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葬花詞
“王爺？”看到燕洛軒的時候，廚房管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他來瑞王府三年多了，燕洛軒何時來過廚房？
“準備幾樣清淡的裝在食盒裏。”燕洛軒看著廚房管事，冷冷的吩咐道。他說完就走，走到門口又補上了一句，“直接送到我房裏。”
廚房管事趕緊行禮稱是，他親自下廚炒了幾個菜，都是燕洛軒平時愛吃的。炒好之後，小心翼翼的將每樣菜都試過，味道滿意後這才裝了起來。他也沒敢驚動其他人，親自送到了燕洛軒的院裏。
燕洛軒打開食盒的蓋子，看到都是些過於清淡的菜，不滿地皺起眉：“燉一個枸杞紅棗烏雞湯。”
廚房管事回到廚房，依照燕洛軒的指示燉了一個烏雞湯，又將剛才的那些菜重新炒了一遍，這才提心吊膽再次來到燕洛軒的院裏。
看著廚房管事收走那個裝著冷菜的食盒，燕洛軒冷冷叮囑一句：“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其實不用燕洛軒叮囑，廚房的管事也是不會說出去的。能在偌大的瑞王府做到管事一職，自然也是個懂事的。這個廚房管事隻是有些好奇，王爺準備補血氣的雞湯幹什麽？這個菜可是給女人補身子用的。
燕洛軒提著食盒，避過守衛，想楚夢依的嵐雪館走去。院門。輕輕一推門，門就打開了，燕洛軒不禁蹙眉，難道楚夢依傷到臥床不起了？怎麽連門都沒栓？
這時，屋中傳來一陣哀怨的歌聲。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釋處。
居然是葬花吟！楚夢依的歌聲婉轉憂傷，充滿了惆悵。幾乎聲聲泣血，句句心傷。燕洛軒站在門口，看著緊閉的房門，心中糾結，怎麽也邁不出步子。聽著這哀怨的《葬花吟》，燕洛軒想起白天楚夢依倔強緊抿的嘴唇和不肯求饒的眼神。
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怪奴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楚夢依的影子投在了窗戶上，說不出的落寞與孤寂。她在生氣？燕洛軒下意識的握緊了食盒的提手。什麽詞不好吟誦，偏偏選擇葬花吟，她這一次是自比林黛玉嗎？傷春憐春惱春，她將林黛玉詞中的善感多愁表現的活靈活現。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花落人亡！燕洛軒心中一驚，想起文知顏對楚夢依的診斷。這個如花般的女子生命不足一年。難怪她要吟誦葬花詞，今日的她是這樣多愁善感。不想再讓自己胡思亂想下去，燕洛軒推門而入。
楚夢依抬頭看清來人，輕輕地挑眉微笑：“王爺這是動了惻隱之心了？”
“你、在、生、氣。”看著楚夢依的微笑，燕洛軒一字一頓肯定地道。
楚夢依輕柔的笑出聲來：“王爺見過生氣的人會笑嗎？”說完對著燕洛
軒屈膝行禮“夢依知道錯了，以後會有所收斂，不會再讓王爺為難了。”
燕洛軒心裏很不爽，楚夢依這樣不鹹不淡的對他恭敬有禮，讓他感覺到了楚夢依的故意疏遠。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可是怎麽覺得非常失落。燕洛軒突然有些懷念那個挑戰自己底線的楚夢依，會任性、會作弄人、會生氣的楚夢依要比眼前這個帶著微笑麵具的楚夢依動人的多了。
楚夢依見燕洛軒不語，將目光轉到燕洛軒手中的食盒上，她一邊笑著一邊將食盒奪了過來：“原來王爺是怕我餓死，給我送吃的來了。”
看她天真一笑，燕洛軒心裏的陰霾一掃而空。楚夢依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你，不過話說回來，他被楚夢依嚇到了，如果楚夢依今後用那麽疏離冷淡的態度對待自己，還真是不如讓她捉弄的好。
楚夢依將菜一一擺在了桌子上，笑嘻嘻地道：“王爺親自去廚房，沒把廚房的人嚇暈吧。”
“你如何得知？”燕洛軒下意識地問道。
“這些不都是你愛吃的菜嗎？還用我說什麽？”楚夢依將最後一盤菜擺在了桌子上，她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好像一對可愛的月牙。
“說實話。”燕洛軒幾乎是脫口而出，這種相處方式，還真是愜意。
楚夢依抬頭對上燕洛軒自信的眼神，不滿地白了他一眼，這個瑞王，怎麽每次都能知道自己的話是真是假？
盯了燕洛軒一會兒，她敗下陣來。楚夢依低頭看著那一鍋雞湯解釋道：“燕國最好的烏雞是黑珍珠，它的特色是味道淡而純，令人口齒留香。但是這樣烏雞，卻是稀有品種。人工飼養不易成活，天然的又很難撲捉，這種烏雞可不是一般富貴人家就能吃的起的。如果王爺隻是吩咐而沒有親臨廚房，廚房不知是做給誰吃的，定然會用普通一點的烏雞。”
“你還懂做菜？”燕洛軒有些詫異，這個楚夢依，到底懂得多少？
那天初見，聽了她的琴聲，就不惜重金買下了古琴綠綺。本來就是要送給楚夢依的，在燕洛軒眼中隻有她的琴藝才配得上綠綺琴。誰知道禮物沒有送出，楚夢依人就嫁了過來，所以燕洛軒就將那把琴放在了楚夢依的房裏。
楚夢依聞言一笑道：“算不上懂，隻是跟食癡陳泰慶學過兩年廚藝。”
燕洛軒心中又是一怔，天下間沒有人不知道陳泰慶這個名字，大多數人都叫他食神。就算一堆爛菜葉子，在陳泰慶手中也能變成美味佳肴。這個楚夢依居然是陳泰慶的徒弟，要知道陳泰慶不收徒弟也不娶妻，隻是抱著食譜過日子的。
其實，楚夢依拜陳泰慶為師，不過是一個巧合。當時陳泰慶遊曆楚國的是時候，巧遇了楚夢依。楚夢依的一句話，讓他想通很久都沒有想通的問題。作為報答，陳泰慶就教了她一道秘製的菜肴。可誰又想到，楚夢依的做菜天賦讓他一發不可收拾，兩個人半師半徒的相處了兩年。
在陳泰
慶離開楚國的時候，收她做了徒弟。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楚夢依學了他那麽多秘製菜肴，要是再去當別人的徒弟，那自己豈不是吃大虧了。
“你能告訴我，天下間有什麽你不懂的嗎？”燕洛軒頭一熱，問出了心中的實話。
“我不懂人心。”楚夢依的嘴角繼續向兩邊上揚。
“人心叵測，有誰真的能懂呢。”燕洛軒目光淺淺，不帶感情的和楚夢依對視。
我從一開始知道我們是同類人。燕洛軒，你和我一樣，都不曾真正相信任何人，其中也包括自己。不想再提這個話題，楚夢依拍了拍凳子道：“王爺要不一起吃？”
“我沒吃晚飯。”說著，燕洛軒大方的在楚夢依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凳麵接觸到他的傷口產生了劇痛，但燕洛軒卻隻是挑了一下眉毛。
楚夢依傻傻地看著燕洛軒嘟囔道：“王爺的身子也是冰山做的嗎？塗了腐肌膏居然還能坐下？”她好像想到了什麽，楚夢依突然露出一個淺笑，恍然大悟的道：“哦，我明白了，冰會緩解疼痛。一定是王爺的臉太冷的原因啦。”
對她的調笑充耳不聞，燕洛軒拿起碗盛了一碗雞湯推到楚夢依麵前，淡淡地說道：“喝掉。”
屁股上有傷，楚夢依不敢坐，她端起了碗小抿了一口又將碗放回了桌子上，不禁脫口讚道：“王爺家的廚子果然不一般，這味道真不錯。”
“今天碧影和憶雪鬧的太過分了，不得不罰。”看著她小心翼翼的動作，燕洛軒心血**地解釋道。
“我知道，王爺你不用解釋。”楚夢依輕輕用勺子攪著那碗雞湯，說的不以為然。
“我沒有解釋，隻是在告訴你原因。”解釋？燕洛軒的字典裏沒有這個詞，即使真的是在解釋，他的嘴上也是不會承認的。
“我真不知道王爺也會顧慮別人的心情。”楚夢依繼續攪著那碗雞湯。
“我們是合作關係，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說一下。”燕洛軒將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來，屁股上的疼讓他無法安心吃飯。
“王爺還真是仁慈，知道來看看我這個合作夥伴。”楚夢依調皮的舀了一湯匙雞湯，將湯匙舉得高高地，讓勺子傾斜。小勺裏麵的雞湯緩緩的留回碗裏，濺出不少湯汁。
“氣還沒有消？”看著孩子般淘氣的楚夢依，燕洛軒認真的問道。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楚夢依，看上去還蠻可愛的。
“我哪敢生您的氣啊，憶雪還在你手裏呢。”楚夢依將勺子丟下，看著燕洛軒挑釁的道：“您也真夠遜的，一個小丫鬟你都利用，虧你還是堂堂的瑞王呢。”
“我隻是提醒你，這裏是瑞王府。”早知道瞞不過她，燕洛軒大方的接受她的挑釁。
“王爺，你還記得反胃的滋味嗎？”楚夢依撅起嘴巴問道，是，這裏是瑞王府，不是楚皇宮，也不是塵殤館。這裏是你燕洛軒的天下行了吧，切，小氣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