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曾經的記憶
“父親，您要出門嗎？”十二歲的墨浩然看著房間裏，一身遠行打扮的父親問道。
“嗯。”墨琛簡單地應了一聲，最後檢查了一遍行裝，收拾妥當以後，看著一旁眼巴巴地看著他一舉一動的墨浩然，笑著招了招手，“過來。”
墨浩然聽話地跑了過去，乖乖的挨著墨琛坐了下來，雙眼一直聚集在墨琛身上，帶著熱切的崇敬，在小小的墨浩然眼裏，父親墨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
摸著墨浩然的小腦袋，一向嚴肅的墨琛今天卻顯得很溫和。
“浩然，我要出一趟遠門。”墨琛輕輕的揉著墨浩然的頭，粗糙的手掌卻能帶來溫暖的感覺，“在我回來之前，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那父親，您什麽時候回來呢？”十二歲的墨浩然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雖然父親不是第一次出門了，但是因為自身的原因，墨浩然對於父親即將出門這件事，他的心中總是充滿了不安。
“或許會晚點吧。”墨琛看著門外，思緒似乎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您一定要早點回來呀。”墨浩然央求道。
“好的，我一定早些回來。”輕笑著作出了保證，墨琛拍了拍墨浩然，起身走了出去，墨浩然坐在床上，看著父親高大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視野裏，這是墨浩然對父親最後的記憶，從此父親再也沒有出現過。
墨浩然看著那些家丁將枕墨閣的東西都逐一搬了出去，小小的他並不明白這究竟意味著什麽。他隻是感到不解，隻是奇怪他們到底為什麽這麽做，那些明明是母親最喜歡的，也是父親紀念母親的，他們到底要做什麽？
因為家丁的話，墨浩然躲在了房後偷聽起了大人的對話。然而，他卻聽到了，從往日裏對自己和顏悅色的長輩口中說出來的，墨浩然最不想聽見的一句話。
“不過是一個廢物罷了！”
這句話在他的腦海裏成倍的放大。
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不過是個廢物罷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墨浩然呆呆的站在那裏，眼睛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溢滿了淚水。原來自己在他們眼中是這樣的啊！原來自己隻是個廢物啊！是啊，自己本來就是個廢物，如果不是仗著父親的庇護，自己根本什麽也做不了，自己隻能任人欺負。一瞬間，他似乎看見日後的自己是怎樣的被人欺壓，沒有抬頭的日子。自己，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大少爺了。
“你，甘心嗎？”
似乎有個聲音在自己的耳畔這樣低低的說著。
“不甘心。”墨浩然無意識的答道。
“那你想報複他們嗎？”
那個聲音沙啞低沉，卻充滿了誘惑。
“想。”墨浩然想也沒想。
“那就拿起你手中的刀。”
那個聲音一步步的指導著他。墨浩然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手，那原本空著的手中不知何時握了一把刀。
“用這把刀，你可以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墨浩然小聲的重複了一遍。
“是啊，殺了他們。”那聲音嗤嗤的笑著，誘惑著，
“難道你不想嗎？報複他們，不是你想的嗎？”
“我”墨浩然猶豫著。他的確很想報複他們，但是他從未想過要殺了他們啊！畢竟是墨家的子弟，畢竟有著同樣的血脈，自己怎麽能下的去這樣的狠手？
“你這樣為他們著想，你以為，他們會和你一樣，為你著想嗎？聽聽吧，他們想的隻是如何折磨你！”
墨浩然一驚，周圍又傳來了家族裏長老們交談的聲音。
“那就這樣吧，重新立族長，我想大家都沒有意見吧。”大長老的聲音傳了過來。
“沒有意見。”
“那浩然那孩子？”二長老遲疑道。
“既然是個廢物，墨家養著他就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他還想怎麽樣嗎？”墨極冷笑了一聲。
屋裏其他的人，在瞬間都噤了聲，沒有在說話了。從心裏來說，他們又何嚐不是這樣想的呢？
墨浩然在屋外偷偷的聽著，再也流不出眼淚，心裏隻有強烈的恨意。你們就是這般的對我啊！是啊，我就是個廢物，墨家養著我，我還真是感恩戴德！
“聽見了吧，這就是他們，你還想著同胞之誼，不肯下手嗎？”那個聲音又傳了過來，帶著明顯的憤恨。
墨浩然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握緊了手中的刀。
“你的刀，拿起你的刀，沒有人可以阻擋你，殺了他們！”低低的聲音一下子變得震耳欲聾。墨浩然捂住了耳朵，而內心也因為這聲音變的暴躁起來。
殺了他們！隻要殺了他們，就沒人能這樣欺辱我，蔑視我！墨浩然放下手，握緊刀，從屋外繞了出來。
就在墨浩然繞出屋後的那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我，麽會有刀？墨浩然驚懼的看著自己手，自己方才一點也覺得有什麽不對勁。而一旦發現了這一處不合常理，其它的反常之處也就漸漸的浮現了出來。
自己的記憶裏真的有這一段嗎？墨浩然低下頭，卻看見自己穿著和剛才不一樣的衣服，身體似乎也長了不少。他有些驚恐的看向四周，有一小處水窪，他對著那水窪照了照，那不是十二歲的自己的臉，那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人的臉！
自己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還是一開始就是這樣的，隻是自己沒有發覺？
“忘了你自己要做什麽嗎？”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聲音裏透著嚴厲。
“我”墨浩然看著四周，是啊，自己要去殺了他們，怎麽忘了，還在這裏蹉跎。想到這裏，墨浩然眼裏充滿了狠厲，提步向枕墨閣走去。
“你能保證，無論何時，都不執迷於報複之中嗎？”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驀地在墨浩然心中炸響。墨浩然腳下一頓，愣住了。
“怎麽停下來了？”那個誘惑的聲音又催促著。
“你能保證，無論何時，都不沉溺於殺戮之中嗎？”又是一句，墨浩然臉上開始發熱，自己，不正沉溺於這些嗎？
“快，那些人就在那裏，快進去，現在沒人能阻止你殺了他們！”
“你能保證，永遠都不忘記你的夢想嗎？”最後一句，一字一句的炸在墨浩然的心頭，讓他腳下發軟。
“我”墨浩然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我的夢想啊，
我的夢想是……
“你的夢想是報複，是殺了他們！”那個聲音在墨浩然耳邊咆哮著。
“不，不是！我的夢想才不是殺人！”墨浩然大吼一聲，腳下一個趔趄。眼前的景象卻像鏡花水月一樣，迅速的消退了。
墨浩然隻覺得自己後背一陣冰冷，冷汗津津而下，他終於想起來了，什麽是真實的記憶，什麽不是。
他陷入了一場真實的虛假之中！
眼前原本如流水一樣消失的場景又漸漸聚攏，最後恢複了一切。墨浩然警惕的向後退了一步，生怕再次陷入幻境之中。然而，這一次顯然是他多慮了。沒有聲音再慫恿著他去殺人，眼前隻有一段真實的，來自他自己的記憶，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可以看見，像一個旁觀者一樣，漠然地觀看這一切。
墨浩然站在一邊，看著十一二歲的自己茫然的站在枕墨閣前，不知所措。一夜之間，枕墨閣被搬空了，就連母親最喜歡的花也搬走了，不知放在了哪裏。十二歲的他呆呆的站著，思考著什麽。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墨浩然也不會迷茫很久，很快，就會有人告訴自己。他，墨浩然，不再是墨家的大少爺，隻是一個普通的墨家弟子，或者說，是個廢物。而自己，也將開始被欺壓的命運。
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墨浩然慢慢的平靜了下來，現在看來，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與自己的夢想相比，這些痛苦的記憶，這些曾經令他難堪不已，甚至強行遺忘的記憶，似乎算不了什麽。
眼前的景象一點點的進展。幼年的浩然被告知自己不再是大少爺，被別人帶走，被安置在新的住處，他抗爭，終於回到了枕墨閣。然後，新的族長宣布上任，自己的命運被徹底改寫。
看見墨浩然離開枕墨閣，而被帶到其它地方居住，再回到枕墨閣的時候，卻沒有了仆從。那些同樣年幼的墨家子弟先是好奇，當他們從自家長輩那裏聽到墨浩然不再是墨家大少爺後，那些同樣是小孩子的墨家人，心中潛藏著的罪惡就紛紛顯現了出來。
先是開玩笑，後來幹脆惡言相向。再然後就是偷偷的，甚至明目張膽的扔石頭。即使墨浩然找他們要說法，他們也會敷衍過去。逼的急了，就幹脆打他一頓。反正墨浩然隻是個廢物，即使還手，也隻有挨打的份。族中的大人也隻是睜隻眼閉隻眼。隻要墨浩然不在爭執中被打的太慘，或者危急性命，似乎也沒有特別的必要要去管這件事情。
不過是個廢物而已嘛！
墨浩然怎麽會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在受到欺負的那幾天，他就明白了。自己隻是個廢物，自己往日能活的那般滋潤，不過是因為自己有個族長父親，而自己是墨家大少爺。而如今呢，自己什麽也不是。為自己出頭也沒有什麽好處。不讓自己死掉，似乎就是墨家最大的限度。至於自己究竟怎樣成長，長成什麽樣子，則完全不再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墨浩然閉上了眼睛，這些不堪的歲月就會慢慢過去了吧，自己再也不用這樣受人欺辱，因為墨浩然將手中的刀橫在了自己的眼前，隨後閉上眼睛。
因為，我，墨浩然，一定會變強！
墨浩然猛地睜開眼睛，目光如電。
六無魘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