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憨女崖下
祭祀大典終於結束了。我看到完羌軒轅等眾首領的眼神中流露出滿意的神色。我知道我主持的大典獲得了一致的首肯。我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憊。
義父在臨走前，深深地看著我，說道：“鳳凰，義父要趕回青州了。這戰場上的後勤部署之事，義父得給它安排妥帖，這關係到我虢國的安危呀，這是頭等的大事。”我看著義父眸子中流露出的緊張神色，也重重點了點頭，說道：“義父，你放心去吧，鳳凰自會照顧好自己。”此時的完羌軒轅，就在邊側冷冷地看著我們。
獨孤悲涼留給我一個複雜難猜的神色，走到完羌軒轅的身邊，在他耳邊低低地說：“完羌王子，我不希望你再給鳳凰腳鐐手銬，我希望你答應於我。”說罷，他用另一隻手扣住完羌軒轅的肩膀，淩厲的目光透過堅決的神色。
完羌軒轅避開他的淩厲目光，緩緩看了看前麵的我，隻是似有如無地輕輕點了點頭。
德生大殿之外，已然是下了滂沱的大雨，這在滇國是從未有過的。我看著義父穿著簡裝鎧甲，孤身騎上的盧馬，戴著鬥笠，得得幾聲，消失在大雨之中的情形，心中是陣陣難過。
我知道，事務繁雜的他，是不會等雨停息之後再走的，何況，這雨定會下個七八天之久。
在所有的首領和來賓都先後離開之後，我就靜靜地一個人站在德生大殿之上，完羌軒轅也不知在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我感到從未而過的失落，看著奈兒和木瓜從遠處走來，手裏拿的是避雨的雨具。我就任由她們替我戴上竹青鬥笠，穿上鬃毛蓑衣，這是滇國上至國王、下至百姓一到下雨之時統一穿著。
我就這樣麻木地任由她們穿戴。腦海之中卻想起了共工羲的話：今天晚上，老地方見麵。
我內心一凜，不錯，這共工羲和我，已經是十天沒有見麵了，自從我被完羌軒轅腳鐐手銬之後，我的確是要見見他，哪怕這滂沱的大雨。
我便命令奈兒和木瓜兒先去無極殿，吩咐她們先下去。
看著她們二人消失在大雨之中的小小影子，我便施展起這共工羲教給我的唯一輕功“微雨燕雙飛”，偌大的雨點滴在我的身上，便也毫無妨礙，輾轉之間，我終於到了憨女崖下的麗花坡。
在滂沱的亂雨之中，麗花坡的大麗花綻放的依然是嬌豔欲滴，一叢叢一簇簇的，我停在此處，四處搜尋，在那個怪異的扇形涼亭之下，我看到了共工羲矯健的背影。
他也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將一張戲謔的俊臉轉過來對著我。
“鳳凰，你來了。”他的語氣還是像往常一樣的輕鬆。他繼續說道：“你的輕功比以前似乎慢了不少。你難道身上有傷？”
我不能告訴他，我被完羌軒轅腳鐐手銬了十天，行動自然是有些緩慢。
共工羲便上下打量我。他繼續說道：“你不是要將我的輕功都學會麽？救你這樣，還是差點火候。”
我便點頭不語。是呀，隻有將他所授的全部輕功都學會了，倒是，我離開這滇國的王宮才
能自如。
“來，鳳凰，將你這幾年跟我學的輕功都好好給我演練一遍。”共工羲嚴厲地說著，絲毫不管我正處於漂泊的大雨之中。
我本想像往常一樣說是。但是想起了共工羲的身份，還是遲疑地說道：“可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是黑孫國的國王？”
我記得當時十三歲的我，初春的時候喜歡帶著隨從騎著馬兒去滇國的大山裏四處遊玩。因為在這四周蓊蓊鬱鬱的山中，沒人知道我，而我也會忘記自己的身份。我曾經上過滇國最陡峭的山峰，攀過滇國最險峻的山穀，我的膽子變得越打越大。
就在我有一次試圖一人獨自爬到滇國最奇特鳳凰最獨特的憨女崖上之時，這憨女崖的左側便是鄰國黑孫國。這憨女崖時滇國和黑孫國的交界之處。
我被這奇特的風景所深深吸引。我甚至能隱隱地聽到崖下一幫隨從們殷勤又恐懼的聲音：特使大人，特使大人，您在哪兒！
我毫不理會，隻是陶醉於欣賞風景，我的腳下是一片一片飄渺的雲層，我則仿佛立在這雲之南端，若是永遠這樣閑雲野鶴，該有多好！
也怪我太大意了，崖邊滾來一個石頭，我都沒有在意。悲劇的事情發生了，就在我覺得自己仿佛就要成為了“仙人”之際，我被這塊來勢洶洶的石頭壓著，在毫無預際之時就跌落了憨女崖下。
耳邊聽到的是呼呼的風聲疾馳而過，在耳邊還不停地能夠聽到陣陣尖叫的鶴唳，那平素看起來高大陡峭的山峰此刻在我眼前是轉瞬即逝、轉瞬即逝。
我內心一點兒也不恐懼，相反，我還很是享受這一生都沒有機會親曆的奇事，死亡對於一個剛十三歲的我，一點兒也不可怕，我隻是覺得可惜，莫非我獨孤鳳凰的生命就在十三歲之時以這樣的方式完美收官？
我一點一點兒的往下墜落，這滇國山中多的是高大枝繁葉茂的樹木，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此時我的身邊飛來一群大鳥，看似要從北邊群遷往南邊。這些鳥兒體積不是一般的大，但是這滇國素來就有“百鳥之國”的稱謂，所以看到這些大鳥也不覺得有太多的奇異。
正在墜落中的我不偏不倚正好坐上了其中一隻大鳥的背部，我隻十三歲，體態自是纖弱輕盈，這隻大鳥敏感地覺得背上多了一塊東西，可她仁慈地沒有將我翻個身甩下來，那樣的我，還是死無葬身之地。
這隻大鳥在崖中嘶嘶鳴叫了幾聲後，居然一路往崖下猛飛俯衝，她的叫聲越發顯得大了，在我還沒有回過神來之際，我的身子已經已經被這隻善良的大鳥給甩落到崖下一處空曠的高地。
看著這隻鳥兒在將我安全送達之際，展著白羽又鳴叫著飛向崖中去尋找她遷徙的同伴，我在心中默默禱告她一路好運。我終於又安然無恙了，還有什麽比這更加高興的？我獨孤鳳凰十三歲大命不死，我應該有後福哇。我也不管我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出這崖下的路了，就這樣自我得意起來。
嗯，這裏的風景果真不錯。我隨手就跳到一顆果樹上，摘下一個蘋果就往口裏咬，怎麽這寧靜
的崖下，竟然聽到一個人的腳步聲？沒錯，人和獸的腳步不同，我留神細聽，這的確是人的腳步聲。
我循著腳步聲看去，隻見一顆圓形的紅色大樹下，一個白衣男子矯健翻飛的背影。
他的輕功靈動自如而又千變萬化，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的觀看。
在那一刻，我下定了主意：這樣絕妙的輕功，我獨孤鳳凰自然不可以錯過。我要學。
白衣男子終於收起了輕功，將臉緩緩地朝我這邊看來，他當然已經知道了身後站立著的一個人。我注意到他的身上，不，是胸口，似乎散發出金色的光芒，我沒有眼花，的確如此。
我驚訝的將口中的蘋果摔落，這個男子，長的一張很好看的俊臉，我將他沒來由地和這滇國之中我唯一走得近的完羌軒轅暗暗比較，完羌軒轅雖然也是美男一枚，但是陰晴不定、神思難猜，我自是沒有半點好感。而眼前的這名男子，雖然年紀和完羌軒轅相仿，但是麵容流露出來的卻是溫和平和、甚至略有喜感。
他還沒開口，我便脫口而出：“喂，你的輕功，我獨孤鳳凰想學。”
沒料到眼前白衣飄飄的男子聽到我說“獨孤鳳凰”四字，眼中流過一絲意外之色，但這神色隻是在須臾之間。
我沒有看到，但是看到白衣男子緩緩裂開了嘴角，神情又有些呆滯，恍惚不信，像是等待尋覓了許久似的，但很快又朝我微微一笑，我隻當他內心是很樂意了，於是笑道：“你願意教我？我就說嘛，隻要在這滇國之內，沒有我獨孤鳳凰辦不到的的事情。”
男子聽了我的話，嘴角的笑意卻越發的深了。他甚至是不可遏製地笑了起來，他說道：“嗯，你這小姑娘有些意思。好吧，我如果願意教你輕功，你可否願意拜師於我？”
他前前後後地圍著我轉了幾圈，眼光之中流露出些許的驚詫之色，這個小姑娘，的確還是傳說中少有的練習輕功的絕頂身材！
他就這樣打量著我，我也這樣打量著他，最後，眼前的人在緩緩沉思，將下巴微微上揚，像是在努力做一個決定似的，終於說道：“好吧，我教你。”這絕世的輕功，本就不可以失傳。
他又繼續說道：“但是，不是現在。”他已經聽到了這高地附近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
“哦，你剛才不是都答應了嗎？”
“現在不行，你身後的許多人馬上便會來找你。記住，我可以教你的輕功，但是你不能問我的名字，時間長了你自會知道，你也不許將我教授你輕功的事情，告訴任何一個人。記住，每月的上中旬的最後一天，我就會準時出現在這高地，希望你準時前來。你若爽約，我便不會再教你。”說完，他施展起輕功，身子便輕輕地朝著憨女崖的北方飄去。在飛行之間，留下最後一句話：“我隻管教你輕功，可不想做你的師父，亂了輩分。”
我看他飛往北方，那是黑孫王國的地界，我在心中沉思著。
就在這名白衣男子前腳剛走的須臾之間，後腳我就真的聽到了身後一幫人尋找我的急切之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