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1 碟影重

【寒凜城附近-天火之森】

和之前的那座較為安靜的森林相比,這個地方到處都滾動著一陣寒風刺破樹幹的聲音。

這片遼闊而巨大的森林,像是被天上的雷火燒過一樣,所有高聳筆挺的樹木都伸展著一種怪異而扭曲的黑色樹幹,仿佛是一個又一個的黑骨巨人在重複著那一幕被熊熊烈火焚燒的淒慘。

“爵,這座森林怎麽這麽怪異?”

赤狐轉動著自己的眼睛,朝四周快速地看了一眼,有些心虛地問著。

“這片森林曾是「鋒芒大戰」爆發之前,魔族第一閣閣主-梵天與‘那個人’戰鬥過的地方之一。所以近千年來,這片森林一直都保持著這種被大火燒過的樣子。”

說著,乎爵督便仰起那張精致的麵孔朝上方望去。他看著那團不知是天空還是怪霧的絮狀飄渺物,深吸了一口氣。

“其實這些大樹的外表,並不是由火焰造成的。”

“難道說除了火焰,還有能燒毀東西的其他物體嗎?”赤狐有些不明白地問著。

“是.....雷。”

“雷?你是說那個人的.....雷元之力!”

“沒錯,三叔。看來我們想到一塊了。那個人應該是從高空中突然發動的力量,一瞬間,成千上萬的雷電從雲層中噴湧而出,然後直接衝到了下方的地麵,便把這裏擊成了一片廢墟的模樣!......這就說通了,為什麽這裏的天空會是那種被燒焦的樣子。看來雷元的力量實在是....”

正當乎爵督難以表達的時候,陷入沉思的赤狐便把他的話接了過去。

“雷元的力量,對生命來講就是一種災難!而那個能支配雷元的人,對帝國而言則是一個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

乎爵督把自己的臉容低垂下去,然後幽深地看著旁邊這隻小小的狐狸,很難想象曾經的它就和那個人戰鬥過一次並且活了下來。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了,而是並排地走著。他們的腳步聲隨著席卷的冷風而變得隱約起來。

那些詭異的樹木像是一個個被抽光血肉然後推進焚屍爐裏的巨人般,麵如死灰地注視著下方經過的每一個人。仿佛站在那裏的大樹,都隨時準備著用地上殘留的黑色斷枝,綁住路人的手腳之後再毫不留情地吞下去,借此來彌補樹樁上那些像是骨架般森然而枯瘦的黑色樹皮。

飄飄然然的白色細粒,像是森林在焚燒時火焰與樹皮還有雜物混噴的白色物體。被寒風這麽一卷,像是一大群受驚的白鳥般逃命地流竄在這個剛被地獄洗劫過的地表上空。

其實這並不是什麽莫名其妙的白色粉末,而是一粒粒細小精致的雪花。

它們絮絮揚揚地飛散在這片被黑色浸泡的世界,然後用冰涼的軀體附著在枯樹的表麵上,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指節的深度就積起了。

“我們就快到了,三叔。——你看,這些飛揚的雪花,應該是來自前方的寒凜城。”

乎爵督一邊走著一邊用纖長的手指,拂去睫毛上停留的雪花。

 

 “爵,你的業力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赤狐並沒有把心思放在路途上,所以聽到寒凜城馬上就要到了,心情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波動。它從一開始就覺得乎爵督的體質還有業力都變得怪怪的。赤狐在陵丘找到乎爵督的時候,他明明已經瞎了,而且身體上的皮肉和骨頭都被某種巨大的力量震碎了一樣,像紅色的碎肉般灘在地上。怎麽會在短短的幾天裏就恢複的這麽快。雖然說「十二品業火紅蓮」有著神奇的治愈功效,但乎爵督的那種情況已經不像受傷那麽簡單了。難道說,他的體內還有什麽赤狐看不見的力量?

“爵,你老實告訴我,為什麽你之前的「三重業力」都是一種零散而紛亂的狀態,現在怎麽感覺業力的釋放與回收都十分的細致!像一個精準的運行機器一樣,力量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絲,每一股業力的流動都恰到好處呢?”

“三叔,.....我的業力運行已經不再是「三重業力」了。現在的我,不僅擁有‘靈人’的力量,‘魔異’的力量,同時我的體內還有一種腐蝕性很強的東西!”

乎爵督停下來之後,垂著自己的眼眸,靜靜地看著赤狐。

“——那個腐蝕性很強的東西,就是血兔之眼,那股近乎黑潮的力量就是....『流光』。”

“什麽?流光!你是說,黑色天劫裏的...流光?!”

赤狐遽然停下趕路的腳步,仿佛被這種難以置信的消息壓住了下一步正常的呼吸。

乎爵督慢慢地轉過身體,白色的雪花順著發狂的大風側過他英俊的臉頰,撫摸著他濃密而修長的黑色發際線。

他溫和的臉上那排密致而纖弱的睫毛端點,懸掛著雪花剛剛消融的珠水。一瞬間,乎爵督那雙深黑色的眼睛,深處的瞳孔四周“咻咻”地生長著一種仿佛根係般密麻蔓延的萬千血絲。像是有成千上萬條猩紅的細線,在同一個時間點圍繞著瞳孔深處彼此交織地蠕動著,然後漲潮般汨汨地吞噬了那隻漆黑的眼球。

下一個瞬間就是整個眼球開始無聲地爆炸、脫裂、分化,最後一個嶄新的東西便從混濁的**中靜靜地泛出,閃爍著晶瑩而剔亮的赤紅血色。

“紅色的....眼睛!你難道....”

乎爵督眨了一下自己那雙溢出鮮血的眼睛,然後他冰冷的眼神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惡魔般放射著鮮亮而刺眼的紅光。

這種嗜血的眼神釋放著一股若隱若現的殺氣,所略之處瞬間便閃過一道劃破冷風的霓虹燈。

“這是.....『血兔』的流光斑駁!你....怎麽會,有這樣恐怖的業力?”

“爵,你在『六元塔』中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會有血兔的眼睛?你的業力在什麽時候上升到了「流光天函」?你什麽時候變得這般....”

吃驚的赤狐,瞪著自己的眼睛完全不相信地看著乎爵督。它的瞳孔被扭曲出兩股無比恐懼的神情,全身的紅色汗毛都在乎爵督的注視之下快速地哆嗦了一遍。

“嗬嗬~,你是想說我什麽時候變得這般....可憐吧!”

“不過,三叔你別怕!我和你想象的並不一樣。這隻是我運用「流光天函」的外象表現。我知道你一定會有很多的問題想要問我,可是現在不是一個恰當的時候,或者說我全部都告訴給你,你一時半會兒也接受不了。我唯一能夠透露給你的情況就是.....『神木雀桐』她還沒有死!!”

乎爵督擦完眼角溢出的血液後便快速地走近赤狐,然後蹲下身子把冒汗的雙手按在赤狐即將膨脹而開裂的肩胛上。

他重新用著黑色的眼睛看著麵色僵硬的赤狐,有些慌張地說著,“我知道,關於神木雀桐*的事情,但凡一個活著的人連她的名字都不敢提一下。更別說一旦知道了她曆經『鋒芒之戰』卻仍然未死!.....可是我真的可以確定她並沒有死,而且她和我一樣,已經知道了瞳牸劍還有弑柩血靈的最終位置。”

說完話後的乎爵督把按在赤狐肩上的雙手攤開,然後沒有力氣地垂在身體的兩旁,仿佛剛才的他費了很大的力氣去按住赤狐。乎爵督把那張美如冠玉的麵龐側過去,不安地看了周圍一眼,他深邃的眼眸中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緊緊地攥著。

“她竟然.....還沒死!”

“爵,你真的確定嗎?”

赤狐一下子癱坐在冰涼的地上,目光渙散地問著。仿佛它被死神用冰涼的鐮刀瞬間剃開了後背,然後抽走了一節脊梁。

“是的,三叔。”

“我在『六元塔』內不僅遇見了冥河,還遇到了兩隻根本不敢去相信的精魄....,怎麽說呢,對!那兩隻精魄分別是「將臣」和「女魃」的。我那對血兔的眼睛就是拜將臣所賜!....所以,我確定貴為五道魔神之主的神木雀桐,她一定還活著。”

乎爵督緊緊地握著手裏的薄鋒劍,小聲地說著。

仿佛他放大分貝,他的話就會被那些傳說中一頂一的絕世劍客所聽到,然後淩空地降落,拔出那些曠古絕倫的銳劍,施展出變態般強大的業力,最終將整個世界再一次讓地獄重新駕馭。

“爵,接下來的我們應該怎麽辦。”

赤狐將那雙被恐懼塞滿的眼睛輕輕地抬起,強烈的寒風把它的眼神扯出來,甩在冰涼而布滿瘡痍的草地上。然後再一次用零下的冰冷凍結它發脹的視網膜。

乎爵督也被這樣的談話給嚇得發不出聲音來,仿佛現在的他已經被死神牢牢地掐住了細致的脖子。

一番談話之後,兩個人都陷入了深淵般漆黑而冰涼的沉默中。

曼妙的雪花像是輕盈的舞女,揮動著空氣中湧動的寒流。

突然,一種貫穿頭顱的刺痛感順著冰涼的肌膚像一根蠕動的細蛇一樣鑽入赤狐的身體裏。

反應過來的赤狐,突然睜大了那雙被寒風凍結的眼睛。它直起腰板,對著麵前那個發呆的乎爵督大聲嘶喊:“爵~,小心你的身後!!”

赤狐那雙可以媲美明鏡的雙眼裏高清地閃爍著一個鬼魅般快速的身影。

那個不斷移近的黑色身影依著一把尖銳的長劍衝著陷入思考的乎爵督閃電般襲來。

(本章完)