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桃花運
新來的銀行出納員白素玉接過存折，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她的眼簾：王文科。她抬起眸子朝櫃台外看了一眼才收起視線，然後兩隻纖巧嫩白的手指飛快地點清楚款目，接著在存折上麵“50”兩個數字旁邊蓋上自己的印章。
不一會兒，王文科取回存折，轉身離去了。望著小夥子的背影，姑娘凝注一下神情，好象在想些什麽……
兩個月前，姑娘從外單位調整到這兒工作。她長得跟自己的名字一樣，象一塊純玉素潔白淨。說起來也怪，她跟鈔票打交道了兩年多，連找對象的條件之一就是要看對方手頭上有沒有存款。當然，姑娘不是那種眼珠子隻圍著錢眼打轉轉的花花小姐。
一個月之後，這天下午，銀行快到下班時間了，白素玉正在結算當天的款項。這時候，王文科又來了。他匆匆填好存款憑條，將存折遞給記帳員，氣喘籲籲地說：“同誌，我存錢。”
記帳員撥完最後一個數字，這才不急不急慢地抬起頭來，不耐煩地說：“你這個人真是，早不來，晚不來，你看現在幾點了？”
“哦，對不起，我剛下班，一洗完澡就匆匆趕來的。”
“那明天再來吧，我們現在要結帳。”話音未落，記帳員又拿起另一頁卡片繼續忙她的業務。
這時，白素玉用紗紙包紮好一疊角幣，對記帳員說：“雯雯，你給他辦吧。”說著，她又向傻愣愣地站在櫃台外麵的小夥子投以熱情的一瞥。王文科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當晚，礦務局電影院上映一部新片，王文科進電影院剛坐下，一個姑娘的聲音飄入他的耳朵內：“小王，你也來啦。”
他轉過臉，身邊坐的正是銀行出納員白姑娘。她美麗的雙眸一撲一閃，好象早就認識這位小夥子似的。她接著低聲地問他道，“小王，你如今每個月幹嘛都存那麽多的錢呀？”
他瞥她一眼，淡淡地說：“真有意思，你們這些天天跟錢打交道的妹仔，開口閉口就是錢啊錢的。”
“嘻，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什麽原因。”白素玉露出兩排白玉般的牙齒，笑著說了一句。
“你知道什麽呀？”
“唔……”姑娘微微動一下秀巧的鼻翼，想了想，做出神秘的樣子說，“現在不告訴你……”
看完電影回來，王文科躺在床上，輾轉翻身，久久睡不著……
是啊，他存錢是為了什麽呢？論年齡，小夥子已經三十個年頭了，照理說，是該到了成家的時候了。可是，近些年來，朋友、媒婆先後給他介紹了十幾個對象，姑娘們都嫌他是井下挖煤的，不願意相好。
幾個月前，朋友又給他拉線，女方看了看他的相片後，約定星期六晚上到電影院見麵。可是那回，他在電影院門口足足等了一個半小時，姑娘根本沒有來。次日他才知道，原來姑娘聽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月光族”，手中沒有一分錢存款，每個月都吃光花光，她不願意和花錢大手大腳的人交朋友。結果，別說談戀愛，他連女方的影子也沒見著。
日曆，又翻到了月初的7號，是礦裏發工資的日子。王文科同往日一樣，一領到工資，首先到銀行去了。
“同誌，我存錢。”
白素玉隨著他的話音抬起頭，望了望他遞進來的五張嶄新的“工農兵”，說：“小王，你的活期存折已經攢夠300元了，我看，不妨改為存定期吧。”
“存定期？”小夥子搖了搖頭，“算啦，等
到需要用錢的時候不方便。”
“哎，定期一年，時間也不算長呀，”姑娘耐心地開導他說，“再說你每個月還有餘錢存入活期呢。”接著，姑娘又把活期改為定期，支援四化建設的意義細說了一遍。
王文科聽得津津有味，眼前這位姑娘使他心中驀地泛起一層漣漪：“啊，她不僅人美，心靈更美，要是我有那個桃花運，該多爽啊！”
刹那間，他的臉兒一陣赧熱起來了。王文科自從進入青春期以來，還是第一次在異性麵前情不自禁的感覺自己的臉龐發熱。他輕輕地咬一下嘴唇，然後點點頭，說：“那好吧，我聽你的。”
白素玉又瞥他一眼，微微地笑了。記完帳後，她從抽屜內拿出點什麽，敏捷地夾進存折。
小夥子回到宿舍，剛要放好存折，忽然，一張小紙條象一隻白蝴蝶般飄然落地。他拾起一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上麵寫著一行清秀的字：小王，今晚7點半請你到銀行旁邊的榕樹下麵等我。白。
啊！這不是夢吧，他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頓時，小夥子渾身的神經舒展開來，象枝頭的嫩芽敏悅地感到春天的信息到來了一樣，年輕人憑著胸口上那顆歡跳的心，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無緣無故走上桃花運，王文科以為自己正在做夢。他使勁掐一下自己的手，一陣疼痛感覺襲上心頭。
這時候，他確定是真實的現實生活，而不是一枕黃粱。他興奮得久久地撫摸著存折，仿佛感覺到上邊還散發著姑娘的溫馨。
吃過晚飯後，平時一個要好的工友跑來叫他說：“文科，走，今晚沒事了，我們打牌去！”
王文科想起白天收到字條的情景，急忙推辭：“夥計，今晚我沒空去打牌了。”
“沒空，莫不又是去和哪個姑娘約會？”
“你說的沒錯，今晚我去和姑娘約會比什麽都重要，要玩你們自個玩吧！”
對方拍拍他的肩頭，譏笑道：“老兄，別做春秋大夢啦。這些年來黃媒婆給你牽線搭橋的還少嗎，到頭來還不是狗咬豬尿泡，空歡喜一場！”
“好啦，不跟你費口舌了！”
王文科準時赴約了。站在榕樹下，他憧憬著即將到來的幸福時刻。
一會兒，白素玉款款而來了。她穿著一件蘋果綠百褶連衣裙，身段是那樣的苗條頎長、秀美，小夥子興奮地迎上前，說：“小白，你來啦。”
“嘻，我還以為你怕羞不敢來呢！”姑娘的臉頰露出了一對小笑窩。
“你找我有事麽？”小夥子傻乎乎地問一句。
“那當然，”姑娘頭一歪，說，“上回在電影院我問你的事，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小夥子楞了一下：“回答什麽呀？”
“嘻，你裝懵懂！”姑娘又是完爾一笑，“我問你為什麽要存錢？”
“我……”他不知如何說才好。他怎麽好意思當著姑娘的麵，說出自己的往事呢。這時，他感到很不自在。
白素玉瞧著他那副窘態，“卟哧”一聲笑，“我看你存錢的目的，是因為前不久有一位姑娘嫌你花錢大手大腳，讓你在電影院門口失約了。自從那回以後，你就開始改變了花錢沒計劃的壞習慣……”
這時，姑娘轉過身，從手中拎著的抻包裏拿出一樣東西，背著他遞過去，語氣比剛才輕盈了許多，“你看，這是什麽？”
王文科接過一看，眼睛睜得老圓：“啊！我的相片
怎麽到了你手上？”
突然，姑娘回頭一笑：“你忘了，你上次托人送給我的。”
小夥子拍了一下腦袋，恍然大悟：“哎呀，真沒想到，那位失約的姑娘原來就是你呀！”
這時候，姑娘低下頭，雙手不停地揉搓著辮子，輕聲細語地說：“當時聽介紹人說，你工作積極，人品好，就是花錢沒計劃，每個月底窮得荷包叮當響，所以我……”
小夥子尷尬地解釋：“嘿嘿嘿，我原來想，在井下挖煤，兩塊石頭夾塊肉，不吃白不吃，以後要是遇到個三長兩短，想吃想花也晚了。”
姑娘微微抬起頭，說：“你下井挖煤我不嫌，但我選擇對象的條件是肯勞動，愛學習，而且每個月做到有計劃地開支消費。再說，勤儉節約應該是我們年輕人的美德，積極參加儲蓄，對國家對自己都有利。你說不是嗎？”
“嗯！”小夥子滿臉羞愧，內疚地說：“小白，以前我想錯了，你能原諒我麽？”
“傻瓜！”頓時，榕樹下蕩起一串姑娘那甜蜜而清脆的笑聲……
夜裏，王文科躺在床上，仍然在甜蜜地回憶方才約會的情景。白素玉誇他工作積極，人品好，所以就看中了他這一點。他心裏暗暗著急，萬一她知道自己在井下幹活經常偷懶和打瞌睡的真實表現，她豈不是馬上又和我吹燈了嗎？
原來，王文科知道，眼下的姑娘都愛思想進步、工作表現積極的小夥子，而自己以往表現太糟，口碑差。為了挽回形象，因此，他塞給黃媒婆幾十塊錢，叫她在姑娘麵前把他的優點說得天花亂墜。還許諾道，如果幫助他把事情撮合成功了，他結婚後他再給一筆不薄的酬金，以表示謝意。
因此，黃媒婆為了撮合好這對年輕人，當著白姑娘的麵胡吹一番，把他說得比勞動模範就差那麽一點點。
顧明下夜班回來，發現王文科還沒有睡著，便關心地問：“文科，是不是又在想姑娘了哇？”
“你說的沒錯，我今天晚上和一個姑娘約會了。”
“噢，是誰啊，不會是礦山妹子吧？”
“她雖然不是礦山妹，但比礦山妹的條件優越得多！”
“真的啊，難道是在機關工作的白領麗人？”
“差不多吧。”王文科的語氣顯出幾分自豪。
“哇，這麽說你開始走桃花運了哦！”不知顧明是讚許他還是譏諷他。
稍時，王文科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不敢相信地說：“她長的那麽漂亮、白淨，為什麽會看上我呢，不是耍我的吧。”
“噢，你對自己都沒信心嗎？”
“工區長，我以前工作表現的太差了，我就怕她了解我的底細後，又讓我咬一回豬尿泡，白歡喜一場！”
“別泄氣，以後你就好好幹，成績不說跑不掉，大夥兒都能看到的。”
“大夥兒看得到，可是她又不在井下和我一起幹活，萬一她看不到，我豈不是白幹了麽？”王文科說。
顧明批評他道：“你呀，為人處世就要老老實實。如果你總是抱著這樣的私心雜念對待工作，那你就別想姑娘再愛上你了，還想遇上桃花運呢，我看你幹脆踩狗屎運算了！”
王文科聽到這兒，想起他手中掌握著顧明的隱私把柄，詭詰地笑了笑，話裏有話：“顧工區長，那你呢，有沒有不老實的地方呀？”
顧明看看王文科，不知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一時怔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