瞬間，又重新恢複了剛才的嬉笑嫣然：“既然你如此篤定，那便用你所說的方子，但是我有一點要求，一旦出現任何後果，都與我煙柳閣無任何瓜葛，先生之前答應之事，還望不要食言。”
“自當如此。”
阮漓立即從二人對話中嗅到了一絲，她之前因**帶來的刺激而忽視的東西。當即快速轉過頭，語氣中也帶了一分擔憂：“你答應她什麽了？”
墨無痕看到她眼中神色，表情一時之間也跟著柔和起來：“一點小事罷了。”
直覺告訴阮漓，這恐怕不僅僅是一件小事那麽簡單，但見周圍外人眾多，因而不便仔細詢問，於是將心頭疑問壓下，快速指揮了侍女將藥材依次放入桶中，等到最後一
味藥材全數放入，那桶中湯水的顏色，竟從之前的棕褐色變為了濃鬱且粘稠的黑。
“就是它了！”
阮漓眼中透出一抹喜色，拿臉頰碰了碰墨無痕的胸膛：“將我放進去。”
墨無痕蹙著眉瞧了幾眼那湯藥，見阮漓一臉篤定，這才點點頭，抱著她走過去，剛要帶著她兩人一同下水，就被後者快速阻止了：“你不能下去，這裏麵有毒，你若貿然下去，和你身上所中之毒怕是會作用在一起，到時候幾種毒素摻和，怕是就更麻煩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笑得一臉奸詐，墨無痕立即便明白，這小東西之前讓加那味藥材的時候，怕早就算計到了此處，真是當打！
墨無痕卻也隻得滿眼無奈地將她小心置入藥湯之中，並將背部小心翼翼靠在桶壁之上，一隻手離開水麵虛虛扶著，一見她有坐不住的傾向，便準備快速扶一把。
隻是剛入水，阮漓的臉上瞬間就扭曲起來！
豆大的汗珠順著她額頭撲簌簌往下掉，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她疼成了什麽樣子。
墨無痕還以為是哪裏出了錯，當即雙手深入桶中，就要撈她出來。
“別！這藥就是這樣……不疼怎麽能有……療效……你放心，我頂得住！”
阮漓死死咬著下唇，用唇上疼痛來麻木自己的神經，以便轉移注意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那種仿佛刺入骨髓的痛一波接著一波，阮漓就像是漂浮在海麵的一艘小船，一個浪頭打過來，眼看就要沉下去，卻又被一雙大手堅定的扶起來，再次迎接下一波衝擊。
卻始終堅持了下來。
桶中湯藥緩緩失了溫度。
直到最後，黑色凝結，似乎比剛才看上去還要粘稠。
阮漓這才點了點頭，唇間一片雪白，已經完全沒了絲毫力氣。
墨無痕快速將她從水中撈起包好，見她雖虛弱不堪，但呼吸卻比方才綿長有力了許多，不由緩緩鬆了口氣。
“讓我看看。”藺芍藥急忙上前一步，兩指搭上阮漓手腕，這一探之下，不由大吃一驚！
“如何？”
藺芍藥緩緩收回自己的手指，滿眼不可思議之色一時之間根本無法褪去，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竟然真的有效果！若是如此下去，恐怕不出五日，便能完全恢複！”
藺芍藥說完，立即轉過頭來，對向阮漓一雙雖然疲憊，但卻亮晶晶的雙眼，終於服氣。
再看向阮漓的目光，敵意竟也消減了大半。
“芍藥……甘拜下風。”
等到藺芍藥一行離開，阮漓死纏爛打之下，才終於知道墨無痕答應她的是什麽事。當即沉默不語，好半天方才抬起頭，語氣堅定地說道：“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去。”
墨無痕心情極好的一挑眉梢：“怎麽，還沒過門就知道要夫唱婦隨了？”
阮漓拿眼睛白他：“說出這話你不覺得自己臉上啪啪啪的有點疼嗎？哦也對，你現在臉皮厚的連胡子都戳不透了，也不知這世界上還有什麽能讓你感覺羞愧的？”
因中毒而導致下顎胡茬寸草不生的墨無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