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情難再續

被喬逸黎那麽猝不及防的一推,慌亂之中,梅婉婷一隻手死死的拉住了林清溪的手不放,她甚至來不及掙脫連人帶椅子的就朝一旁摔了下去,喬逸黎眼明手快的一把將林清溪撈了起來,護在了懷裏。

林清溪剛一站穩,便不動聲色掙脫了他的懷抱,隨後往旁邊挪了一步,和他隔出些距離來。那一刻,喬逸黎深深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咫尺天涯。

明明和她之間隻隔了不過半米的距離,卻像是隔了千重山萬重水一般。原來,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就真的不可能再有結局。

恍惚間,喬逸黎回想起三年前那場他自導自演的鬧劇,在盛大奢華的婚禮上,當神父問他是否願意娶她時,他當著數百位賓客和全城的媒體說,“林清溪,我不願意娶你為妻。”

他還記得她聽到這答案後的震驚模樣,還有那僵硬在唇邊的嬌羞笑意。

她眼含著熱淚,聲音顫抖的不像話,她問,“為什麽?”

他說,“林清溪,這是你的報應,是你和林正晨應該遭受的報應。”

時隔三年,他以為,關於那天的畫麵,他應該再也不會想起來的。可是,塵封的記憶剛剛打開了一個小口子,關於那天婚禮的畫麵,瞬間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他還記得,她用無比卑微而脆弱的聲音問他,“喬逸黎,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哪怕一刻愛過我?”

當時他幾乎是斬釘截鐵的回答說,他沒有。

回想起自己當時的冷漠無情時,喬逸黎都想狠狠抽自己兩個巴掌。林清溪說的對,三年前,他拋棄她,讓她遭受了所謂的報應,現在輪到他了,他的報應也來了。

有什麽比在你放棄了一個人、在深深的傷害了她、害得她家破人流離失所,而她又對你恨之入骨後,才發現你的心底原來一直藏著對她的感情而更讓人感到絕望?

喬逸黎必須得承認,林清溪比他勇敢,她從來都比他更能勇敢麵對自己的愛與恨。三年前,她說,“喬逸黎,我愛你,我要嫁給你,我要給你生孩子。”三年後,她說,“我,對你恨之入骨,恨不得你去死。喬逸黎,我恨不得你去死。”

而他呢?時隔了三年,都還不敢承認自己心裏對她的那份異樣情緒,就是對她的愛。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看清楚自己的心,如果時間可以倒回到三年前的那一天,如果林清溪再問他是否愛過她時,他一定會毫不猶豫擲地有聲的回答她,“愛。清溪,我一直都愛著你。”

可是上帝曾經告訴過每一個人,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突然,天邊驚雷連連,‘轟隆轟隆’的雷聲此起彼伏,一道駭人的閃電直直的朝著整座北嶺山劈了過來,刺眼的強光瞬間將院子照的透亮,緊接著顆顆冰涼的雨水嘩啦嘩啦的從天而降。

秦朗連忙將林清溪推到遮陽傘下,將自己的外套脫下罩在她的身上,“清溪小姐,你先在這裏等我,我這就去車裏拿把傘再過來接你。”

林清溪淡淡的嗯了一聲後,秦朗便快速的朝著大宅的門口跑過去。

雨很大,猶如從天而傾,打在遮陽傘

上響起陣陣劈裏啪啦的聲音。

喬逸黎站在雨裏,隔著重重雨簾,看著林清溪,墨黑的眼底簇擁著大片的悔意,“清溪,我……對不起。”

此時的他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要對她講,可最後卻隻匯集成一句‘對不起’。

林清溪聞聲抬起眼,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的目光看著他,亦如當年與他在酒會上第一次相遇時,那般的認真,可不同的是,當年她的眼裏寫滿了對他的好奇和喜歡,而現在淺淺藏著譏諷和疏離。

“一句對不起,又有何用?”林清溪淡淡的開口,麵色平靜的無半絲波瀾,“我的父親死了,我的家沒了,這都是因為你。喬逸黎,你告訴我,你的‘對不起’對我來說,有什麽用?”

她的平靜,是喬逸黎沒有預料到的。此刻,他多想她能將心裏對他的恨發泄出來,不管是衝上來打他也好,還是用那些尖酸刻薄的話罵他也好,他都可以沉默的去承受她給的一切責罰。

可是,此時的她卻是超乎常人的平靜目光望著他。突然間,他好懷戀多年前那個不高興的時候就大吵大鬧的任性嬌蠻的林清溪。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任性也好,她的嬌蠻也好,都不再屬於他了,而是屬於陸知鬱的,那個寵她如珠如寶的男人。

一想起陸知鬱,喬逸黎的心就驀地痛了起來,就像是被兩隻手來回揉搓般的疼,一小滴雨水突然鑽進了他的眼裏,磨的他眼底發出微微的紅。

“清溪,無論怎樣,我都想跟你說句對不起。”一開口,他的聲音就顫抖的厲害,哽咽的嗓音裏的帶著濃濃的悔意。

“當年是我混蛋,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輕信了他人之言,才會做出傷害你和林家的事情,可能我到死都無法求得你的諒解,但是我還是想讓你接受我的歉意。我知道,無論我現在做什麽,都無法彌補給你造成的傷害。清溪,如果可以,能否讓我用我的餘生去……”

“不需要。”林清溪的語氣驟然變冷,“喬逸黎,無論你這一輩子怎樣去彌補,你都無法再還給我一個完完整整的林家,也無法再還給我一個安然無恙的父親。喬逸黎,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直到你死的那天,我也不會原諒你。”

幾乎是毫無預兆,剛剛還很平靜的人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林清溪幾近歇斯底裏般的衝著他嘶吼著,“喬逸黎,是你毀了我的家,毀了我的父親,毀了我的一切,你就是個殘忍的劊子手,活著的時候,應該被所有人辱罵唾棄,死了之後,就應該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都不得超生輪回。”

她眼底露出的恨意,透過重重的雨簾,準確無誤的刺進喬逸黎的心髒,讓他的心如玻璃般瞬間碎的四分五裂,疼得他痛不欲生,“清溪,我要怎樣做,才能讓你少恨我一分?”

林清溪抹了抹眼角的淚,迎上他悔意滿滿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就算你去死,我對你的恨,也不會減少半分。喬逸黎,我恨你。”

突然之間,喬逸黎明白了三年前,她在麵對他的殘忍無情時的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絕望了。

她說,“喬逸黎,我遭受到的

最大報應,不是你當眾拒婚於我,讓我成為棄婦淪為笑柄,而是你說你從來都不愛我。”

而現在,她說,喬逸黎,我恨你。

原來,她的恨,才是他遭受的最大報應。

沉默了些許,喬逸黎還想再開口說些什麽,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記低沉的男聲,“清溪,我來了。”

雨聲太大,那聲音被掩蓋了少許,喬逸黎回頭朝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一身黑衣的陸知鬱正撐著傘快步走過來,而剛剛還在遮陽傘下躲雨的林清溪,早已在聽到那聲音時,便奮不顧身的跑了過去,猛地一下紮進他的懷裏。

陸知鬱瞧她一身淋的濕噠噠的,語氣裏帶了少許的責備,“站在那裏等我去接你就好,幹嗎淋著雨跑過來?若是回頭因為淋了雨而著了涼,又要惹得我心疼了。”

林清溪緊緊的摟著他,把頭深深地埋在他的懷裏,貪婪的吸著他身上的淡淡煙草味兒,明明才分別了幾個小時而已,卻像是分別了一個世紀般的漫長寂寥,“阿鬱,我好想你。”

陸知鬱一手撐著傘一手攬著她,低頭在她耳邊落上一吻後,才輕輕的回應,“心肝,我也好想你。”

不知道怎的,林清溪聽到他那一句‘心肝’時,突然好想哭,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不停的往下掉。陸知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立即將人從懷來拉了出來,見她哭得梨花帶雨的,連忙好聲安慰。

喬逸黎看著不遠處的兩人,心裏頓時湧起一片酸澀。沒有人能理解,當他看到林清溪依偎在陸知鬱身旁一副依賴的模樣時,他的心裏究竟在承受著怎樣的一種嫉妒、悲涼、悔恨交織的折磨。

他好想上去將她搶過來擁在自己的懷裏,告訴她,“你也是我的心肝,我也愛你,我也想你……”

靜靜的望著黑傘下相擁的兩人,喬逸黎的心慢慢的失去了溫度。過了好一會兒,陸知鬱突然擁著林清溪朝他走來,待走到他的麵前後,隻見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拿在手上,打開裏麵的一段錄音播放起來,夏魚兒那熟悉的聲音立馬響了起來。

短短不過兩三分鍾的錄音,卻聽得喬逸黎的心愈來愈涼,在那段錄音裏,夏魚兒親口承認,三年前她所謂的在酒吧被人下了藥後強暴的事情,原來都是她為了讓他恨林清溪而自導自演的好戲。她還說,幾個月前,她是故意撞車,隻是為了留在他的身邊……

突然之間,喬逸黎仿佛覺得自己置身於冰天雪地中一般,一股寒涼的氣息在他的身體裏四處亂竄,最後再滲進了骨子裏,讓瞬間掉進了萬丈冰淵裏。

“喬逸黎,這就是你當初篤定不疑的事實,這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我應該遭受的報應。”林清溪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眼底結起厚厚的冰層,“喬逸黎,這就是真相!我,林清溪,從頭到尾都未曾害過她。”

“清溪,我……”還未開口說出他的歉意,林清溪便丟給了他一個冷漠決絕的背影,挽著陸知鬱一步一步的朝著大門走去,直到最後,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隨著鐵門關閘的聲音剛剛響起,喬逸黎突然雙眼一黑,猝然倒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