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蓮心自從在國宴上見過淩洛之後，便更添了些失意傷感，娘親早逝，父王也不在自己身邊，盡管皇上皇後娘娘多有照拂，可畢竟是難解女兒家的小心思，蓮心自幼心性敏感，又頗通文墨，許是因為廉親王獨女格外寶貝的緣故，也從不在女紅上下什麽功夫，一心最愛詩詞畫卷，養花製香之趣上，因沒有兄弟姊妹扶持，不免常常有些顧影自憐，寂寞寥落之感。又逢悲秋時節，愁腸牽動，不免更生了許多眼淚，隻是自己在鳳棲軒裏住著，若傷心落淚不免被宮人亂嚼舌根，皇後娘娘再疼自己，便也是不好的，便每日午後隻攜了蘭芷來暢音亭小坐，翻翻書卷，抑或彈上一曲，聊抒心中悵懷罷了。

這日，淩洛奉了太子之命，去赤焰台準備比武事宜，檢閱完後，正想著去梅林走走，因心憂著曦兒的病，又苦於西夜國主朝拜不好告假出宮，難免心中積鬱。

走至暢音亭不遠處，便見得有一女子嫋娜清臒的背影，盈盈一握般弱質風流，一襲鵝黃色剪裁得體的紗質宮裝，裙裾隨風而擺，煞是輕盈，淩洛覺得好生眼熟，不由得走近細看形容，卻見那女子輕吟出口：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原來是她，蓮心郡主，昨夜一見，淩洛已然傾心，沒想到郡主還有這般詩情雅興，淩洛心中大喜，便也並不做聲，悄移步子。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蓮心略一停頓，

又輕輕誦道。

“郡主似乎很喜歡《詩經》。”

蓮心像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煞是可愛，忙起身，見竟是淩洛。

“淩公子。”蓮心綿綿地細語，淩洛心喜，她竟然知道自己，想必一定也向宮人打探過自己，一想到她問過自己的事兒，淩洛不禁一掃積鬱，心情大好起來。

“微臣見過郡主，方才是微臣失儀，讓郡主受驚了。”淩洛風度翩翩，滿是怡然之色。

“是我一時忘形，叨擾閣下視聽了。”蓮心羞赧一笑，煞是動人。

“能聽得郡主妙音，恰恰又是在這‘暢音亭’，微臣著實大幸。況且，在下也十分喜歡《詩經》。”

“你也喜歡《詩經》？”蓮心倏地抬起頭，眸中竟是驚喜，淩洛不由自主地更走近了幾分。

“郡主，奴婢先回去給您那件披風，您在這兒水邊的亭子坐久了，恐沾染了寒氣。”可心的蘭芷福身告退，倒是極有心地給了二人獨處的機會。

淩洛並不回答，隻靜靜地看著遠方的無言之水“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蓮心最是聰慧穎悟，哪裏聽不懂淩洛是借了《詩經》裏的句子說著自個兒，不由得臉羞得通紅，像極了胭脂的顏色，又像是人麵桃花相映紅的春色難掩。

淩洛回轉了頭，定定地瞧著蓮心已染成

了酡色的緋紅的臉頰，狡黠地一笑：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公子，我想你是僭越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蓮心低到細不可聞的聲音。想到“之子於歸”，蓮心還是不由得麵紅心跳。

“微臣不過是我口說我心罷了，郡主如果以為微臣冒犯了郡主，那麽微臣很抱歉。”淩洛心中沒有十足把握，他不知道，他第一次變得沒有信心起來，蓮心看起來那樣地清美脫俗，他實在沒有信心，去篤定，他的一見鍾情。

“我……我。”蓮心囁嚅著。

“郡主有什麽吩咐盡管說，在下一定竭盡全力為郡主效勞。”

“我想公子一定讀過很多書，我聽這宮裏的人說起過，所以，所以……蓮心想請公子得空能借些書給蓮心看，不知，不知……”

“樂意之至。”淩洛按耐不住心中的狂喜，他險些失了分寸，這是不是意味著蓮心的下一次邀約呢。

“那，三日後，我們還是這個時候，在這裏見吧。”蓮心低著頭，手裏的素錦帕子不知道被糾結了多少回了。

“微臣一定恭候。”

“告辭。”蓮心低首，輕輕巧巧地錯位與淩洛別過。

沒走多遠，去拿披風的蘭芷便忙急急地籠了披肩在身，這一次，蓮心終是回轉了身，看了淩洛一眼，羞澀地一笑，那一刻，淩洛覺得，整個世界，都光亮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