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燕洛琪的心事
“你我的相處需要一個度，超過了這條界線，對你我來說就是萬劫不複。”楚夢依淡淡地說著，她站在那裏，自有一股神聖不可褻瀆的氣質流出。
燕洛軒的眉皺得越來越深，楚夢依說的不錯。他們都是聰明人，無論是誰陷下去都是萬劫不複。所以，他才要去西郊打獵，他們彼此都需要時間來冷靜一下。
“如果王爺不同意，我就去找洛琪合作。”楚夢依自顧自說道：“這是對你我都好的約定。如果你連這個自製力都沒有的話，我憑什麽相信你可以成為千古一帝？”
又是一陣沉默，好在文知顏找燕洛軒有公事，不然他們還真的想不到怎麽樣才能擺脫現在的尷尬。
燕洛軒離開後，楚夢依開始回憶今天發生的事情。楊采茹、孫佳雪、雲裳、燕洛琪，今天所見的麵孔一張跟著一張地在她眼前翻過，讓她的腦子混成一團漿糊，她越想越亂。環顧一下屋子，楚夢依的目光停留在了綠綺琴的身上。
楚夢依緩緩地走到綠綺琴的前，輕輕撥動琴弦。音色絕妙，真是熟悉的觸感呐。一年多沒見，它還是那麽漂亮。是綠綺琴身上的墨色深了不少，綠色也更加悠遠深邃了。一切都變了，她再也不是楚國最優秀的公主。這雙即將沾滿鮮血的手，還有什麽資格去碰它？
綠綺琴通體墨黑，隱隱泛著幽綠，就像綠色藤蔓纏繞於古木之上，所以才被取名為“綠綺”。真是一個詩意的名字，相傳綠綺琴是司馬相如家祖傳的古琴，司馬相如曾用它彈奏《鳳求凰》，所以後來才有了卓文君夜奔的故事。
楚夢依屋裏的這架綠綺琴並不是司馬相如的那一架，它是楚夢依的母後家祖傳的琴。此琴曾叫綠拂，後被楚夢依的母後更名為綠綺。楚夢依的母後曾因彈的一手好琴而聞名燕國。那個時候燕國人都知道琴女劉茵然的名字，也都知道劉茵然有一把“綠綺琴。”
“雲裳，將這把琴送到淩波苑去。”楚夢依依依不舍的移開自己的手，輕聲對雲裳吩咐道。
“主子？”雲裳不明白楚夢依的意思，用詢問的目光打量著楚夢依。
“今後我再也不會彈它了，放在屋裏挺可惜的。”楚夢依悠悠地道，唯獨這一把琴，她不想它沾染上血腥的味味。
燕洛琪回到了辰王府，他沒有想到冷若衫居然就是楚夢依。那些關於楚夢依所有記憶全都湧現了出來。
在瑤山生活的那半年的記憶，原以為此生都不會再想起。得知楚夢依葬身火海的時候，燕洛琪就打算將那段記憶埋葬在心底。納蘭詩晴是一個好女子，燕洛琪不想耽誤她的一生。得知楚夢依的死訊之後，燕洛琪順其自然地接受了納蘭詩晴的感情。燕洛琪知道，自己能從那個打擊中恢複過來，都是因為納蘭詩晴。
可誰又想的到，命運是這樣捉弄人，楚夢依非但沒死，還來到了燕國。難怪燕洛琪覺得冷若衫和楚
夢依那麽相像，原來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燕洛琪將自己關入了書房，他鋪開宣紙，卻久久無法下筆。他記起有著蘭花香氣的泉水，他記起那豔如桃花的佳釀，他記起桃花林中那張天真浪漫地笑臉。情竇初開的年少，已經逝去十年，可這些記憶非但沒有消退，反倒越來越清晰，就如同他對楚夢依的感情。
那一年，如果不是看到楚夢依和唐子楚在一起，是不是他也就不用娶納蘭詩晴了？是的，在燕洛琪十四歲的時候，就愛上了楚夢依。二十歲封王的那一年，他去了楚國，卻看到了楚唐二人的甜蜜的約會。燕洛琪不想打擾楚夢依的生活，悄然離開。回到燕國之後，遵從父母之意，娶了納蘭詩晴為妻。從小和納蘭詩晴便相識，當年去楚國求藥也是為了她。自從認識楚夢依之後，對她就隻剩下了疼惜，燕洛琪的整顆心都被楚夢依占據。結婚四年來，燕洛琪對她很寵愛，世人都以為他們是情深意重，可那隻不過是燕洛琪覺得虧欠納蘭詩晴在補償她而已。
燕洛軒終於提起了筆，在宣紙上勾了一個臉的輪廓。突然想到楚夢依無力的微笑，握筆的手抖動了一下，在那個輪廓的下方，重重地劃上了一筆。燕洛琪將筆放下，他輕輕撫摸著剛剛畫好的輪廓，就像對待易碎品一樣小心翼翼。他的手指上沾上了墨水，令那個輪廓一片模糊，他卻渾然不知。突然，燕洛軒的嘴角勾起一個笑容，他好像看到了楚夢依。她帶著淡淡地微笑，就出現在宣紙之上。
為什麽，為什麽不早點發現她是楚夢依？為什麽不阻止她出嫁？為什麽當初要放棄尋找她？為什麽要相信她葬身火海？為什麽她選擇的是燕洛軒？這是都為什麽？
燕洛琪粗暴地將宣紙搓成了一團，心中有太多的為什麽要問。他將那團紙甩到了地上，痛苦了呼出一口氣。過了許久，他重新鋪開一張紙，寥寥數筆，剛剛勾出人的輪廓，紙張就再次被他搓成了團丟在了地上。他無法靜下心來，隻要一想到楚夢依在瑞王府受的苦，他就再也無法下筆。現在他滿腦子都是楚夢依淒然的笑容，想到這些，他恨不得馬上衝到瑞王府去把她奪過來。
小琪子兒，十年後的今天我們再回來好不好。如果那個時候我未嫁人，你未妻，我們就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恍惚中，燕洛軒似乎看到了十二歲的楚夢依對她揮手，他們在山中冒險，不小心觸動了蘭花泉的機關，還險些丟了性命。現在辰王府裏的那半壇酒是唯一用蘭花泉釀造的酒。燕洛琪很想問楚夢依一句，小琪子兒記得當年的約定，楚夢依是否也記得？
地上的紙團越來越多，燕洛琪的情緒也越來越憂傷，他恨自己的無能，不能幫助楚夢依報國恨家仇。當年也是，不肯去楚國提親，想闖出一片天地之後再風風光光地娶她。如果不是當初太懦弱，楚夢依就不會和唐子楚在一起。燕洛琪一掌擊中了桌子，木屑紮入了掌心
，可他卻感覺不到疼痛，心頭的傷要比身體上的傷要疼的多。
燕洛琪將手從桌子上的洞中抽了出來，任憑鮮血順著手指低落在地上。
這時書房的門被推開，走進一名端莊賢淑的女子，她看了看滿地的紙團，心中微微一歎，邁著蓮步走到燕洛琪的身邊，什麽話也沒有說，從桌子上的紙團開始收拾。
“詩晴，不要弄了，一會兒讓下人來收拾吧。”燕洛琪抬起頭，神色如常，眼中的痛楚已經被很好的掩藏了起來。
這女子就是納蘭詩晴，是燕洛琪的正妃。納蘭詩晴聞言露出一個優雅地微笑：“費不了多大的事，你又不喜歡別人進你的書房。”
燕洛琪跟她一起收拾，有些歉意地道：“我自己來就好了，你身體不好，小心累著。”
納蘭詩晴停下動作，抬頭注視著燕洛琪：“適當運動一下，對我的病也有好處。”碰觸到燕洛琪的手，看見他手上的血，納蘭詩晴臉色微變，抓住燕洛琪的手叫道：“洛琪！你受傷了？”
“不礙事，小傷而已。”燕洛琪不動聲色抽出手，繼續收拾紙團。
“洛琪，你是不是又想她了？”納蘭詩晴有些失落，她低聲問道。
燕洛琪的動作頓了一下，溫柔地道歉：“對不起，詩晴。”
納蘭詩晴輕輕地搭上燕洛琪的手，目光真摯的望著他：“我不想聽這三個字，我知道把她從你心裏挖出去是不可能的。今生我無法做你最愛的女人，但可以做你的生命裏最愛你的女人，我已經很知足了。”
這次，燕洛琪沒有收回自己的手，任憑納蘭詩晴握著，他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去看納蘭詩晴的眼睛。不用去看，他也知道那雙眼睛裏含著濃濃的愛戀。
納蘭詩晴的手握的更緊，她溫柔地道：“今後的幾十年，請讓我也陪在你的身邊。”
燕洛琪抽出手，有些疲憊地道：“詩晴，她還活著。”
納蘭詩晴的身體抖了一下，她憂傷地望著燕洛琪：“你可以去找她，隨時都可以。”
燕洛琪抬起頭，對上納蘭詩晴的眼睛：“委屈你了。”
納蘭詩晴的眼睛今天非常清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淚水衝洗過，她悠然笑道：“洛琪，我等了你四年，不在乎再多等你幾年，甚至我可以等你一輩子。我納蘭詩晴非你不可，生是你的人，死做你的鬼。”
燕洛琪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你這是何苦呢，再次見到她，我就知道我不會再放棄她。”
納蘭詩晴深深吸了一口：“洛琪，我對你執念就像你對楚夢依的執念一樣。可是，我沒有你那麽勇敢，所以我隻好站在原地等你。不管將來如何，隻要你肯回家，就能找得到我。”
燕洛琪睜開了眼睛，撫摸上了她的發，卻也僅此而已。納蘭詩晴眼裏的淚越聚越多，終於凝結成淚珠滾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