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9.0 尾 聲
【魔族-寒凜城-坑底】
“呼～，呼～”
揚沙一般暗黃色的撲撲風塵，貼著陷入一片沉寂的大地簌簌湧動，旋轉著揉碎的石屑，斷掉的荊棘。
一陣滾滾而來的風塵，碰在一麵藏在混濁濃霧裏的黑色壁崖上，轉眼便像打碎的海浪一樣，四處遊蕩。
濃霧背後的那個東西，是一個難以描繪的、黑色的、森然聳立的大峽穀。
巨大的峽穀兩邊是高不見頂、連綿不斷的黑色壁崖，白色發光的雪片，成千上萬地把巨石橫亙的峽穀底端緩慢地埋藏起來。從高處向下看去，黑色的峽穀像是一條幽長的海溝，無數的雪片像是上萬條方形的銀魚。
頭頂上，白色混濁的天空邊沿，慢慢彌漫著一股霧氣一般浮動起來的紅色霞光。以這為背景，白色的雪花拉出交錯的光線朝前麵飛速地卷動而去，吹向寒凜城一片曠野的盡頭。
在這樣一片混濁的煙塵裏，隻有一個縹緲的人影。
“踏...踏...”
乎爵督在那個煙霧與光線狂湧的坑底緩慢地走著，他身後那個高大的巨人已經不見了。
他找到了淩伯雲，停在他的麵前，說：“你還有什麽話嗎？...天，馬上就要亮了。你，馬上就要死了。”
滿口溢血的淩伯雲艱難地坐起來，然後笑了笑，極度虛弱地說道：“.....遺言，無非就是那些。相比之下，作為一個劍客，我怎麽都想不到，你可以強到這個地步。”
說著，淩伯雲便朝那個埋藏在濃霧裏的黑色峽穀遠遠地望去。
“隻是用力一揮，劍芒就可以把大地破壞到這種程度嗎？.....——”，淩伯雲微笑地搖搖頭，“這樣的話，那我就可以放心地把我所知道的秘密告訴你了。”
乎爵督有些疑惑地皺眉：“秘密？你所知道的。”
“嗯，沒錯.....咳咳”
淩伯雲大口磕血，被摧毀得快要崩潰的身體在雪地上猛然顫抖兩下。
“你想知道嗎？”淩伯雲蒼白無力地問。
乎爵督站在那裏沒有動，低頭凝視著他，打量了一會兒。然後像明白了什麽一樣淺淺一笑，露出一排潔白而整齊的牙齒，隻說兩字。“.....有趣。”
“嗬嗬--，說來可笑。如今的第四段神族神皇，真實的身份很可能就是三妖皇之一。具體是三人當中的哪一個，我不太確定。......這是第一個秘密。”
“還有第二個？”
“沒錯，.....第二個就是『神木雀桐』還活著，想必她已經重新潛伏到了六族之中。是六族中的哪一個，我不敢斷言，不過我覺得【人族】的可能性會大一些。....而且妖族他們似乎在醞釀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我隻擔心一件事。”，乎爵督有些不安地問。
“請講，”淩伯雲捂著嘴，咳嗽了兩下。
“她那掌握雷元的力量，恢複了嗎？”
“......不清楚。需要你進一步調查一下。”
“我？”
乎爵督不想插手此事，臉上做出拒絕的表情。
“求你了。....你連小五的請求都可以答應。對於一個即將死在你劍下的我，你也一定會點頭的。.....我知道的，你最終還是沒有殺死，甚至傷害小五。.....那一劍，你隻是把憤怒的力量，轉移給了這片大地。然後，龐大的戾氣把所有的人震暈了。”
乎爵督把視線轉移到別處，紅色的眼
睛在纖長的黑色睫毛下輕輕顫抖。他看著垂落的白雪和翻湧在濃霧裏的沙塵，精致的麵容上浮現出一股被人看穿的淡色紅潮。他沒想到，淩伯雲以一個將死的身軀，可以這麽準確地感應到自己之前的業力流動。難以想象，他天生的那雙紅眼，在他力量全盛的時代，又是一種怎樣可怕的程度。
孱弱不堪的淩伯雲做出跪下的動作，他剛挪動身體，便瞬間倒了下去。
“淩伯雲，你不用求我。我跟妖族的將臣，還有女魃有深仇，追查他們的下落一事，我自有分寸。”
混濁的夜裏，翩然的風絲一直像是有生命一樣獵獵作響地流淌著。淩伯雲在那個逐漸清晰並生亮起來的尾夜裏，笑了笑。他的胃液裏止不住地湧來一團鮮血，他安詳地閉著眼睛，臉上是一種忍著劇痛的表情：“雖然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了，但是我還得為這場戰爭承擔一半的責任。麻煩你，幫我把塵兒叫過來，我有幾句話要.....呃”淩伯雲睜開眼，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瞬間跳起。
“不用了，風盡塵已經過來了。”
乎爵督拂了一下手臂上被風吹亂的黑色衣袖，然後轉過身去。作為劍客，他不能看到輸下的一方狼狽的樣子。他絲綢般光滑的臉上瞬間浮現出幾條遊動的暗紅色血紋，像是突然亮起來的血管一樣。等粲然一閃的紅色細光完全消失之後，他那雙紅色的眼睛便慢慢恢複了泓邃的黑色。
“輩父——”
含混的顫抖聲從風盡塵的口中傷心地傳來，她已滿臉淚花，像是一個迷失在濃霧森林的少女。
她跪在淩伯雲的麵前，低下頭：“我到底應該怎麽做，我感覺好迷茫。我旁邊的那個男人，救了我的相公卻殺了作為父親的你。”
淩伯雲攤開滿是傷痕的掌心，落在風盡塵的臉上，為她擦去眼淚，然後哆嗦著唇角，說：“他並沒有殺死你的父親，我隻是你的輩父，你隻是我的義女。我去參加禪會，路過一座清秀的大山，在大山半腰的一顆老樹下，看見小小的你躺在籃子裏。那個時候，山裏的天氣特別的好。和煦的晚風吹拂著從樹冠縫隙裏落下的金色陽光........好想再經曆一次那樣的場景呀。我對你，總像對待一個男孩子。我錯了.......是我毀了你童年的安逸時光，也是我害的願天寂變成如今的模樣。即便這樣.......你還認我這個父親嗎？”
“嗯嗯，”
風盡塵咬著嘴唇，一直點頭，臉上的淚水發光地掉在地上。
“.....一會兒你告訴閃魂，讓他領兵退城。對於當今的神皇，要讓他多多提防。還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怎麽解那個陣法。但是，他一定會醒過來的！他是個好姑爺，隻是脾氣和我一樣，有點臭。.....當他醒來的時候，替為父說聲——對不....”
【淋雪落虹--第一卷：乎爵督】
城腳下那一排排依然保持鮮豔的藍色彼岸花，枝葉根莖全都發出了和煦而愜意的幽藍光束。無數顆綴在花瓣上的露水，折射著彩色的光點朝慢慢變亮的天空翩然地湧起。一道遊動著無數色點的通天水簾，像上升的水位線一般朝天空漲了上去。
風盡塵把淩伯雲的屍體交給了閃魂，閃魂率領活下來的幾萬士兵向即將破曉的反方向，西之龍骨城走去。萬人行走的旅途之中，隻有一個叫做小五的士兵，深情地回了一次眸。
第一縷劃破天際的櫻紅色朝霞，照耀在小五回過頭的側臉上，擦過他下巴處那豎起領來的鱗甲邊緣，發出一道亮閃閃的光。
乎爵督衝著城牆上的父子二人輕輕地揮揮手，示意著
危機已經解除，同時也拿著略帶柔情的目光望著遠方的赤狐。
城頭上的父子二人滿懷笑容地回應他，然後也跟著揮起手來。仿佛揮手這件事，不論什麽時候都會有著不可抗拒的親和力。
“可以把你手上的宇卿劍和我的薄鋒劍換一下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說完，乎爵督的臉上泛出一絲淺淺的紅潮。
已經跑過來的赤狐，夾在風盡塵和乎爵督兩人之間，低頭喘氣。在聽完乎爵督的話後，它觸電一般立起了耷拉下來的耳朵。瞬間耍起小心眼來。它用著粗狂的聲音偷學著風盡塵那嬌細而嫵媚的聲音，沉了沉嗓子，說：“不行呀！這是師傅的劍，怎麽能給你呢？你以為你長的帥，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哼——”
乎爵督立刻木然地扭過頭去，一臉黑線。
風盡塵遮著嘴，沾滿淚痕的臉好看地微笑著：“嗬嗬.....，赤狐可真是一個開心寶呀！又會說笑話業力又強大，有它陪著，真讓人羨慕呀。”
赤狐咧著牙、笑眯眯地看著風盡塵，說：“那是那是，一般人見了本大爺，比見到奇跡還興奮，巴不得好吃好喝地供著我。那會像某人，除了使喚，就沒別的。”
說著，赤狐瞟了乎爵督一眼，臉上做出一種不把村長當幹部的表情。
“赤狐真會說笑，......我把劍鞘也給你吧。這樣的話，宇卿劍才算是完整的。這把宇卿劍你就拿去用吧，反正也是師傅她老人家的。如果暮師傅還在的話，.....我想，她也一定會同意的。畢竟曾經的你們——”
風盡塵看著乎爵督有些傷感的神情，便也不再多說。
“你和赤狐接下來要去哪？”她不經意地問著。
乎爵督接過鞘來，然後將彌漫著一層淡淡憂傷的麵孔扭向寒凜城的一麵。他看著天邊一大片卷動的灰色綿雲，撥開有些勞累的唇，說：“——【北之龍穀】還有.....【三叉戟】。我想先去妖族誕生的地方，以及鋒芒大戰爆發的地方查一下有關將臣，還有神木雀桐的事情。”
“.....我們走吧，三叔。”
乎爵督將宇卿劍輕輕地收回精致的劍鞘中，然後向寒凜城的一邊漸行漸遠地走去。高大的赤狐走在他的旁邊，紅綢緞一樣光滑的尾尖微微地翹著。這樣的赤狐，總會把乎爵督襯得特別的細瘦，他倆走在那片前方看不到盡頭的無人曠野，像是一隻祥和的巨獸在保護著一個找尋回家之路的孩子。
“哼，現在知道叫我三叔了！”
“之前你不是把我當狗看待的嗎？遲早我要替你的老爹削你一頓！”
“九娘的事情考慮好了嗎？”
“能不能先給三叔煮點飯吃！”
“哎......剛才我學風盡塵的說話方式，像不像？”
“給你說話呢？你放個屁行不”
“呀，大事不好！我去。昨天我一整天沒有出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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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一事已平定，再負遺命，西北三叉，又戰黃沙。
塵隨風起，略過衣角，遮起月牙。
此心尚有你半點朱砂，一簾幽夢，兩縷青絲，三盞花茶。
尋覓天涯，帶有一雙紅色眼睛，一席烏黑長發。
一柄精絕古劍，一身蓋世武功，一生似水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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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乎爵督』-已完結
★第二卷：『昏遲暮』-來年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